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八十回 忠心空憑諸葛瑾諫主乏力 降尊屈貴曹子桓添翼謀功

關燈
禦史大夫諸葛瑾聞朱績父子無假節便宜之渥遇,而獨斷自專,先斬後奏,除其修冠摔於陛上,叩首大罵曰:“主公中計矣!今魏延雖無反心,大將在外而誅其三族,若古李陵訊絕於外而武帝誅其三族,不得不反也。朱然、朱績二人為虎作倀,罪不容誅。華歆小人,挑撥上下之倫,若古之賁赫,是以求一身之榮,而致天下之辱,損天子之德,而及小人之利,亦當斬之以謝天下也。主公一日不決此三賊,瑾一日不下此陛!主公聖明,今豈可於廟堂之中,覆朱雲折檻之行?”言訖,叩首愈堅,血流滿面。劉表方自躊躇,卻聞華歆上前扶起諸葛瑾曰:“魏延罪已實證,禦史何苦求其開脫,豈非令左右懷與之偕謀之忌乎?況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若魏延之屬鮮德之人,若非殺一儆百,豈能治國安邦哉?且夫韓信、英布之流,皆自詡無罪,然其心若何,可謂匿然世人之眼,昭然君父之心。以主公之英名,微魏延之流,焉覆有臣下妄斷自專之為乎?”朱然等助其詞曰:“誠然若此,此主公能謀善斷,密詔吾等,伏惟禦史善保貴體,可即起身。”諸葛瑾揪住華歆衽領,大罵曰:“華歆卑鄙無恥,是食主公之祿,而忠曹賊之事!主公不見昔年晉惠公殺丕鄭,而其子丕豹出亡於秦,乃至於西河之敗;楚平王殺伍奢,其子伍子胥奔吳,乃遭毀郢鞭屍之禍乎?主公切不可偏聽偏信,自折股肱!且雞鳴狗盜之徒亦為用,則容人之量,可謂至高。若先生大才,安得以一言相左而驅之?若先生無才,則江東清譽,不知胡來?主公明鑒!”華歆能言善辯,豈是諸葛瑾激憤之下所能破駁之屬,亦不掙脫,只對曰:“先生所言謬也。曹公不嘗逐歆,乃歆志不同道不合自去也。歆熟讀經略,崇尚太古,曹公會與之反。如此君臣,怎能成事?”王朗亦曰:“若歆果為朝秦暮楚之輩,則每言及曹公必切齒憤恨,以博吾等之信。然歆進退之間,每稱之以公,無一辱辭與加,此乃真上古遺風,先生有所不察!”劉表聽得階下人聲喧嘩,心煩意亂,起座虛指,謂眾人曰:“此非急切可就之務,尚希諸公一心,合力謀之。如此胡鬧,直如市井小民,成何體統!”諸葛瑾釋手,涕泗縱橫,長跪不起。龐統素望其與魯肅合謀覆仇徐庶之故事,乃乘勢謂劉表曰:“昔司馬遷受刑,乃竭書李陵之英明,並武帝之冷峻。然思之不免有其間之私也。諸葛瑾今為魏延陳詞抗辯,乃懷他日屈膝變節,得有後人覆為之辯之欲也。且庭中不遵上飭,是大不道也。況主公英明無比,非古齊桓晉文不能與同,諸葛瑾敢以晉惠、楚平之昏聵之徒比擬,是亦失臣節也。”表乃令衛士將諸葛瑾拖出廷外,遣使送還其家。

文聘本堅信魏延斷無反心,今見實情若此,不得不信,乃號令三軍,預備雲梯、望樓之屬。細作報於郭嘉,或憂曰:“文聘、魏延私交深厚,若其中情有怠,則謀不可成業。”嘉笑曰:“汝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凡古善兵者莫不具戒其私情所擾。故樂羊舍其子,吳起誅其妻,而世人並稱焉。今文聘已然中計,惟魏延一道,尚需以策謀之。”乃密令華歆尋得魏府所餘之仆一人,令其星夜兼程來見魏延。延既見之,異之曰:“汝不安居府內,侍奉主母公子,何以被矢石之地之此乎?”仆垂淚曰:“劉表昏君,主母等一門之眾皆不測也。”延大驚,具聞其言,知朱績父子之亂舉,指天罵曰:“此仇不報,焉得為人乎!”部將蔣欽曰:“此間去襄陽百裏之遙,魚傳恐有訛報,將軍若輕舉,吾等死不足惜,恐累將軍一世英名。”魏延顧望太息,拂首謂祖茂、蔣欽曰:“延小人也,三易其主,必為清論所詬;然大將在外,雖無功勞,亦有苦勞,未加榮擢,反戮其妻子之屬,丈夫焉得忍之乎!汝二人可速引本部出城,何足與延共汙盛名乎?”凡古今欲謀反者無不在一秘字,魏延待士卒素厚,蔣欽不禁垂淚涕泣。祖茂本孫氏舊部,雖不與魏延相能,今見魏延出此言,亦不覺感慨之至。蔣欽膝行覆請曰:“欽等恐將軍受奸人之詒,主公一時不察。不若引軍班師,欽等對天起誓,為將軍主持公道。”魏延苦笑曰:“欽與延具稚子矣。反而不密,可以稱奇也;知反不遁,豈不出乎其右焉!天下所苦者時不可逆也。延今若班師而歸,非不信公奕之苦心,然則彼時乃成案上之肉,豈有不死之道?”方言語間,只聽樓下先鋒關羽策馬搦戰曰:“魏延反賊,速速獻城,尚有全活之希,若背城頑抗,則必雞犬不留!”延乃佯怒曰:“汝二人還不速去,是以期延轉心乎?”蔣欽、祖茂高懸白旗,垂淚而出。

