凡界，浩天峰。

山巒雜生，此起彼伏。其一拔高萬丈，清風習習，愜意怡人。

池塘明澈，碧波萬頃，無數小魚游走於其中，輕靈優美。

池塘旁外，則是一座偌大的土墻，土墻上滿是陳舊碎瓦，灰黑不堪。

少年盤坐於石墻前，背靠石墻，閉目調息，其呼吸勻稱，與日月相融。

“習武之途，需要將氣力，道心，膽識逐一貫徹，體鑄磐，煉修羅，才能得道神武。”少年嘴唇輕啟，細微呢喃。

可就於此時，一道嗤笑聲響徹而開，不待少年有所反應，腦後便是遭受重擊。

嘭。

烈日當頭，大片的庇蔭籠罩這片地域，少年臥倒在地，面色卻是仍舊淡漠，未泛起絲毫波瀾。好似當今之事，習以為常。

“辰陽呀，你來說說，憑什麽靜兒會有你這麽一個哥哥？”一句譏諷的話語響徹而開，不屑之意濃盛。

少年面不改色！

少年名為辰陽，是浩天宗內的一習武子弟，六歲時，念其父親與宗主交好之緣由混入其中，因為天賦缺陷，在裏面苦修數年的結果頗為慘淡，還不如濫竽充數的凡人凡輩。而原本還有父親關懷的他，自他六歲時，就再未享受過父愛之溫暖。

因為從他來到浩天宗的那一時起，他的父親，就好若銷聲匿跡一般，隱退了這方天地。

但辰陽有個親妹，名為辰靜兒，也是唯一給予辰陽修煉動力的人。不僅容貌動人，習武天賦也是遠非他人可比。對待辰陽極是親昵。但也正是因為有這般光彩奪目的妹妹呵護，才更顯他這一哥哥的無能。

十四歲的下階行者，引人發笑。

習武道途，分為行者、磐石、修羅、神武四階。行者又分為上中下三階，而辰陽，則在下階行者處原地踏步，百般努力也徒勞無功。而辰靜兒，則是在兩年內連破三境，晉升磐石，如今也定格為小磐階級，堪稱天縱之資。

浩天宗宗室龐大，面子也大，宗族高層已經給予辰陽警告，若是十六歲之前還未達成磐石境，那就直接不念舊情，逐出宗族。

而辰陽，也只得忍氣吞聲，自己是個丟人現眼的累贅，抱了浩天宗這高挺的大腿，也不是蹭吃蹭喝的。

而如今，距離那殘酷的逐宗之約，還有兩年期限！

是一鳴驚人後大放異彩還是逐出宗門後喪家之犬，這，都要看辰陽本身造化。

辰陽在習武之上一直頗為努力，但造化弄人。

這是他第二十三日的打坐修習，二十三日下來，從未間斷，每次要背靠泥墻苦練半日。既鍛煉了身體韌度，又能增強意志和道心。

但面下情形，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有事嗎？”辰陽揮去袖袍上的沙塵，眉目輕蹙，如今的他再過兩年就面臨著逐宗之險，若是連寶貴的修煉時間都要再三耽擱，那恐怕他……真的會淪為廢人？

“今日小爺大駕，是想和辰大少比試切磋，在修煉一途上互相勉勵。”辰陽身後，是一笑容譏諷，眉宇淩厲的少年，少年名為程楚。中階行者的修為，比起辰陽都還要年幼一些。其年幼時與辰陽倒也交好，但隨著時日挪移，涉世漸深，也開始對身負廢物之名的辰陽日漸疏遠，直至最後更加跋扈，竟是公開辱罵刁難，甚至還召集一群少年結夥欺淩。

而恰好，其又對辰靜兒煞是喜愛，每次見得辰陽能和辰靜兒毫無阻礙地打鬧調笑，心中便有著嫉火上漲。

如今辰靜兒去往那武殿參加比試，而此時，正是他羞辱辰陽的大好時機！

辰陽微微站立起身來，幽黑的眸子澄澈至極，其內沒有絲毫怒色，反倒泛爍著一股讓人自慚形穢的冷靜。

程楚見得辰陽並沒露出如自己意料之中的軟態，便是眉目一橫，暴喝道：“你個廢物！憑什麽能讓靜兒對你那麽好？！我要你和我打，你可有耳朵？”

一記拳風凜冽，擦過辰陽的耳垂，隨後重拳呼嘯而至，轟擊在了辰陽的側臉。

轟！

辰陽面色一變，雙臂一震，身形便是爆射而出，穿插入地，泥屑飛濺，染灰了天地。

“小時候我居然還口口聲聲的喚你辰陽大哥，如今想來，真是個笑話！”程楚蹲身於辰陽身前，眼中滿是冷冽，“靜兒把她從宗主那所得的修煉資源大多數都給了你？暴殄天物的廢物！”

