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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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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天的驗證,確定自己的手已經徹底痊愈後, 茉莉也終於放下了最後的疑慮, 答應了都築的邀請,決定參與星奏今年的跨年音樂會。不過剛答應沒兩分鐘就後悔了……

天知道表演的舞臺竟然是橫濱體育場!

要命啊,那可是一萬七千人的觀眾啊!想想就腿軟好不好!

“我現在說退出還來不來得及……?”

都築跟上野一左一右摁住了她的肩, 異口同聲地說:“上了這條賊船了就別想下去了!”

你們也知道這是賊船啊!

唉算了, 答都答應了, 她其實也不怎麽想反悔。

畢竟就算是她, 也想要“黑木茉莉也重回古典音樂圈”的舞臺越大越好,讓當年那些所有欺負過她的人,汙蔑過她的人,歪曲過事實的媒體全都知道,她不僅沒有被他們打倒,還以更加完美的姿態浴火重生了!

決定好曲目紅藕,跟管弦樂團的協同練習開始了。

跟上次那種趕鴨子上架般的感覺完全不同,坐在音樂教室裏, 聽著指揮一個樂句一個樂句地講解, 將自己需要的聲音和節奏傳達給其他人知道,在他們的建議下完善自己的演奏。這種真正融入其中的感覺, 這種所有人心無旁騖為了同一首曲子而努力的感覺,讓她前所未有的富有激情。

就像是回到了剛剛開始學音樂的那個時候一樣,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恨不得將所有的時間都砸在小提琴上。累了就直接在琴房躺下,醒了就繼續演奏。每天樂團練習都到晚上8點才結束, 回到家後,她又繼續一個人的練習。近乎於瘋狂到忘卻了周圍一切,要不是由乃每天準時把她揪出來吃飯,到時間了把她踹回房間睡覺,她還真幹得出來三天不睡這種破事的。

——以前又不是沒幹過。

於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管弦樂團的練習休息一天,茉莉也總算抽出時間去做一件早就應該做,卻一直找不到契機的事——去見她的老師風間。

多年不見,雖然經常關註老師的各項活動,也偷偷去圍觀過,但她始終沒敢正面出現在老師眼前。在那位雖然嚴厲卻一直很疼愛她,對她寄予了厚望的老人家面前,因為那件事差點就放棄音樂的她,根本就擡不起頭來。

雖然現在重新下定決心再次起步了,但誰知老師會不會早就已經不認她了呢?會不會連老師這個稱呼都不被允許了呢?畢竟那是風間老師啊,那麽看重名譽的人,她在古典音樂圈子大概早就聲名狼藉了吧。老師會不會……當做從來沒有教過她呢?

想得太多,一晚上沒怎麽睡好,為了提神醒腦,她決定先洗個澡再出門。

她這次只是去送跨年音樂會的票的,要好好告訴老師她的決心,就算他說跟他無關也沒關系。要好好表達自己的誠意,邀請老師去聽她的演奏,只要他聽了她的演奏就一定會明白的,她對音樂的態度一直沒有改變!

因為一直在考慮老師的事,茉莉也忘了用幹發帽包住頭發就走出了浴室,一頭長發濕漉漉地垂在身後,她還一無所覺。一邊考慮著等下該穿什麽衣服,一邊考慮著見到老師該怎麽說話的問題。若無其事地穿過客廳,等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手都握住門把了才突然反應過來——

唔,剛剛視線範圍內……好像有個存在感特別強的紅色的東西?

緩慢地回過頭去,就看到那抹紅色的主人斜靠著,右手舒服地垂在沙發背上,極為隨意地歪著腦袋望著她。看到她註意到自己的存在了,還非常無辜地眨了下眼,又一下。

好、好可愛!

天吶他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好想尖叫啊!比她最喜歡的那只熊熊要可愛一萬倍!

不行不行冷靜茉莉也,征君不喜歡別人說他可愛的你千萬不要脫口而出他說不定會生氣的!可可可可他真的好可愛怎麽辦我快死了嚶嚶嚶……

於是本想等著看茉莉也到底要多久才會發現他存在的赤司,無語地等來了不知為什麽,看到他就突然捂住了嘴的茉莉也。

這是什麽奇怪的反應?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打破兩人詭異對視的,是幾近輕不可聞的滴水聲。水珠順著茉莉也背後的長發滑落,“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赤司先一步放下疑惑,去抽屜裏拿了吹風機,彎腰插好電源後,在沙發前轉過身來,沖茉莉也伸出了手:

“過來。”

帶著命令式的口吻,聲線卻如柳枝般柔軟,纏繞著裹住了她的心口,讓它輕顫起來。某種熱烈的情緒噴湧而出,瞬間燒化了剛剛還存在於腦海中的一切,頓時陷入了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再也挪不開。

