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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憑詭謀偽龍幸得脫 決死戰真士義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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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既死,天下震動。早有行李細作,教劉表得知。上將軍王威乃謂劉表曰:“袁紹橫行縱是,螳臂當車,屈為人臣之列,數與帝胄相左。主公可乘勢吊民伐罪,起兵北伐。且末將聞張郃方赴西涼而去,徐淮之地,必然空虛,主公可一戰而定。袁譚豎子必不甘休,待袁軍鼓噪而來,吾等可憑城而據,力挫其銳,如是則一雪南陽之前仇。良機轉瞬即逝,主公切莫踟躕。”給事中步騭反詰之曰:“兵動貴義,若袁紹尚在,足可戰之。紹既新喪而伐之,則不免有逆古道。何況雅聞袁軍既豐其祿,乃盡其職,見袁氏金帛之欺,念同仇旁室之德。恐主公出兵,必受哀兵之遏。”表一時不能決,乃問諸將之意。呂蒙、丁奉、陳到、朱桓之輩,皆少壯英勇果毅,無崇古之念,具多王威之意。關羽、黃忠、程普齒高之輩,皆與步騭之謀。

表有心引戰,覆見關羽、黃忠等宿將皆不與同,乃罷議而反。既退,龐統乃遣其親信陳珪代其言於劉表曰:“諸將之陳情也,皆為其自身謀耳。與戰者多後進之徒,抑或久戍之將,欲從此間謀功也。厭戰者皆高位之徒,抑或文質之輩,勝不能遷其位,敗則恐禍及身,故而逡巡痿痹。主公當為天下計,莫慮諸將群下所言。”此言正中劉表下懷。表乃令諸將具出,令周瑜引孫策舊部攻盱眙,文聘引董襲、黃祖攻廬江,餘者皆隨劉表大軍攻壽春。

壽春守將高覽,代張郃之禦軍於此,聞南方兵馬躁動,急令傳騎北上,稟告袁譚.。譚乃欲令分兵防守諸城,靜候援軍。近臣皆以為分兵未妥,恐為劉表各個擊破,譚曰:“孤當即調兵馳援,必可救之。”司馬懿乃問曰:“無骨之人,安能活乎?無發膚者若何?”袁譚未解其意,乃對曰:“骨者固本之在,失之必死。發膚者其外之物,不必全之。”司馬懿乃對曰:“民者,國之骨鯁;城者,國之發膚。故相持並守之論,主公可知之乎?”袁譚乃反問曰:“城者盤踞不移,當其為骨之用;民者流落不息,當其為發膚之用。何以仲達反其道言之乎?”乃對曰:“主公所視者表也,臣所言者裏也。昔日韓之授上黨與秦,其間民皆不能忍,乃逐其奸邪之吏,依趙而抗強秦。至於陳、吳之起義兵也,秦雖坐擁天下之城,莫不憑險倚銳,猶不免敗軍喪國者,是以失其民也。今主公令分兵守之,則三地皆不能完。而城中百姓無知,見戍卒稀少,必以為主公棄之於不顧,心生怨言,甚而反與外賊勾結,如此則禍莫可言也。不若合兵一處,專守壽春一路,待援軍奔赴,轉守為攻,如是必能耀先王之盛名。勝敗兵家常事,無論自退邪?縱然失了兩地,亦未必面上無光。待調集大兵,再奪便是。”袁譚乃從其論。

高覽乃令兩城守將呂曠、呂翔引其城中願從者,奔赴壽春,合兵固守。文聘、周瑜二人,輕取其城。周瑜聞呂曠、呂翔引流民奔赴壽春,乃與程普計曰:“高覽誠婦人之仁也。吾等可安插精細軍士,潛入其中,必可賺開城門,以奪首功。”程普等皆稱善。

諸將與劉表合兵一處,瑜乃具言其謀。是夜,果然城頭放起火來,城上鼓噪聲出,砍斷鐵索,撞開城門,吊橋轟然而落。表乃親引大軍,臨其城下勸降曰:“袁譚豎子,非進取之賢君,唯守成之庸夫耳。其恐淮南去冀州尚遠,鞭長莫及,已然令汝等具退。高覽感念先君袁本初之恩德,忤逆袁譚之命,可謂進亦死,退亦死也。孤本漢室宗親,繼天下者,以外不作旁念,真命所歸,汝等可速來投靠。故事各為其主,孤必一概不論,皆從汝等原職,有功者必累遷犒賞。壽春者袁術之故居所在,不祥之地,邊務廢弛,汝等安能負隅頑抗哉?順天知命,在此間矣。”乃令陣中閃出一片空坪,列席酒肉金帛之物以誘之。那邊關羽、太史慈引軍強攻,城上雖婦孺蒼鬢之眾,亦傳檑運石,無一怯弱退避者,城下矢雨交織,吼聲連連。惟劉表本陣中燈火通明,酒肉之氣可憑,金銀之光可鑒。

高覽令軍士救火,分兵堵住城門。呂翔略一思酌,秘謂高覽曰:“今敵眾恃強而驕,正可乘之機也。翔願出城詐降,以取劉表之首級。惟其形跡可疑,恐三軍必以翔見事可危,往其處誠心倒戈,則翔不及出城,必為肉泥也。然則若為眾人所知,恐此間不免有劉表細作,則計不可為也。”高覽乃援其手曰:“將軍為袁將多年,安能有疑它之念乎?待吾親送汝一程!”言訖,抄起大斧,佯怒曰:“豎子呂翔,安敢謀反乎?”呂翔乘勢搶過一匹座馬,急趨而出,高覽一路追殺,直至城門,見城外矢雨交雜,嗟然而退,口中猶怒罵不止。

