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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蒯子良趨虎吞狼 孫伯符千騎劫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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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獻帝一死,舉國皆聞之,朝野莫不震驚。其時張魯、劉璋、劉表等諸侯陽哀而內喜,皆各尋覓漢室宗親,以期覆立,而鄉野之中,偽托劉氏宗族者舉事數以百計。劉備一路南竄,收納降服周倉、卞喜、龔都、劉辟等巾黨餘眾,擇曹操、劉表邊境,四處游擊。其謀士孫乾曰:“江東無主之地甚多,而民眾素以商賈為尚,其匪寇雖多,亦不足當北地彪悍之風,兼其主劉繇、王朗等互不相能,皆暗弱可欺,盍不乘機深入,鳩占鵲巢。”簡雍亦曰:“袁紹、曹操,皆不易與之之輩,寧屈居其下,不若獨占江東,自立門戶。”備乃從之。

劉表聞備游與新野、汝南,將之江東,問左右以策。徐庶曰:“夫中山靖王有子嗣百人,誠不可糾其真偽。劉備沽名釣譽,假托漢室宗親,名為漢室之庭柱,實為漢室之蚧蝽。招搖撞騙,勾結亂黨,馭下無方,實乃劉氏之恥,天下之災,而桀驁違上,尤出於尋常反賊之右,誠然罪大惡極,雖九死不當其罪。今劉備倉猝而出,亦如離群之雁,驚弓之鳥,臣以為其有四不利,而可以伐之。”劉表頜動,庶覆曰:“其一曰根基未穩;劉賊性詭詐多疑,每勾結亂黨,而互不信誠,時分時合。譬其從眾小沛太守陶謙,今已畔走之。其二曰糧草不足;劉賊昔日兵少,而天下大亂,每以戰養戰,劫掠良民。今唯恐勢單力孤,鬻盟納附,乃至於糧少兵多,而其過荊襄豫袞也,皆今非昔比之地,四處搶掠以繼其糧秣恐不易也。其三曰軍心渙散;關羽久為劉賊宿將,而亦不能容其軍紀之劣,離而去之,足見其士聯以利不以義,人心崩壞。四曰地理不明;江東之地,劉賊未嘗履及,此必然也。兼關雲長將軍方棄暗投明,谙熟敵況,主公可出兵北上,一舉剿滅。”

劉表心動,既欲出兵。忽聽得蒯良曰:“主公且慢!劉賊雖罪不容誅,然天命輪回,何足汙主公之手,而折荊襄之兵?與之交戰,譬若搏豚於溲溺之室,勝不足榮也。如此行徑,雖乃大義凜然,卻非智人之舉。臣有一計,可於懲惡之上,覆裨益主公。”表奇之,問以其策。蒯良曰:“袁術、劉備皆狂妄之人,主公豈不聞趨虎吞狼之計乎?可暗中援劉賊以向導、督軍,而奉承袁術及其部屬孫堅,使其兩家火並。尤袁術部將孫堅,名為部將,實乃客卿,其徒程普黃蓋等,雖暫居人下,他日必能大展宏圖,執掌千軍,如此人才而主公不能直臣之,猶如鳳凰棲於棘木,豈非主公之大憾哉?但以借刀殺人之計,除去孫堅,而其從者皆與袁術不睦,稍加恩惠,必然來投。”表乃從其計,遣傅巽為使秘會之。而後覆厚饋袁術主簿閻象等,說之南下伐劉。

孫堅果然請纓,謂袁術曰:“劉賊襲寇江東,而文臺家屬,皆在其地,況其所致,每燒殺搶掠,非惟堅以一家之安危顧慮耳。堅誠無它意,所得之地,皆為公所有,而所取之貨,必以半數奉之。”袁術然之。堅遂領程普、黃蓋、韓當、祖茂四將,並朱治等謀士引其部眾三萬餘人,折返江東,截備於居巢。

