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接連幾日的清掃整理，總算將滿目瘡痍的皇宮，拾掇的體面幹凈。

眨眼的幾日功夫過去後，年關就近了。越是靠近年關，窗外的雪似乎飄的越發厚實。到黃昏時分的時候，鵝毛般的雪粒子簌簌的從天上飄下來，頃刻間，繁華若煙雲的王庭宮闕，滿眼覆白。

攙落著雪花的寒意，呼嘯而過的北風裏，似藏著刀子。從人臉上照顧過去，紮的生冷冷疼。

乾坤殿裏頭是通了地龍的，盡管外頭冰天雪地，裏面還是溫暖如春。暮染還特地命人準備上幾盞春花，擺在殿內。被花香輕輕一熏，殿內清苦的藥味，也被消散不少。就連殿內的紗幔簾賬，暮染也讓人換上亮眼的明黃色。

久病的人，需要一些生機。

“殿下，藥來了。”隨著門外珠簾的輕輕蕩響，蓮心帶著宮人捧著熬好的湯藥，送入到內殿來。來到暮染跟前，蓮心低低伏下身子。

已經有宮人去接來藥湯，遞給暮染。親手拿起碗裏的勺子，暮染舀起一口湯藥，舀了舀。看著碗裏有裊裊的白煙，從藥汁中升起來。暮染輕輕吹了幾口氣，感覺到藥汁有些涼了，才餵到皇帝嘴裏去，

“父皇，來喝藥了。”

“好。”皇帝的藥，全是池墨親手配置的。所以皇帝的精神，恢覆很多。已經可以簡單的回應著暮染的話，手腳雖然還是不能走動，但是總算有了一些知覺。

享受著暮染給予的溫柔，皇帝眉目輕柔的蕩漾在暮染臉上。失而覆得的喜悅，在皇帝面上敷開暖若春水般的燦爛笑容。這樣的期盼，他等了十多年，終於等到了。暮染的出現，不僅僅是他生命裏的陽光，也是雪國的陽光。

然而皇帝又清楚的知道，他……

一邊給皇帝餵著藥，暮染眼角的餘光，一直在掃著皇帝臉上變幻的神色。誤以為他是因為百裏貴妃的事情，暮染輕輕出聲勸著，

“父皇，百裏貴妃雖然有錯，但是那日若不是她挺身相救，女兒的性命只怕也保不住。這些年來，那些個事情都是百裏千辰做的。貴妃也曾想阻止他，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無能為力。眼下，人也去了，父皇就不必計較了吧。”

“嗯。”好不容易得回女兒，皇帝自然是女兒說什麽，就是什麽。耐心的聽著暮染將話說完，皇帝想都不想，就點下頭。

得到皇帝的回應後，暮染才在唇角抹開一縷笑容，

“多謝父皇，父皇是這世上，最仁慈的人。其實，早在前幾日，女兒就自作主張，將貴妃入殮了。依照的是貴妃的體面，一來為了召顯皇家的恩典跟胸懷，二來，貴妃這些年服侍父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們君家的人太過無情。父皇您說，是不？”

“好，袖兒做的很好。”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所以皇帝尤為珍惜跟暮染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哪怕連她的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願意放過。

總算給皇帝餵好藥，又是陪皇帝用過晚膳，暮染哄著皇帝睡下後，才是回到偏殿來。

其實皇帝的情況，暮染也是知道的。有一種情況，叫做回光返照。這不過是死亡前的一種起死回生，過了之後，還是無能為力。池墨日日給皇帝把脈，所以皇帝的情形，池墨也跟暮染說了，讓暮染心中，做好準備。

這些年，百裏千辰一直在給皇帝餵毒。皇帝的身子，早就跨了，死死的撐著，不過是心中對想見到女兒的執念。如今，暮染回歸，皇帝夙願得償，便是了無牽掛了。撐著不走，無非就是想跟暮染多相處一些時日罷了。

