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帶來了麽？”雪國皇宮偏遠的角落裏，一道纖長的身影裹著厚實的披風。晦明晦暗的光線下，披風將她的面容遮擋的嚴嚴實實，竟是連零星半點，也見不得。

正是寒冬臘月的時節，風雪最是猛烈。呼呼的吹到面上，就跟刀子割的，臉頰火辣辣一樣的疼。

穿梭在風雪中，跑到廊下的身影，顯得有些哆哆嗦嗦。廊下串過去的一排茜紗風燈，不經意被風打的晃了幾晃。那微弱的燈光蕩了蕩，光掠到那道哆哆嗦嗦的身影上。將那道影子拉的攏長。乍在回眸間，微弱的光景將那人面容照亮。

居然是欽安殿內，池墨跟前伺候的內侍監徐貴。

戰戰兢兢的跑到那到纖長的身影前，徐貴的語氣裏盡是阿諛奉承的討好。

“夫人放心，帶來了。給。”說話間，徐貴從衣袖掏出一個青花白底的瓷瓶，恭恭敬敬的呈到那人手中。

那人也只是冷哼一聲，便將瓷瓶從徐貴手裏接了過來。瞥徐貴一眼後，正眼都不看徐貴一下，便是將瓷瓶收好在衣袖裏。似是不放心，那人開口的嗓音裏帶有一絲指責的逼問。

“這東西可是我想要的那個，你別是拿一瓶假貨來糊弄我才是。”

“奴才不敢。”那人話才落，徐貴面上就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好似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以表示衷心，道。

“正是夫人要的東西不假，奴才可是盯了好些日子呢。陛下可寶貝的緊，若不是前些日子太後過來找陛下說了會兒話，也不知道太後說的啥，陛下才是命奴才將那東西給收好。若不如此，奴才也沒這個機會，為夫人效命呢。”

饒是徐貴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那人也不過覺得他太過聒噪。他的話，半句也聽不進去，連連擺手道。

“好了好了，只要東西是真的便好。若是你敢糊弄我，怎樣的下場，你是知曉的。”

“不敢，就是給奴才天大的膽子，奴才也是不敢糊弄夫人呢，夫人明察。”聽的那人這麽一說。徐貴差點沒給跪下來，只差給那人磕頭，以示忠心。

冷眼瞟過徐貴呼天搶地的模樣，那人終歸是沒再理會徐貴，自顧的邁步，走出了徐貴的視線。目送著那人離開，直到那人走遠後，徐貴才敢從冰冷的地上站起身來，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做人奴才的，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別人看他在宮裏頭得主子看重，榮光萬丈的，可自己的七寸捏在別人手中。如今又做出這樁事情來，前路如何，徐貴心頭也是沒個主意。只能嘆了嘆氣，離開廊下。

而剛剛與徐貴接頭的那人，從廊下離開後，並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輕車熟路的，去了百鳥朝凰。

那人像是尤為熟悉宮裏的地方，七拐八拐的，在不驚動任何侍衛跟宮女的情況下，來到了百鳥朝凰的後院。這是百鳥朝凰的西北角，原本是給宮女住的，後來為了縮減開支，便是將宮人全部安排到東邊的院落去。這兒也就空置下來，空置了幾年，也就逐漸成了一片荒廢的模樣。

在那棵已經落光樹葉的梧桐下站著，站了約摸半柱香的功夫。在燈火搖曳的地方，小跑過來一道身影。

等的來人跑近了，才能看的清楚，居然是百鳥朝凰的掌事宮女，瑤心。

見到瑤心，那人也不似見到徐貴時的謹慎，反而是將蓋在頭上的鬥篷帽子，摘了下來。清冷的目光穿透羸弱的燈光，盈盈落到前來的瑤心身上。那蕩漾唇角的笑意，使得瑤心沒有來由的抖了一抖。

