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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劉景升變卦困猛虎 呂子明一言鎖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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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張郃聞斥候曰劉琦出城,心中擔憂,恐劉琦年少,非曹仁對手,欲遣人傳意。部將朱靈曰:“劉琦為人,好逞而剛愎;前日城中失火,而曹軍不攻,恐其真勒兵遠去矣。吾聞細作曰城中或有謠言,謂失火之策,乃都督所為。今再警之,彼必不聽,且兩相得罪;若彼得勝,自然以為吾等與曹賊相護;彼若敗還,又罪吾等不肯同進,幸災樂禍。然若提兵共隨,劉琦小子以為欲爭功;而其部眾以為吾等有二心。不如佯作不知。”張郃聞其言之有理,乃令士卒靜候。

須臾城中殺聲震天,張郃吃了一驚,便欲遣張遼出寨堠之。張遼遙見城頭“袁”字大旗高懸,不禁啐地而罵曰:“曹賊使得好毒計!”歸稟張郃,勸其速退。張郃亦聞劉琦戰敗,叫苦不疊。太息曰:“好曹子孝!陣上不能破吾,便使如此手段,郃自嘆莫及!此去揚州七八百裏,尺素自辯,本不可行。然蒙此詬,怎可銷受?背盟事大,不可自匿。”遂修書一封,上自辯白;分謄數份,遣使者送與袁譚、劉表。

且說曹仁與朱然廝殺,戰了八九十合,朱然氣力衰竭,槍法散亂;仁愛其才武,乃曰:“劉表昏庸無能,公有如此大才,何苦明珠暗投?若順天歸義,可保王侯之位!”朱然罵曰:“吾乃漢室直臣,豈有左官外附之理!”仁見其性烈,不足以降;覆戰了二三十合,將其一刀砍於馬下,令左右以上卿之禮厚葬。呂蒙與曹洪雖勉力可支,然左右皆喪,又觀朱然身死;遂大呼曰:“願降!願降!”隨即下馬。曹洪大喜,令左右賜予鎧甲寶劍。呂蒙不受,反脫其鎧甲,棄其佩劍,對曰:“敗軍之將不可言勇!”洪更無備,使數士卒持槍看守,免其禁錮。

曹軍既列隊之襄陽,曹仁與諸葛亮並駕而行,拱手曰:“軍師高策,一石二鳥。吾初欲以誘敵內應之法,專破一城;然軍師能使士卒備袁軍之旗,以行離間,可謂妙策!”孔明微笑對曰:“用兵之法,氣合者勝,氣餒者敗,貴在折氣。主一者,雖寡氣合;主多者,雖眾氣分。劉表、袁譚情勢所迫,本皆仇敵,故而欲行離間,不足為難。”誠妙計也!後人有詩讚曰:

苴穰不覆重,吳起未離冢。

懷古襄城下,盛感神策功。

三軍無所損,堅城作內空。

更兼旗號變,豺狼自仇同。

素絹未沾濕,青鋒尚鞘中。

引敵趨彀裏,貫日見長虹。

忽然聽得後軍士卒來稟曰:“呂蒙投水而死。”仁吃了一驚,問其詳狀;士卒對以呂蒙欲私,乃使四五士卒,押至道旁;呂蒙乘人不備,跳入漢水,自沈而死。仁哀悼曰:“呂蒙勇且有智,如此死命,可謂惜哉!”

襄陽失守,而城頭不曾發一弩一檑,純系破之於內,天下震動,無論劉表君臣。張溫力主遷都,不意新都甫至,便遭此禍,乃勸劉表曰:“張郃大軍,背信棄義,困在荊州;既荊州不能守,不若奪了淮、徐,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張郃不能立反,其與曹仁分贓不均,必生爭執;徒若守門之犬,為吾等拒敵也。日後可徐圖收覆。”周瑜卻曰:“臣觀之,必乃曹賊離間之計也。張郃自壽春之襄陽,長途跋涉,進退一途;為眼前小利,不惜後路為之一斷,以彼之慧,不至如此。況皆道聽途說,未得實情;倘有疏忽,悔之晚矣。”廷中方喧囂之際,卻聞黃門報曰:“呂蒙求見。”眾人大吃一驚,呂蒙投水而死,豈可覆生?表不疑有它,宣呂蒙上殿。蒙衣不蔽體,身帶數傷,上殿據陳其情。其自幼嬉戲江中,谙熟水性;曹洪賜其鎧甲,蒙專不受,實則早懷佯死之心。蒙以葦管通氣,待曹軍去得遠了,方尋一民家,借舟順江而下,至建鄴稟報劉表。蒙懼降罪,又不敢言劉琦剛愎自用,乃辭曰:“張郃背盟,委實無訛;非其反側,亦無今日之敗。蒙未死於戰陣,非欲茍全性命,乃恐主公不知翔實也。今日心願得酬,豈敢茍活!”言訖,身擬銅柱,一頭撞去;柱旁呂岱,慌忙將其一腳絆倒。劉表私劉琮而輕劉琦久矣,聞呂蒙言劉琦哀嚎求饒,意更不滿;乃勸慰曰:“今日之罪,非卿之過,不可輕生。但以有用之身,日後陣上殺敵,豈不助國!”覆詔曰:“彼既不仁,孤亦不義。汝貪眼前小利,則必摧汝根基!”既令文聘為都督,關羽為先鋒,引一幹眾將,往新野截斷張郃歸路;令周瑜領偏師,北上攻廣陵、盱眙。文聘、周瑜二將不喜反憂,勸劉表曰:“張郃並非急功近利之人,臣等深恐嫌隙一生,不可逆也。主公不聞齊墻壞則壓魯垣之道乎?吾等與袁譚,唇齒相依;倘自相殘殺,恐為曹賊竊笑。”劉表大怒曰:“袁賊侮孤儲嗣,奪孤根基,焚孤七廟,戮孤子民;有此四罪,雖匹夫亦不能忍,孤不加怒,有何面目生於世上乎?”文聘等皆無可奈何,引兵出征。臨行,張郃信使馳至。劉表聞之,令左右扯書斬使。眾皆勸曰:“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彼徒一下役耳,殺之不武。”乃令侍從亂棍打出。