辰陽幾聲輕咳，大量的煙塵吸入他的口鼻，令之頗為難受，還有擺在面前的那一張扭曲兇惡的嘴臉，也令之拳頭緊握。

指縫間有塵沙，口鼻中亦有塵沙！

“終有一日，那些淩於我之上的人，我要一個個的將債討回！”辰陽心中默念，不過就在其心中掠過此想之際，一只手掌，再度捏握住了他的衣領。

“我要你把它吃了。”程楚望著辰陽一臉漲紅卻不敢還嘴的模樣，心中滿是快意，其屈指一伸，指向泥墻腳下一團雜亂之草，道。

辰陽望著那團雜草，那如他般被遺棄之物，不被重視，萬人嫌惡。

辰陽心中，怒意上漲，這程楚，欺人太甚！

“辰大少，怎麽不說話了？你煉化的奇珍藥草還算少麽？再多吃一些有何不可？在我們眼中，這可是千古難尋的草藥，而在你這種依靠靜兒施舍，修煉資源唾手可得的人眼中，這怕只是藥物殘渣罷！”程楚指鹿為馬，搬弄是非。硬說雜草是靈藥，明擺著欺淩辰陽。

只見其咄咄逼人般奮袖出臂，肘勁吐露，便將那雜草連根拔起，盡數塞入了辰陽口中，辰陽連連咳嗽，苦澀的味道順著唇角彌漫。

青雲之上的那輪烈日，耀眼至極。

辰陽狼狽不堪地臥倒在地，唇角的苦澀已盡數淡化，但心中的怒意，卻在此等屈辱的刺激下愈加強烈！

反覆斟酌，使得美酒口味醇厚。

也能讓怒意，更為濃厚。

但這怒意，無從下手，他辰陽只是沒有父親，被收留的遺孤，如若泥墻草根一般，毫無尊嚴，任人踐踏。

“草藥吃完了，我想你筋脈應該疏通了不少吧？托我的福，也許明兒就讓你晉入和小爺比肩的層次咯。”程楚大笑著，身後的少年們隨聲附和，如此趨炎附勢之態，讓人看得頗為不齒。

“你要早日晉入磐石境，肯定要將一些堅固之物煉化融入肉體，不如就將這重石相融如何？”程楚隨意擡起一塊巨石，飛揚般望著辰陽，“辰陽少爺，別急，為了以後不要靜兒投註太多的修煉資源在你身上而怠慢了她自己……我會好好栽培你，助你修煉的！”

啪！

一記重石，猛地砸在了辰陽的後背，破裂成粉碎。辰陽好似臨受千斤之墜，痛苦萬般。背後的骨骼好若盡數崩碎，那般疼痛蕩漾在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不善修武的辰陽本就身體羸弱，如今再遭如此重擊，徹徹底底地淪為強弩之末，程楚的羞辱之物！

“好了，我期待著你在我栽培之下一鳴驚人。還有最後一步……這些碎石塊呢，都是煉鑄磐石的好品，我要將這些刺入你的皮肉，你的修煉才會更有長進。”

言落，不待辰陽變色，程楚便是袖袍一揮，飛速抄起散落一地的碎石，其捏握住碎石，就欲深紮辰陽血肉之內！

“程楚！你在做什麽！”

就在這一劍拔弩張之刻，一聲嬌叱響徹，程楚面色輕變，只見得一道香風襲來，胸口便是遭遇重擊。

嘭。

程楚被轟飛數米外，暴咳不止。其望著那一道倩影，眼中滿是駭色。

“靜兒？！”

辰陽咧咧嘴，眼中的苦澀更甚幾分，眼前這半路殺出救場的女子，自然便是他天資聰穎的妹妹——辰靜兒。

但妹妹的拔刀相助，不僅沒讓辰陽感到自得和欣慰，反而令其心中升騰開一層恥辱之感！

“曾幾何時，我辰陽需要女人救助？為何我如此無能，要在妹妹面前流露如此醜態？！”辰陽雙目泛紅，手掌緊握深掐入地，將一團泥屑掀起。

其時，辰靜兒猛地蹲下身來，迫切地望著辰陽，嬌聲道：“辰陽哥哥，傷勢不嚴重吧？”

辰陽望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俏臉，心中升騰暖意。辰靜兒年齡不大，但卻氣質出塵，分外水靈，其生著素齒朱唇，頗為明艷動人。若是再放之成長，必然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我沒事。”辰陽一聲輕嘆，心中有苦難言，從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欺淩並不少，每次都是靜兒挺身而出，以渾厚修為逼退眾人。但辰陽並不喜歡這樣，並不喜歡在他人的庇佑下成長。

“嘿嘿，靜兒你可別誤會。明明是辰陽提出和我切磋，但其學藝不精，反被我擒住。”程楚立馬露出諂媚笑容，辰靜兒俏臉冰寒，道：“你的鬼話，我……”

就在辰靜兒口中之語直欲脫口而出時，辰陽站立起身，眼中精光四綻。

“程楚，若是今日我在你面前服軟，他日你必然恥笑我只會躲在女人身後，淪為一無是處的烏龜！”辰陽直視程楚，四目相對，閃爍逼天氣焰。

“終究一日，我要完完全全償還今日之辱！”辰陽摩拳擦掌，眼中，有著十四年來從未流露出過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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