備猝聞其來,初甚懼之。張飛曰:“江東之地,豪族甚多,可聯之抗敵。況孫堅素有武名,可廣傳其野心,以煽畏王朗、劉繇等,滅其近引;覆離間其主袁術,謂孫堅圖謀自立,以絕其後援。”備從之,袁術果憎之,不覆與之糧秣。而王朗、嚴白虎、劉繇等皆強其守備,欲卻孫堅。堅但引其眾,直擊其陣。備於夜中倉促應戰,遣張飛出馬,雙戰程普、韓當二人,戰四十餘合,不分勝負。孫堅舉起火光,兩邊殺出孫策、朱治,各領一千兵馬,夾擊劉備兩翼,備遂大敗,潰走二十餘裏下寨。備部將龔都語之曰:“昔人絕敵之屬而陷其於悲,悲則隕其智,事則易耳。”備然之,遣部將陳到率其白眊千餘人,往孫府浩蕩殺去。

會孫堅幼子權、翊等在其府中,遙見敵來,閉戶禦之。權母吳氏曰:“賊來必眾,堅守非為上策。當開此戶門,而使疑之,乘隙再議旁論。”權等以為有理,遂開其門。到率軍而來,果然驚懼不敢近,恐有伏也。到曰:“可以弓弩火於其室,不得不出。”府中火起,吳氏悼哭曰:“是母之過也。”權扶之曰:“天命如此,非母之誤也。”率仆從數十人殺出,撞見陳到,權雖悍勇,畢竟年少,戰了數合,為到一槍搠倒其座馬,不肯就俘,自刎而死。孫翊亦不得出,死於亂軍中,吳氏眼見不得脫,退回房中,投井而死。其從者或力竭而死,或自盡而亡,無一屈膝降敵者。到令左右廣其訊,堅與部將聞之皆大哭。既於原地整頓三日,士皆縞素被發,懸白旗以彰其志。

及追上劉備,備令部將劉辟斷後。孫堅挺矛親出,刀槍甫合,堅一矛摧其頭頸,墜馬而亡。備大將毛仁,揮刀殺出接應,韓當接住廝殺,戰了三合,一刀取其首級。備屢敗屢退,一路南奔,至於錢唐。朱治曰:“孫子雲善敗者不亡,今劉賊屢敗,而猶不能覆退。又聞窮寇莫追,不若困其於孤城之中,團團圍住,伺其餓死。”孫堅曰:“昔日楚霸不逐窮寇,而劉邦再起於陳倉之中,當為前車之鑒。今劉賊罪大惡極,焉可使其一日偷生!”

劉備南無可退,只得困守錢唐,重金募死士縋出重賄求援於山越王。山越王引軍七萬餘眾,往來合堅。程普曰:“彼芒方銳,易暫避之。備之財有限,而時無限。”孫策曰:“山越之徒,茍合為利,而倏散為懼。請以千騎劫營,喪其心志,兼振吾軍威,則其必敗。”堅曰:“彼坐擁七萬之眾,區區千騎,何得勝之?宜暫避鋒芒,擇機再戰。”策再三請之,不允。

