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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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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是說話算話,等鄭娥換上衣服,他便帶著人一同去了仙居宮。

才剛剛進了殿門,皇帝便把懷裏揣著的鄭娥擱了下來,輕輕在她肩上拍了拍,交代她:“去皇後那邊站著便是了……”他自己倒是慣會裝個好模樣,一入殿便先與太後請安,笑著解釋道,“朕今日忙昏了頭,連午膳都沒來得及用。見著皇姐都來了,這才便想起要來仙居宮給母後請個安。”

這是自己的兒子,聽說連午膳都沒來得及用就過來了,哪裏有不心疼的?太後蹙蹙眉,口上道:“這兒一群人伺候著,又有皇後她們,哪裏要你過來湊熱鬧?再說了,再忙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哪有不用午膳的?”她頓了頓,眉梢一擡便指揮起邊上的宮人,“去,叫人給你們皇帝弄些吃的來。要熱的——他這餓了一會兒的,該先暖一暖脾胃才是。”

雖說仙居宮裏才剛用過午膳,但小廚房裏卻準備得十分周全,不過一會兒便把東西端上了食案,不過因著有些倉促,先時只端了青精飯、長生粥、烤鵝肉、奶汁燉雞等幾樣,後頭才由著傳菜的宮人一一的端上來。

其中一樣青精飯,雖是叫做“青精飯”可實際上卻是黑色的,又名“烏米飯”。先用烏飯的樹葉擠出來的汁液煮沸後用來浸透白糯米,等白米染上顏色便把“烏米”倒入特制的木具裏蒸熟了,再盛出來便是了。青精飯看上去米粒分明、顏色烏黑,好似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黑水晶,實際上還是道家齋日的餌食,頗為養生,時人有一言便是——“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給餓極了,也不挑,提著筷子便用了起來,一時兒就吃了小半碗的青精飯。許皇後瞧他那模樣,不由抿唇笑了笑,緩步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布菜伺候。

帝後二人本就是少年夫妻,自有默契,一個布菜一個用膳倒也融洽的很,簡直是當著仙居宮裏上下的人秀了一回恩愛。

至於其他幾個妃嬪:謝貴妃仍舊抱病不起,沒能見著;賢妃是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舊人了卻膝下空空,慣是個安分守己的,此時也只是低眉順眼的垂了頭,一副恭敬的模樣;王昭儀前不久才吃了皇帝一通教訓,此時正低調著呢,如何敢起什麽心思。賢妃、王昭儀都不出聲,餘下的幾個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麽。

還是上頭的太後瞧了眼皇後,開口打趣了一聲:“叫宮人來便是了,哪裏要你親自動手,慣得他!”

許皇後微微垂頭,輕聲應了下來,只是抿唇一笑:“做慣了,一時改不了……”說著便又轉身從後頭遞菜的宮人手裏接了一碗魚羹,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握著許皇後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撓了撓,低聲笑出來道:“朕也就吃得慣皇後布的菜……”

這要不是在仙居宮裏,當著太後、嬪妃的面,許皇後真想在無時無刻不耍流氓的皇帝手臂上擰塊肉出來。縱是如此,許皇後還是親自給他挑了一塊肥膩膩的烤羊肉,遞到他跟前。

皇帝面色不變的給吃了下去。

鄭娥是知道皇帝不吃肥羊肉的,忍不住悄悄扯了扯邊上蕭明鈺的袖子,與他咬耳朵:“好奇怪啊,蕭叔叔喜歡吃羊肉,可卻不喜歡吃肥羊肉……”

蕭明鈺默默的摸了下鄭娥的小腦袋,也學著她的模樣小聲道:“有時候口味是會變的——像我,早上喜歡吃鹹的、午後又喜歡吃甜的……”

鄭娥歪著頭瞧了蕭明鈺一眼,忽而頰邊梨渦一顯,把自己藏在袖子裏的貴妃紅遞過去:“這個是甜的,你要吃嗎?”

蕭明鈺瞧她那模樣,一時忍俊不禁,不由得低下頭在她發頂親了親,便是聲音裏頭都掩不住那微微的笑意來:“你怎麽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能掏出點心啊?”

鄭娥眨眨眼睛,一雙翦水明眸看人時,格外的認真懇切。

沒等鄭娥開口解釋,邊上虎視眈眈的張長卿已動作迅速把那塊貴妃紅給抓到手裏了,嘴裏還道:“四哥哥不吃,那我吃了吧,省得浪費——這些酥皮點心可不能放太久……”

可這是阿娥給我的!君子不奪人所好!

蕭明鈺磨了磨牙,想著是要想個法子要回來還是偷偷絆這個不長眼的小胖墩一腳,最後還是鄭娥踮著腳尖又掏出一塊點心遞過來,還有模有樣的拍了拍蕭明鈺的手背:“沒事的,我還有呢!”

所以說,你到底藏了多少點心?