忍著心底不詳的預感，瑤心戰戰兢兢的上前來，給那人見了一禮。

“瑤心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真是難得，你還記得我。”沒有讓瑤心起來，趙夫人面上滑過一縷淡薄的笑容。眸光微微在瑤心面上打量著，不緊不慢的話語，沒有一句不是刻在瑤心心上的。

“原本是想送你入宮，為我的若兒鋪路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倒是成就了你。如今你在百鳥朝凰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氣派呢。”

趙夫人此話一落，瑤心心中越發的慌了。“噗通”一聲，直直給趙夫人跪了下人。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是瑤心自己心裏最清楚。當初她可以入宮，就是趙夫人給送進來。當年，她不過是趙夫人在路邊買回來的丫鬟，後來趙般若喜歡上池墨，趙夫人為了成全趙般若，便是挑選了幾個可心的丫鬟送入到宮裏去。

也當是，日後趙般若入宮，埋下的照應。

不曾想，瑤心會陰差陽錯的入到百鳥朝凰去。更不曾想，瑤心會忘卻了當年的恩情，不願意跟自己合謀。此番，趙夫人還是利用了瑤心家人的關系，才能逼的瑤心，出來一見。

“夫人，您有何吩咐就請吩咐奴婢吧，千萬莫要為難奴婢的母親跟弟弟。”那年趙般若初入宮時，趙夫人都不曾找過自己，瑤心慶幸的以為，趙夫人是將自己遺忘了。不曾想，更兇險的事情，還在後頭。

想到自己母親跟幼弟的性命還拿捏在趙夫人的手裏，瑤心就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聽從趙夫人的安排。

聽了瑤心的話後，趙夫人的臉色，從容的擠出一抹笑容來，風輕雲淡的瞟過瑤心一眼，慢慢開口，

“如今你可是聖後娘娘身邊的紅人，我哪裏敢差遣你。此番將你叫出來，無非也是為聖後娘娘著想罷了。”

趙夫人話沒有說完，瑤心不敢打斷她，並沒有接話，安靜的聽她繼續說道。

“聽說聖後娘娘服用了一種叫忘情丹的東西，這個就是忘情丹的解藥。你只要將這個東西，給聖後娘娘服下，就算是你跟我們趙家之間的恩情，一筆勾銷了。從今往後，我們趙家與你，再無瓜葛。”

“這……”雖然趙夫人說的信誓旦旦的，瑤心還是不敢相信。指著接到手中的瓷瓶，顫顫的看著趙夫人。

要知道。暮染可是站在池墨心尖上的人，若是暮染出了任何岔子，只怕自己就是千百條命，也不夠死的。所以，瑤心不得不小心。

“呵呵。”見瑤心懷疑，趙夫人亦是冷冷一笑。

“你放心吧，不是什麽毒藥，當真是解藥。你想，憑借陛下的能耐，我會這麽傻，親自將一瓶毒藥交給你，讓你去毒暮染麽。到時候池墨一查，不是輕而易舉的查到我的頭上麽。我還不至於這麽傻吧，所以，你大可放心。”

趙夫人的一番解釋，也不是沒有道理，瑤心才算放心下來。從地上起身，卻仍是在趙夫人跟前低著頭，不敢擡目看她。

“奴婢遵命，只是希望事成之後，夫人千萬遵守承諾才好。”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點點頭，趙夫人給瑤心坐著保證。

得到趙夫人的保證後，瑤心才是放下心。又是朝著趙夫人福了福禮，才是退出了她的視線。而趙夫人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瑤心走遠。直到瑤心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明媚的光影裏，趙夫人才是斂去面上的笑意，換上一副冰冷的面孔。

她的身後，是一棵落光了樹葉的大樹，還有被墨色浸染的夜色。在她身後拉開一副深黑色的幕布，她的身影就像映在那片漆黑裏一般，猙獰而可怖。

更為可怖的，是她臉上的仇恨跟冰冷。

“暮染，你將我的若兒害到如此地步，你還想好好的呆在宮中，當你的聖後。哼，想都別想。”冷冷拋下一句話後，趙夫人甩了甩衣袖，離開了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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