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幾乎一整夜都沒有睡，柳依依的一番話，像揮之不去的琴音，一整晚都在他耳邊彈起。

糾纏的他根本無法入眠，索性，便和衣坐起來。眸光落定的看著兩側紗窗外的夜色，一縷一縷褪去，看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看著銀白色的日光落滿整片天地間。

不等婢女們入內來為他梳洗，慕容夜自行穿戴整齊，入了宮。

下朝後，慕容夜也沒有自行離去，而是悄無聲息的去了皇甫冥的禦書房。

慕容夜的到來，本在皇甫冥意料之中。端著面上高深莫測的不動聲色，皇甫冥笑盈盈的將慕容夜迎入內來。

在王恩的牽引下，慕容夜撩開衣袍，給皇甫冥行了一個大禮，

“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必多禮，起來起來。”削薄的唇角噙著笑，皇甫冥從禦案前走下，親自將慕容夜扶起。並且拉著慕容夜，熟絡的到一邊軟榻上落座。不忘擡起眸光，瞥過一旁的王恩一眼，示意其下去奉茶。

王恩何其聰慧，二話不說，立馬退了下去。

皇甫冥這才開口，

“阿夜，看你臉色不好，人也清減不少。安國侯走的著實倉促，朕除了能與你說一句節哀順變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你。只是，安國侯已去，你若因憂思過甚而壞了自己的身子，想必安國侯九泉之下必定也是不安心的。”

“多謝陛下關心，微臣感激不盡。”雙手抱拳，慕容夜謝過皇甫冥的關切。

皇甫冥不以為然，淡淡的搖頭。

四周頓時，變得沈默起來。慕容夜在心裏暗暗的思忖許久，將語言好好組織一遍，才是雙手抱拳，擡頭與皇甫冥道，

“陛下，微臣有一事，想請問陛下。”

“你說。”心裏對慕容夜所問之事，已然有些猜測。但皇甫冥故作不知，讓慕容夜親口說出來。

於是，慕容夜道，

“眼下京中流言蜚語漫天，皆是說王爺要迎娶暮染為妃。說到底，暮染不過是我安國侯府一卑微的下人，如何配得起尊貴的王爺。流言傳的著實過分，微臣惶恐，安國侯府讓王爺蒙羞了。”

“原來是這事兒。”耐心的等著慕容夜將話說完，皇甫冥面上也流露出難色，及一絲無可奈何。頓默半晌後，皇甫冥又是沈沈一嘆，

“阿延是個死心眼的人，也不知道暮染那醜丫頭何處入了他的眼。憑朕好說歹說，他心頭的主意就在他心裏紮了根一樣，半分都撼動不得。阿夜你也知道，朕就這麽一個弟弟，既然對暮染情有獨鐘，那朕也只能成全了他。只是感情之事，終歸得兩廂情願，此事，朕還得問過暮染方能定論。”

“陛下如是說，便是若是暮染應了，陛下也應了？”倒是沒有想到，皇甫延居然真的將皇甫冥說動。如是想來，慕容夜促狹的桃花眼底，漂浮過幾許慌亂。

“若是暮染對阿延也是有情有義，那朕除了應下此樁婚事，也沒有旁的選擇。”搖了搖頭，皇甫冥滿臉的無可奈何。

“不可以。”不等皇甫冥餘音落盡，慕容夜忽然失態，居然高聲喝道。

皇甫冥面色一凜，森然的看向慕容夜。

慕容夜方是回神，雙手抱拳站起，在皇甫冥眼前低下腰身，

“陛下恕罪，微臣一時失態。”

臉上的森然不過一瞬，很快就被皇甫冥拂開，化成面上斑駁笑痕。盯著慕容夜的眼神，透亮的猶如穿透慕容夜內心的光，將慕容夜的心弦，一根根的駭動。不敢在皇甫冥眼前生出多餘的神色，慕容夜只能低低的低著頭，聽著皇甫冥的聲音在耳畔悠悠想起，

“無妨無妨，那暮染不管怎麽說，都是與你及安國侯府有淵源的。你心裏縱使有疙瘩，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阿夜，朕那弟弟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朕的心裏，百般不喜那暮染，但是朕……”

“微臣明白。”知道皇甫冥想說什麽，慕容夜甫一回答。

皇甫冥的聲音又是一沈，繼續開口，

“其實朕的心裏頭，也不願意暮染與阿延成親。朕打算，把暮染召見過來，問一番她的意思。阿夜你跟那暮染，又有如此的淵源，不如你也留下來，好好聽一聽，事情到底會是何結果。”

“這……”慕容夜盡管很是想留，但此事畢竟關系到皇室秘辛，若是自己知道的太多，反而也不是一樁好事。於是，慕容夜遂道，

“此事微臣畢竟是一介外人，若是……會不會，太過唐突。微臣還是暫且回避，等陛下問出緣由，再告知微臣，也是一樣。再者，微臣若在跟前，暮染也不會說出心裏話的。於此，對誰都不好。”

“你說的倒也是，不如這樣，你且躲在窗外，細細聽著。如此一來，暮染見不著你，自然不會有所顧忌。你覺得如何？”豈能不知道慕容夜心裏的盤算，皇甫冥又怎會讓他如願，不管怎麽說，皆是要將他拉入局中來。

既然，皇甫冥都如此發話，慕容夜不好再繼續推辭，只能點頭應下，

“既是如此，那微臣遵旨。”

“嗯。”得到慕容夜的應許，皇甫冥在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痕。頷了頷首，看過慕容夜一眼，

“要委屈你了。”

“陛下言重了。”起身應過皇甫冥的話，慕容夜緩緩踱步，走出禦書房，往窗下蹲下。

等的慕容夜一走，皇甫冥才將王恩召入禦書房裏來，吩咐道，

“王恩，你去將暮染姑娘，喊到這兒來。就說，朕有要緊的事情，要與她相商。若是王爺阻攔，徑自與他說，是關於他的婚事，他若執意，就莫怪朕反悔。”

“是。”認真的將皇甫冥的話一字一句記下，王恩才是恭敬的拜過一禮，逶迤的走出書房去。

半瞇起眼眸，凝視著王恩走出去的身影，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從皇甫冥的眸底，慢慢浮騰而起。

好戲，就要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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