既歸,策陰集其徒眾,謂之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蠻夷勢眾狂傲,妄圖圍攻,策不才願引軍劫其大營,摧其首腦,而後勢可破也。”於是擇其少壯者千人,組為一營,號為劫騎。乘夜歃血,以水色巾縛於左臂上為號,銜枚勒口至其外營,置鐵萼與馬蹄之上,以壯聲威,大吼殺入山越王陣中。蠻人素輕孫堅軍少,猝逢夜襲,兼孫策所率之軍聲勢震天,一時不知多少,初甚慌亂,死於刀槍之下、相互踐踏死者不計其數。後據守各寨,各自為戰。山越王獨坐中軍,令左右列陣嚴待,步步逼近。策乃三分其軍,各自沖出引其從者數十人,直撲山越王本陣,潰圍出眾,縱馬越其寨前槍林戟陣,挑其燭,焚其氈椅,而後一槍殺之。部眾遂潰。然其從者亦死傷甚重,殺出一條血路,直往寨外而走。孫堅乘夜班師去其三十裏下寨,而獨不見孫策一部,詰其餘眾,初不肯言,三問之,乃告以實事。堅面色慘白,謂左右曰:“權、翊等俱隕去,今伯符不聽將令,擅出夜襲,以寡擊眾。彼蠻夷之眾,素以亂戰聞名,於逢夜襲,非中原之堂堂可比。伯符此去,或初建功,然使久陷,則必不利。嗚呼!天亡吾孫氏乎?”其時已然淚下言佚。黃蓋曰:“願率本部,往接應之,成則彰其功績,敗則全其徒眾。況少將軍英武過人,成敗未可期也。”孫堅曰:“敵眾吾寡,不可為一將深入犯險,寧其武運未竭,自當折返,雖其隕之,亦自取也,公覆此去不能益也。吾當自率軍五千,於此堅守,冀其可返。程普、周瑜可指揮大軍,先行撤退。”部眾激昂,不肯撤去,堅力陳曰:“昔樂羊欲全其功,則折其子,孫策故吾子也,然爾等莫不子父,焉可以一子犯險,而獨此例乎?”力陳再三,眾痛哭而去十七,立於原地者十三。

孫策死戰得脫,將明合其部眾,止有十三騎之多,前有江濤,後有追兵,謂左右曰:“進亦死,退亦死,士足不旋踵而死,方見烈氣。”一馬當先,躍入江中,餘眾微弛豫逡巡者。夷眾見之投江,期在必死,乃去。將沒,見江上錦旗招展,舟流如箭,為首立一人赤冠華服,腰懸雙鐵錘,足蹬百色靴,飛聚其側,延之入舟。策死裏逃生,聞其姓名,乃甘寧也。寧既救之,乃問其故,策俱語之,寧戟指東向大罵曰:“劉備摧殺婦孺,勾連異族,無恥之至,寧若遇之,必梟其首級!”詳談甚歡,然寧久為江賊,來去如風,號為錦帆,不慣行伍之束,乃約為策之外臣。寧遂備舟馬,禮送策上岸。策擇曲徑倍道兼行,趕上大軍。孫堅見之,猶如鄭公黃泉之見,不勝唏噓。聞山越王既為策所殺,大喜曰:“吾兒果然神勇!”乃折返大軍,回其原處下寨。

堅奔勞一日,既入寨就寢,方臥,聞寨外喧囂有人求見。堅甫欲令左右卻之,其人已然搶入,仙風道骨,鶴發童顏,身被道袍,手持拂塵,謂孫堅曰:“吾於吉也,上能通玄,下能語鬼,今汝雖大勝,覆進不吉。為孫公計,當按兵不動,免多殺戮,以益陰德。”孫堅曰:“以戰止戰,自古皆然。堅所討者國賊也,況其非於其鋒銳之際,翻在其久敗之刻,烏合虛附者俱去,鐵心不化者從之。堅能上承天意,下應民心,於公則為清君側,掃佞臣,於私則為斬讎敵,祭族眾,何得不吉?”於吉曰:“天意不可違也。須知人皆有數,不以忠奸正邪可以易也。如今四海糜爛,公果有壯志,當極目四海,橫掃宇內,焉得以小蘚而藐大疾乎?誠不聽吉之言,則身死軍破,妻離子散,孤魂野鬼,憂郁悱惻而不能過望鄉,一何慘乎!”孫堅大怒曰:“汝必為劉賊之說客乎!?休得多言!”於吉欲覆諫,堅擎其劍,一劍砍去,於吉化為一片黑煙而去。其劍上噴血成字,謂曰:“文臺必死。”欲知孫堅到底如何收場,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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