張郃聞劉表出兵,乃怒曰:“郃以彼晦中轉明耳;今日觀之,不過如故。”面西而太息曰:“郃本欲由此西進,誅殺曹賊,祭彼首級,以告慰先主在天之靈;獨痛恨今日一退,何年方可覆叩川隴之門哉!”逢紀以面北掩面曰:“天下分崩,吾等輔少主不利,日後身死,有何面目從先主於地下乎!今日進退無路,只得退返;人神勿怨!”張郃收拾大軍,方欲退返壽春,卻聞寨外闖入一人,大聲呼曰:“都督且慢!今日班師,雖然萬全,然坐失良機,豈可忍之?末將不才,願提烏合之眾,直斷曹操後路,過涪陵,上江陽,逆襲川南交北,刲彼留守,敢不令其舉國辟易!瀝心誓請,請效荊卿;然合千人之力,無一失擲之理!”張郃旋面顧之,那人須發皆白,面目中猶有壯色,乃淳於瓊也,乃對曰:“仲簡又酒醉乎!如此自懸輕進,何異自尋死路。”瓊曰:“仲簡好酒,世所共聞;然今日滴酒未沾,此乃至誠之言也!吾從趙王出征,三終有餘;寧死陣上,不願病沒!且吾尋方士蔔易,得《蠱》之卦;內貞為風,外悔為山,乃得勝俘帥之兆也。雋乂老乎?”張郃橫下面目,斥曰:“仲簡年亦高矣,如何猶是少年心性!天下若弈棋,今日曹賊執紅,吾等執黑,勢所不利。若輕進死鬥,至於終焉,吾死而彼殘,不免一敗;慎無擅戰求死!”瓊諾諾而退,心中不服,散財養死士。張郃登臺謂三軍曰:“今吾孤軍受困,乃雋乂之失策也。伏惟諸公用命,潰圍而動;此去壽春,不過數日之程,欲得生者,先須求死!”郃雅愛士卒,部眾皆奮然請命。

曹仁聞劉表起兵征討張郃,心中大喜,亦出兵追擊張郃後路;文聘引大軍,與張郃會於淮水之畔。是時也,日始西薄;郃令大軍突襲,數十裏內,步騎並起,喊聲震天。龐德一騎當先,引本部雙戟騎自重圍最密處殺入,先行搦戰,以身護眾,奮起雙戟,力敵數將。文聘急使黃忠引軍堵住。那邊太史慈引本部軍馬,沖入袁軍左翼;左翼乃逢紀、辛評眾謀士所在之地,郃特令慎守。太史慈左沖右突,所到之處,一片血光;危急中只聽一聲大喝曰:“汝專撿文士拼殺,簡直無恥!”眾人視之,乃朱靈也。靈與太史慈力戰了二十餘合,畢竟不敵,為太史慈一槍刺下馬去。右翼韓猛,為丁奉、徐盛二驍將困住,沖不出去;見張遼在側,大聲呼救。張遼引本部逍遙重騎,殺出一條血路,雙戰丁奉、徐盛,二人猶不能當。戰了三四十合,張遼大喝一聲,一刀砍斷徐盛槍桿;待丁奉一槍刺來,猿臂輕舒,扯住那槍。丁奉自知膂力不如,棄槍而逃。中軍王門,方指揮輜重,一道潰圍,不防撞見關羽,戰了三四合,為羽一刀斬於馬下。顏良見關羽引眾搶奪輜重,大喝一聲,縱馬沖來,兜頭便是一刀,震得關羽虎口流血,撥馬便走。方出一程,羽暗取弓綽弦,一箭射去;顏良稍一偏斜,躲過暗箭。兩刀相交,勢如熊羆;戰了七八十合,關羽汗流浹背,已然不支。顏良猛然一刀,勢如開山;羽橫刀相架,怎奈久戰力疲,烏金刀刀桿為顏良巨刃斬斷,餘勢未竭,羽當即裂顱而死。左右劉軍震恐不已,紛紛下馬拜服。

那邊曹仁雖然兵多,見袁軍勢如龍虎,不敢窮追;袁軍自知陷入絕地,非生即死,故而以一當十,足不旋踵。高順追其後殿,遇見淳於瓊族子淳於丹,二人戰了六七合,為順刺死。覆進時,遇見龐德;兩人槍戟相交,戰了百餘合;高順雖然驍勇,亦非龐德對手。曹純連發數箭,德恃鎧厚,未受重傷。忽見曹軍南側大亂,原是淳於瓊本欲西伐,引死士暗中遁去;今箭龐德受困,不忍委之,故而折返。當時已近二更,然舉炬如星,野火如麻,殺聲震天,混戰與白晝無二。真壯闊也!後人有詩讚曰:

鐵鎖連城殺機藏,遠驅今覆困籠殤。

暮邊龍虎鋒刃起,豈不誓死固疆防。

萬勢雄壯長圍斷,千騎戾啼夜霧茫。

揮戈薄日恨天矮,欲奮伏屍掃八方。

龐德幸喜與淳於瓊合兵一處,沖出豁口;然漫山遍野,具乃曹劉兩軍,不禁撫膺長嘆。欲知袁軍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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