池墨乃是神醫，當然可以看出來。

所以暮染心中，才更是酸痛。

她從小就沒有感受到親情，所以才會將安國侯納虛假的愛，奉為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以至於後來，跟慕容夜之間出現了那麽多的糾纏。眼下，好不容易尋回自己的親生父親，找到自己的家。

可溫情還沒有體會多久，就要消散了。暮染有些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推門入內後，暮染抵在木門上，頓時就紅了眼眶。

池墨已經回到殿內，看見暮染的模樣，急忙過來扶住暮染，

“小染，怎麽了，可是陛下情況不好了？”

“池墨。”看到池墨，暮染更是泣不成聲。池墨沒有辦法，只好將她抱起來，抱到一旁的榻上。沒有再問，細心的給她擦著眼淚。

哭了一會兒，暮染才將情緒平穩下來，端著滿眼的淚意，看向池墨，聲音也近乎哽咽，

“池墨，我父皇的情況，當真是不能好轉了麽。連你，也沒有法子麽？”

“小染，對不起。”說到這個，池墨也只能無奈的給暮染道歉。池墨就算再怎麽厲害，他也只是個大夫，不是神仙。眼下皇帝的身子已經是油盡燈枯，哪怕池墨幫他把毒給解了，卻不能讓他起死回生。

底子都已經被掏空，又還能有什麽法子呢。

“池墨，我好不容易找著爹了，為什麽，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暮染是真的傷心極了，撲在池墨的懷裏，哭的淚流滿面。

池墨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緊緊的抱著暮染。

可第二日來到皇帝跟前，暮染又一改昨日的模樣，換上滿臉笑靨，伺候著皇帝吃藥用膳。連池墨，也一同過來，給皇帝請脈。

就在池墨請脈完後，皇帝冷不丁握住池墨的手。一對黑眸，滿是期待的看向池墨，努了努唇，緩緩出聲，

“池墨，朕，朕知道你乃是月隱的皇帝。可是，袖兒她也不差，她，她是雪國的公主，還會是雪國的女帝。朕知道，朕，朕時日無多了。對於袖兒，朕欠她太多。這輩子，朕，朕怕來不及彌補了。所以，朕把女兒交到你的手上，求你，務必要好好的，好好的待她。如若不然，朕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不會，不會放，放過你。”撐著最後一口氣，皇帝把話說完，緊握住池墨的手，慢慢垂落下來。

“陛下！”池墨心一驚，上前扣住皇帝的脈搏。方才還是微弱的脈象，眼下戛然而止。

暮染見狀，立馬跪在地上，痛哭出聲，

“父皇，父皇！”

一屋子的宮人太監們，也紛紛跪下來，齊聲高呼，

“皇上駕崩了！”

來不及徜徉太久的安詳，在皇帝駕崩的陰影下，消失的煙消雲散。痛哭聲，響徹雪國的宮闈。王庭宮闕的琉璃瓦頂，也蒙上白幡。

在池墨的操持下，皇帝的喪事辦的非常體面。而皇帝的喪事辦完沒有多久，內閣的人的將皇帝的遺詔拿出來，原來皇帝在臨死前，曾經召集了內閣大臣，偷偷立下遺詔。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將暮染立為女帝。

就在皇帝入殮後的第二日，暮染就在雪國臣民的擁護下，成了雪國的女帝。

因是雪國經歷一番折騰，正是百廢待興，所以池墨跟暮染暫時也只能留在雪國。況且，雪國的規矩，父母仙逝之後，子女得為父母守孝三年。

池墨素來珍視暮染，便是陪著暮染在雪國待了三年。

三年後，雪國在暮染跟池墨的努力下，一切都恢覆如常，蒸蒸日上。

“池墨，謝謝你。”想到這些年來，池墨為自己做的一切，暮染心懷感激。親手送上一杯參湯，暮染含情脈脈的看著池墨。

“我的女王陛下，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池墨心甘情願的。”一把將暮染摟過來，抱在懷裏，池墨輕輕吻上她的唇，笑著回答。

跟隨過來的宮人們，見此情形，立馬紛紛退出宮外。合上宮門，在門口唇輕笑著，笑的一臉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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