呂翔一路策馬狂奔,至劉表陣前百餘步,劉表左右大喊曰:“止步!”呂翔驅馳稍緩,乃拔腰間之劍於地,並投其盔甲,以示無貳心之謀。表見袁軍肯有來降者,左右又識得呂翔乃一員上將,遂欲奉為上賓,以待其眾多來投誠,親下輦迎之。周泰恐有失,侍立其後。呂翔於踏陛之處,使劉軍侍衛搜查其身,自發中至靴內,並無兵刃,乃從容而入。待與劉表相去五六步之遙,呂翔猝然從口中吐出一枚斷簇,右手甩動處,迅疾若弦出之矢,直射劉表面門。表大驚失色,慌亂中擡手一擋,登時左手掌心洞穿,血流滿地,那簇餘勢未消,正中劉表左眼,當即倒地慘叫,血流滿目。周泰怒吼一聲,拔出腰刀,直撲呂翔,翔赤手招架,只鬥了一合,便為周泰一刀砍倒,為左右侍衛砍為肉泥。

劉表雖然橫屍當地,左右略無慌亂之情,周泰收刀回鞘,跪於輦側曰:“呂翔誠詐降也,代身者為其所殺。”輦廂中轉出一人,乃真劉表也,環顧四下,語左右曰:“果然如軍師所料。呂翔本袁軍宿將,誠肯輕降乎?高覽此計,未免太拙。然則雖百密之間,有此一疏,非有此代身者,孤大計皆煙銷耳。”原是周瑜多謀,恐袁軍於陣前效荊軻之謀,詐降行刺,故而特使一從者被劉表服飾遇之。

城下攻城益急,呂曠見劉軍不退,知其弟之謀未遂,乃引三百本部軍馬,自城上縋下,步行殺入敵陣,砍翻雲梯,焚毀雲樓。那邊文聘方指揮攻城車上城,望見呂曠,乃引左右十餘人殺來,戰了七八合,將呂曠搠死。高覽之從弟高柔曰:“城且破矣,柔自當堅守此間,兄可引兵自西門殺出,曲攻劉表本陣。”高覽乃乘其黑雲鬢,手持朱雀斧,引其本部巨斧騎千餘人,徑自從西門潰圍而走,繞過城下,直撲劉表本陣。

表乃令關羽、太史慈二將,左右夾攻,圍住高覽廝殺。其時高覽年且六十,暮然老叟耳,然既決心一死,則神威凜然,英銳不減當年。關羽、太史慈既據不敗之地,斷無決死之理,三人纏鬥一處,刀斧相交,聲如雷霆。後人有詩證曰:

英主神封魂氣騰,砥柱堅守戰意澎。

白須卷湧凜然起,烏騅嘶鳴知絕征。

百戰朱雀熾風勁,決死護國捐此生。

血染金甲意未更,豪氣橫絕天地中。

三人戰了百餘合,覽漸不支。其族弟高平、高槐亦從城中潰圍殺出,以壯高覽聲勢。高平撞見文聘,戰了十餘合,為聘刺於馬下;高槐馳至劉表本陣前百餘步,為黃忠一箭射殺。高覽見二弟身死,怒罵曰:“高氏一族,縱下於九泉,概不恕爾等寇民之罪也!”時覽亦中兩槍一刀,覆戰了十餘合,力盡墜馬而死。

城中高柔據守郡府,為程普引白羽眾攻破,與程普勉力戰了三五合,普一矛將高柔戳死。高覽、高柔既亡,劉表乃令大軍入城,棄甲而降者前罪不論,襲殺軍卒者抵命。方遣人整頓城池,收查府庫時,斥候乃報城北三十裏有袁軍大舉而來,主將乃龐德也。表方令左右登城備戰,卻聞袁軍使者陳琳謁臨。表具訊其意,陳琳乃曰:“昔日熊圍為太子,善伯州犁而憎穿封戍,以伯州犁能曲意逢迎,而穿封戍剛直己見也。然則圍之為君上,則逐伯州犁而犒穿封戍。其間義理,殿下自可知曉。琳此來別無它務,但以高覽等各為其主,可謂終志未改,尚請禮遇其身。”表視諸葛瑾,瑾忖之而後曰:“孔璋之言極是。於此可安三軍奮將之心,而顯主公高節之德,有利而無害。”表乃曰:“如此,則汝可自提之而去。”陳琳覆請曰:“此高將軍殉國之所在,敗於殿下之手,九泉之下,亦不伏誅。死國之卒,皆可謂士,不可不禮遇之。庶幾能葬於此間,以示成敗所存。”蔣琬立於其側,乃斥曰:“汝安以為吾等不知先軫以棺槨塞門而破曹國之謀乎?汝等可具備喪幡棺槨之屬於城外,而後退兵一舍之地,略無一兵一卒入城。棺槨具啟,以示其空,如是可乎?”琳既允諾。劉表與蔣琬等計曰:“如此當未有可慮之患也。若斷然拒之,徒使死者橫屍荒野,恐為後世謂曰虐。”陳琳輒謝之而去。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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