文聘具聞其應對,特知前日魏延射劉表禦旗之理,乃太息曰:“延無反心也。若彼素有貳心,安得縱汝二人引眾出城乎?此皆主公受奸人所蔽之過也!”監軍黃祖乃謂聘曰:“將軍何足絮絮然?為將者但知天下有一主耳,餘者不論。魏延謀反坐實,罔論恩仇如何,終為主公所不留。仲業深明大義,料不必吾贅言乎?”聘無奈,乃令關羽等當先攻城。聘立於高臺之上,廣諭三軍曰:“魏延本吾之友也,今其既有不臣之忌,為友之道,當取其性命,被一時之痛,免身後之汙。”諸軍皆死戰。延自放走二將,兵力愈虛,賴城中收容曹軍潰卒,勉力支撐。苦戰三日,其城當破,延方欲引頸自戮,覆躊躇曰:“殺母之仇未報,延若輕死,豈不便宜宵小!”乃自小道引親兵數十人化裝而走。方出城十餘裏,卻見道中立一支彪軍,為首一將,乃是董襲。襲持槍指魏延曰:“反賊,還不速速下馬!”襲左右足有數千之眾,延顧視左右皆精疲力竭,太息曰:“延今日不及報仇而死,斷無屈膝仇讎之理,母當恕兒無能!”卻見董襲陣中忽然大亂,甲龍胄虎,皆如若生裂;輿隸僚臺,頸首一開。只見殺來二將,氣吞山河,狀若天神。二人呼曰:“許褚、典韋,特奉曹公之命,來助文長公一臂之力!”董襲回身迎戰,和典韋戰了兩合,為韋一戟砍於馬下。餘眾盡皆驚愕。魏延奮起神威,引其親兵策馬殺入戰團,登時陣中首級積落如丘,骨血染地作紅。後人稱其武勇曰:

謀遠出奇兵,朝中譖未停。千恩做煙銷,百甲皆致命。

報冤未有聞,呼天無所應。忽得神將助,黃泉逆渡行。

刈筋如斷弦,扯腹比庖丁。鐵戟作竹斷,鋼胄若泥縈。

神勇沖天勢,雄威意氣淩。他日誅昏聵,昭雪覆天明。

對面軍眾中突出一騎,著陰陽爻狀之袍服,手中並無兵刃,直趨魏延馬前,下馬拜曰:“曹子桓軍行遲鈍,累將軍受驚,良不恕之罪也!”那人正是操二子曹丕是也。魏延驚愕,慌忙下馬扶起曹丕,伏地曰:“夫亂世之士,焉得自主?魏延何德何能,乃勞公子親迎!”遂投曹操。

劉表雖然折了魏延,然新下上庸城,曹操豫袞、巴益之地,乃截作兩段,岌岌可危。聘不敢居功自傲,乃覆請示劉表。龐統曰:“主公豈不聞擒賊擒王之道乎?若能鼓噪西進,伏殺曹操,則中原之餘眾,不攻自破也。可速教文聘西進,攻漢中而去。”諸葛瑾、魯肅二人雖與之不睦,然見其言之有理,亦不置逆詞。文聘整頓三軍,禮葬董襲,覆至於漢中城外三十裏下寨。

是夜文聘方在安臥,忽聽鼓聲滔天,四迫而來,慌忙起身,欲問左右何故,見其亦驚詫惘然乃止。既出,見曹軍一騎直趣文聘營前。左右謂文聘曰:“曹賊欺人太甚,將軍何不一顯神威,引弓落之?”言語間那人已至轅門外百步之遙,止步下馬,緩步而來。左右覆惶恐,謂文聘曰:“此人單騎而來,恐後有援軍,必使詐也。可以萬弩齊發,以遠逐不軌。”文聘乃叱退左右曰:“此真大丈夫也,豈汝等可比?必軍使也。”及近,那人乃止於轅門外,呼文聘曰:“吾乃漢中太守夏侯淵之子夏侯霸是也。久聞文仲業用兵如神,吾父願與將軍以誠一戰。”文聘乃對曰:“兵者詭道,無所不用其極,豈可以誠戰之?”夏侯霸曰:“凡用明謀者無外鬥兵、鬥將、鬥陣三者。家父神勇無倫,料汝等俱知,故曰鬥將乃恃強淩弱,定不合汝意。漢中守備之卒寡,而汝等大軍遠來謂眾,故曰鬥兵不合吾等之意。明日當以陣勢相應,將軍若有膽量,可來破陣。”文聘朗聲大笑,謂夏侯霸曰:“虎父無犬子也!汝敢單騎而臨,聘豈敢以大欺小乎?明日棄山川築垣之險,背城列陣,聘必殺得汝等人仰馬翻,無力守城,令尊休怪!”夏侯霸不卑不亢,拱手曰:“孔子雲三思而後行。吾等既敢搦戰者,有備也,還望仲業公留意,莫謂吾等攻於不備。”文聘乃對曰:“陣之基也,無外魚麗、鶴翼、偃月、長蛇、雁行、蓬錯、雜管、衡軛雲者。其上乃變,不離其宗,止可病亂士卒之足,不足惘廢將帥之心。汝等得意忘形,明日必教汝等識得厲害,勿謂言之不預!”言訖,夏侯霸拱手而退。文聘旋其面目,謂眾人曰:“夏侯淵膽大包天,必非空口狂言,應懷超卓之技。汝等切不可掉以輕心。”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