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夜色被廊下的風燈照開，旖旎的光暈，好似三月春波裏散開的漣漪。一圈一圈，散在漆黑的夜中。

無絕跟著君魁，大搖大擺的入了雪國的皇宮。住在暮染平日住的寢殿月攬芳華內，看著大殿裏頭富麗而奢侈的擺設，無絕的心裏，莫名的有一絲快感。曾幾何時，她還在這座錦繡的宮殿裏為奴為婢，受盡欺淩。

月攬芳華裏頭是通了地龍的，雪國的冬天再冷，月攬芳華裏卻是溫暖如春。

八盞鳳嘴落地宮燈，在屋內各個角落裏站著。足足有人手臂粗的白燭拖在燈座上，燈芯剛剛被宮人剪過，光線明媚照人，將偌大的寢殿照的亮如白晝。

先是在月攬芳華內，裏裏外外的走了一遍，將暮染曾經坐的地方，睡的地方全部看一遍，嘗試一遍。最後，無絕來到暮染的衣櫃旁，看著那滿衣櫃的淺綠色衣裳，一絲恨意從她眼底迸了出來。一時間，竟是比那燈座上的燭火，還要明亮。

發了瘋似的，將衣裳從衣櫃中拖出來，無絕將那些衣裳扔到地上，狠狠的踩著。仿佛她腳下踩的並不是衣服，而是暮染。

看著無絕的這些個動作，被安排到月攬芳華伺候的宮人們都被唬住了。全是低下頭，並不敢去看無絕的舉動。唯有跟隨無絕從雁北而來的蘭蔻，輕輕的移開步子，來到無絕身旁，低低喚她一聲。

“娘娘！”

無絕的神志，總算被蘭蔻的聲音喚醒，瘋狂的動作停下來，指了指地上被踩臟的衣裳。冷冷的下令。

“拿下去，燒了。”

“是。”福了福身，蘭蔻示意下邊的宮人。立即有人會意，將地上的衣裳撿起來，退出宮門。而後，蘭蔻又是朝著屋裏的人宮人們，擺了擺手。一行人如蒙大赦，匆匆忙忙就離開了月攬芳華。

直到宮人們都退了出去，蘭蔻才是靠近到無絕身旁。扶著她到堂前的軟榻上坐下，挨到她的耳邊，輕聲細語的道。

“娘娘何苦拿些死物來氣自己，月隱那邊，倒是有些不好的消息傳過來呢。”

“不好的消息？”聽了蘭蔻的話，無絕猛的瞇了一下眼，一對柳眉蹙了起來，看著蘭蔻的眼神甚是淩厲。

蘭蔻倒是沒有被她淩厲的眼神唬住，不卑不亢的上前來，挨近無絕耳畔，繼續開口，

“嗯，夫人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雪國那位主子，還沒死。眼下，正被陛下藏在皇宮中。還有一件尤為緊要的事情，原來那位帝君會忘記所有的事情，是因為服了忘情丹。”

“忘情丹？”喃喃著蘭蔻的話，無絕的眼瞳底湧過一縷若有所思。

“池墨乃是世間罕見的大夫，他的醫術比宮裏的太醫都要高明。憑借他的能力，想要研制出忘情丹的解藥，並不是不可能。”

“娘娘英明。”無絕的話一落，蘭蔻急忙就接過話來，道。

“咱們那位陛下，哪裏是研制不出來，他是不敢用。據探子回報，忘情丹的解藥早就研制出來了，就在陛下身邊收著呢。只是，他不敢給帝君用罷了。不過咱們那位陛下也算本事，事已至此，他都能扳回一城。若是長久下去，他跟那位帝君和好如初，也並非不可能的事兒。”

“他們休想。”蘭蔻話都沒有說完，無絕眸底頓時閃過一道銳利的鋒芒。單手捏著放在手邊的杯子，猛用一力道。竟是將杯子捏碎在手中。碎了瓷片渣子頓時紮入到她手裏，穿透皮肉，鮮血直流。

蘭蔻見狀也是楞了，急忙過來掰過無絕的手，拿過來藥物幫她處理起傷口。

“娘娘這是做什麽，哪怕再生氣都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來開玩笑呢。他們的事情，多的是法子解決不是。”在勸著無絕的同時，蘭蔻已經無絕的傷口處理好，又是體貼的包紮上，蘭蔻才是站起身來。

然而，無絕對蘭蔻的話並不理會，只是微微瞇了瞇眼眸，若有所思的開口。

“池墨研制出了解藥，暮染眼下就在月隱的宮中。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重溫一下，當年的苦痛。蘭蔻，你附耳過來。”喃喃自語過後，無絕輕輕招了招手。

蘭蔻會意，立馬附耳貼近無絕唇邊。無絕則是低下身子，在蘭蔻耳畔輕聲交代幾句。

只見的無絕話說完後，蘭蔻眼底立馬閃過幾縷亮色，整個人都明媚起來，歡喜的開口，

“娘娘此計甚妙，若是能成，定然能給陛下跟那個女人，一記沈重的打擊。娘娘英明，娘娘英明。”

對於蘭蔻的奉承，無絕不以為然，像是有些累了，胡亂的擺擺手，將蘭蔻遣退下去。

“好了，你趕緊去將這事兒給辦了，規矩可是懂。此事，斷不能讓第二個人知曉，可是明白？”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給無絕做了保證，蘭蔻才是福身後退幾步，退出了無絕的視線中。

目送著蘭蔻離開，無絕盛滿恨意的眼眸底，悄無聲息的冒出一絲深沈的苦澀。如她唇角的笑意一般，她的笑容裏，也帶著苦意。幽幽的起了身，踩在滿室通明的燭光裏，無絕折身回到內殿。

君魁剛剛入主京城，多的是事情要做，所以並不會來她處。無絕也落的自在，便是將自己完全放松下來，躺在寬大的床榻上。

床上的被褥，早就換了，新的感覺新的味道。縈繞在無絕的心頭。卻怎麽也驅散不開，濃郁在無絕內心的陰霾。不知不覺中，一張稚嫩的面容，勾畫在無絕的腦海裏。

不受控制的，無絕啟了啟唇，吟出一個銘心刻骨的名字。

“宣兒。”

想她入京，也有好幾日。那時池宣被當做質子留在京中，無絕原本也是想去見池宣的。可是想到池墨與她說的，池宣不是她的兒子，無絕心裏又有惱意。但真正讓無絕忌憚的，其實是君魁。

眼下這樣的局勢，無絕心裏清楚，池宣不宜太過顯眼。

依照君魁的個性，若是讓他註意到了，池宣的日子，只怕會難過的很。所以……

盡管池宣不時無絕的親生兒子，可是無絕還是不忍心，看著他有什麽損失。

搖了搖頭，想了那麽多的事情，無絕也是真的累了。緩緩閉上眼眸，無絕在松軟的床榻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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