到了太後聖壽節那一日,宮中果是十分的熱鬧。

因著前夜裏下過一夜的雪,積雪將近一尺,雖是豐年瑞雪,可到底還是有些麻煩——積雪太厚,車輦難行且不提;還有先時候掛在樹上石上的裝扮,也不知如何了。許皇後怕誤了太後晚間的壽宴,早早起來讓宦官和宮女提早灑掃積雪,從太後的仙居宮開始,沿著過道清掃,東邊的積雪從東門運出去,西邊的則是運出西門。

皇帝今日不上朝便偷了個懶,躺在榻上,隔了幾層簾子瞧皇後理事。皇後除卻要安排掃雪之事,還要與六局校對今晚壽宴的種種安排,有些掛在樹梢上的彩色紙帶或是紙燈籠被融化了的雪水打濕,便要重新換過;長公主回來了,自然留她的位置,齊王是否要來也是個問題,座次安排等等亦有講究……

總之,等許皇後一一安排妥當,外頭一輪圓日也跟著升起了,金色的天光從立政殿的重重簾幕中透進來,照在人臉上,暖暖的。許皇後輕輕籲出一口氣,轉身瞧一眼還歪在榻上的皇帝,忍不住努了努嘴:“陛下趕緊起吧,這個時辰還不起,怪難為情的——阿娥她們幾個小的都已起來了,今日不需進學,他們幾個都在外頭打雪仗呢。”

皇帝雙手枕著頭,拿眼打量了一下許皇後,故意調笑道:“無事,朕有皇後呢,合該偷一偷懶。”

許皇後回眸嗔了他一眼,從躺椅上坐起身來,想了想便又上前取了常服送到榻邊,順嘴問了一句:“上回陛下與我說的事可是安排妥當了?”

皇帝一聽就明白許皇後說的是那一件,懶懶掀了被子從榻上起身,張開手臂由著她替自己更衣,緩緩言道:“已與皇姐說過了,應是沒有錯漏的。”說著又道,“記得替阿娥好好打扮打扮,畢竟是她第一回 在宗親面前露臉,可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知道了……”許皇後知他一提起鄭娥便又是沒完的,先應了下來,很快便叫了早膳來堵皇帝的嘴。

等皇帝用過膳,許皇後又叫人去把蕭明鈺、鄭娥還有二公主、五皇子幾個孩子叫來,她伸手替鄭娥抖了抖紅色繡仙鶴雲紋錦面白狐貍裏的鶴氅,順手拂去她頭上那頂雪帽上的雪屑子,把她一雙凍得有些紅來的手掌無在手心裏,笑起來:“手都凍紅了,瞧你們幾個下回再敢淘氣不?”

鄭娥連忙點點頭,乖巧的很:“不敢了……”

二公主這沒心眼的還在邊上給鄭娥拆臺:“阿娥剛才玩得可高興了,連著給四哥和五哥丟雪球呢。”

許皇後聞言垂眸細細的打量了兩個年紀相近的小姑娘——她們今日穿的都是一身的紅,既富貴喜慶又靈動秀美,面頰都是打鬧出來的紅暈。許皇後擡了擡手,扣起指頭,輪個兒在她們額上輕輕敲了一敲,口上道:“好了,要去仙居宮給太後請安了,再不許胡鬧。”

鄭娥與二公主齊齊點頭,“恩”了一聲,聲音清脆脆的。

等皇帝和皇後都收拾妥當了,這才領著幾個孩子去仙居宮給太後磕頭請安。倒也是巧,泰和長公主與齊王一同來了,正與太後說話呢。

齊王五官與皇帝頗似,十分清俊,雖說腿上有疾,走起路來有些跛,但他本人鳳儀出眾,言笑之間瀟灑自若,叫人不覺忘了他的缺處。只是他有些清瘦,說話時偶爾出神,顯是閉府久了,不常與人說話。

太後難得見著長女、二兒子、小兒子聚在一起,喜得不行,可擡眼瞧著眼前的幾個兒女,心裏一時兒又酸又軟,倒是紅了眼睛:“沒一個是叫我省心的!我都這般歲數了,說不得就要去見你們父皇和長兄了,還總氣我……”

泰和長公主忙溫聲勸道:“母後這話說的!今兒大好的日子,還有瑞雪祝壽呢,可不能哭!”

太後被她那語氣逗得一笑,便又轉口問起齊王的起居來,一直等到天色漸暗,皇帝與泰和長公主親自一左一右的扶著太後去了壽宴。

太後就坐在上首正中的位置,左邊坐著皇帝與皇後,右邊坐著齊王與泰和長公主,餘下的皇子皇女、嬪妃命婦們都依照早已定好的座位坐下。

左右都掛了夜明珠,珠光熠熠照得滿殿生輝,滿地流光如水。殿外則是生了篝火,用檀木點的,火光與香霧裊裊而起,照亮了半邊的天。太後先點了一場戲瞧著,小旦纖腰盈盈唱曲兒,唱腔極美,諸人便一面吃酒一面說話。

酒過三巡,泰和長公主方才擡頭與太後笑著道:“還是皇帝有兒女運,兒女雙全。我和二弟只得幾個臭小子,整日裏操不完的心!”

太後被她的話逗得一樂:泰和長公主這話暗裏也是下奉承太後有兒女運呢——雖說純孝太子早逝,可太後到底還有二子一女,還是很有些個兒女運的。太後笑得發上釵環亂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用指尖遙遙點了點女兒:“你啊,真要羨慕,自個兒再要個女兒便是。”

泰和長公主笑應著:“那可好……”她手上金鑲玉的護甲輕輕的在碧玉杯上輕輕的磨過,那細微聲音被淹沒在戲臺上的悠長婉轉的戲曲裏,語聲依舊是笑意盈盈,“趁著今日母後聖壽,我便替我未來的女兒向母後討個恩典。不若給個郡主的封號吧?”

泰和長公主菱唇微揚,明艷照人,不可逼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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