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傍晚時分歇了腳，白天的太陽慢悠悠的落入山那頭，只餘下一些蒼薄的餘暉。

洋洋灑灑的雪花在四方天地鋪上一層霜，放眼望過去，白皚皚的蒼涼。滿眼的王庭宮闕，富貴樓臺，都覆蓋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幾乎是踏在夕陽的餘光裏，暮染緩緩回了秋水長天。通了地龍的大殿，剛走過門檻，暖暖的氣息迎面撲來，熏的暮染滿臉的絨毛都微微舒展開。慵懶的深呼吸一口氣，說句實話，陪皇後看戲，還真有一些累人。

那些文縐縐的戲文，看的暮染昏昏欲睡。甫一擡面，猛然瞧見一道身影正坐在堂前榻上。見暮染過來，悠然起了身。

“池墨？”看清來人，暮染凝住腳步，輕喊出聲。

“回來了？”臉上撇開一道溫柔的笑意，池墨看向暮染，旖旎的目光裏仿佛瀲著幽幽春水，泛濫著幾番柔情。

生怕自己不知不覺中就陷入他的眸底，暮染搖了搖頭，走近過去，問，

“怎麽了，有事兒？”

心結不解，暮染與池墨之間總隔著一些東西。那是兩人間千山萬水的鴻溝，縱使池墨再如何無奈，也不忍心逼迫暮染。深不可測的眼底瀲過一縷黯然神傷的落寞，池墨很快，又扯開笑容，

“有一些事兒，想與你說。”

“你且說。”不擡眼去看池墨，暮染踱步到一旁，屈身坐下。

池墨自顧給自己滿上一盞香茶，在暮染身邊坐下，

“日照國那邊，送了請帖過來。皇甫冥的封後大典，設在來年的三月初八，請帖上明言請我與你一同過去。所以，我過來問問你的意思。”說話間，池墨俯首從衣袖裏掏出請帖，放到案上。

“封後大典？”重覆著池墨的話，暮染的神色裏漂浮過一絲驚詫。

不是在許久之前，就已經說起皇甫冥的封後大典了麽。怎麽戰爭打完了，年都要過完了，那封後大典還沒舉行。皇甫冥就不怕，如此拖沓惹惱了他的心肝寶貝蓮兒麽。

腦海中胡亂的飄過一些想法，暮染清澈的眸底，猝不及防的落下怨憤來。當初皇甫冥施虐在她身上的挖心之刑，暮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會忘。還有安國侯的仇，暮染總歸是要報的。

輕輕轉眸，見暮染滿心落入到自己的深思裏。池墨的眸光恍惚落下一些陰影，擡手撫在暮染的肩膀上，開口，

“小染？”

“嗯。”從池墨的聲音中回過神，暮染轉頭看向池墨，

“既然日照國那邊，都指名道姓的要我過去了。那我們，自然是不能讓皇甫冥失望的，你覺得如何？”難得暮染一下子跟自己說出這麽長的話來，池墨心頭壓抑不住的歡喜，也不管暮染說的是什麽，一個勁兒點頭。

“那我們一同過去。”池墨道。

剛剛定下，門外逐漸暗下的暮色裏，傳來一陣騷動。伴隨著嘈雜的吵鬧聲，

“你是什麽人。”是侍衛的聲音，淩厲中帶著冷意。

“老大，老大，我要見老大。”聲聲叱喝下，攙落著女子嬌脆的柔弱嗓音。

“放肆，皇宮內院，豈是你等刁民胡亂闖的。你們楞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將她拿下。”又是一聲厲喝，很快就聽到劍拔弩張的聲響。

暮染心裏一沈，只覺得那女子的聲音，近乎記憶裏的熟悉。池墨也聽到響動，從容起身，與暮染一同踱步出門外。

“到底怎麽回事？”出到院子裏一看，才是見得一個身材嬌小的小姑娘，跟巡邏的禦林軍打成一團。池墨凝起眼眸，看過去的目光如墨般深沈。

暮染只是跟在池墨身旁，沒有開口。

禦林軍首領率先到池墨與暮染跟前來，回著話，

“啟稟大皇子，大皇子妃。此女本是戲班裏的婢女，今日皇後娘娘將他們的班子召入宮來唱戲，不曾想，此女如此大膽，竟然肝膽闖入到內宮來。不過殿下與娘娘放心，卑職這就將她帶走，絕不讓她叨擾了殿下與娘娘。”把話說完，禦林軍首領又退回去，朝著按住小姑娘的禦林軍揮了揮手。

禦林軍們正要帶著那小姑娘下去，眨眼之間，又見的那姑娘掙紮起來，朝著暮染的方向一直揮手，

“老大，老大。你不記得我了麽，老大。”一番掙紮後，見暮染沒有反應，那小姑娘居然唱起歌來，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就像天邊最美的雲朵，春天又來到了花開滿山坡，種下希望就會收獲。”

奇怪的旋律，加上怪異的歌詞，讓場上的眾人，包括池墨解釋一臉的茫然。

趁著抓住自己的禦林軍失神的空檔，小姑娘一把推開了鉗制住自己的兩個禦林軍，跑到暮染跟前。拉住暮染的衣袖，巴巴的看著暮染，

“老大，這是我們平時裏最愛唱的《小蘋果》你不記得我了麽，你當真不記得我了麽？可是，你明明就是我的老大呀，老大。”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神態，猶如一道明烈的光，穿透暮染記憶裏的黑暗，撕開雲層。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的明晰。推開迷霧之後，暮染才是看的分明。眼前的少女，那張臉，盡管並不熟悉。可是那樣的表情，對暮染而言，是再熟悉不過了。

突如其來的歡喜，伴隨著莫名其妙的心酸，一起湧上暮染的心頭。暮染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緊緊的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聲音也是顫抖的，

“是你，真的是你麽。團子，團子，你怎麽會？”

“老大，你總算認出我了，你總算認出我了？”總算被暮染認出來，團子心裏也甚是心酸，抱著暮染嗚咽的哭出聲音。

主仆二人，緊緊的抱到一起。

在團子身後的禦林軍，是徹底的蒙了，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一時間進退兩難。只見的池墨朝著他們，揮了揮手，一行人便不再多言，悄悄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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