身體再一次無視了混亂的腦海,先一步動了起來。剛剛還被萌得走不動道的茉莉也乖乖挪了過來,就著他的手在他旁邊坐下,連捂嘴的手什麽時候放下的都不知道。

格外安靜的客廳,除了吹風機近在咫尺的轟鳴聲以外,什麽都聽不到。開著一條縫的窗戶,被輕風微微揚起又落下的窗簾,冰箱上被擺出了奇怪“萬歲”姿勢的熊貓冰箱貼,一塵不染的電視櫃,由乃隨手放在茶幾上的書,還有旁邊那還盛著小半杯水的玻璃杯。

茉莉也沈默地跪坐在沙發上,身後,是令人舒適的熱意和有規律的嗡鳴,以及那人在她差點睡過去時觸碰她長發的手。安寧與焦躁,放松與緊張不斷交織,讓她在享受溫暖的同時卻總提心吊膽。

他撩起一縷頭發,那塊沒有頭發遮擋的皮膚就因為寒意豎起了汗毛,又在下一秒熱風的撫慰下回覆了原樣。放下這縷,再拿起另一縷,周而覆始,不斷循環。

茉莉也覺得自己此刻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在了被頭發覆蓋住的皮膚上,不用去看,她甚至就能在腦內補完他到底是從什麽角度,用什麽樣的動作碰她的頭發的。拼命想要克制身體的反應,可就算握緊了睡裙的邊,緊張到腳趾都蜷起來,她還是沒辦法管好這些自作主張的毛孔。

以致於在他的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後背時,茉莉也十分誇張地抖了一下。

察覺到她的動作,赤司將吹風機移開了點,仿佛是怕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一樣,貼著她的耳朵問:“冷嗎?”

那股熱氣噴在她的耳中,幾乎點燃了她全身上下全部的血液,別說冷了,她現在覺得自己要炸了。即便如此,跟因為他的觸碰發抖相比,還是冷更讓人安心一點。

並不知道自己早就臉紅到耳朵都充血了,茉莉也死撐著點了點頭。

赤司隔著薄薄的一層頭發親吻了她的耳朵,“就快好了。”

然後撩完就繼續一本正經地幫她吹頭發,害得在惱羞成怒邊緣的茉莉也又把怒火咽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吹風機的嗡鳴聲突兀地消失,耳膜還無法適應這驟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自顧自地去捕捉了那些平時察覺不到的聲響。比如金屬與玻璃的碰撞,布料與布料之間的摩擦,羊毛與珊瑚絨間的靜電,還有……

“已、已經好了嗎?”

“還沒有。”

箍在腰間的手輕而易舉地將她整個人向後拉了些許,茉莉也重心不穩地向後倒,整個人陷進了他的懷抱裏。那人胸口的搏動,貼著她的後背,與她的心跳慢慢匯成的同一個旋律。

解除了束縛的雙腿自然地蜷起,光裸的白,那人靠在沙發背上的長腿半曲著,西褲的黑與她的皮膚產生了強烈的視覺對比,讓她有點恍惚。

身後過於纖細的皮膚感官還沒來得及收回,就敏銳地察覺到頭發再一次被撩起,熾熱的吻落在了她的蝴蝶骨上,甚至皮膚還有種被吮吸的感覺。

“征……征君?!”她全身的毛都炸了。

“你身上的水還沒徹底幹。”說著這樣理直氣壯的話,他將礙事的頭發都捋到另一邊,繼續埋頭沿著她的肩線親吻著,四指插·進她睡衣吊帶和肩膀的中間,向外拉了下。

茉莉也本來被他親得腦袋發昏,但這個特別的動作還是一下子驚醒了她。

“等等,你放開我,不行,今天還有事情。”

不行不行不行,再做下去今天就什麽事也做不成了,抵抗力你堅持住啊!

赤司並沒有停下動作,只是改變了方式,熱烈的吻攀上她的脖頸,貼上她的耳根。

“這就是你三天都不回我郵件不接我電話的理由?恩?茉莉也?”

低沈沙啞的聲線帶著鼻音,幾乎一下子就擊穿了她的所有防禦。

啊,這麽說起來,她因為沈迷練習,真的已經三天都沒有去管手機了。

他應該是擔心她才會一大早就從京都跑來神奈川的吧?

有點心虛,可是今天她……

察覺到她的動搖,赤司別有用心地壓低了聲線,在她轉頭看過來時給了她最後一擊。

“我很想你。”

可惜,這句話卻起到了跟預期完全相悖的作用。

茉莉也近乎沸騰的血液在這句話後微妙得安寧了下來,激情慢慢被溫存的感覺取代,剛剛差點被欲望徹底淹沒的腦海回歸了平靜。茉莉也側過身來主動摟住赤司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他的側臉。

“我也想你,也不想跟你分開。所以今天陪我一起去吧,一起去老師那裏。”

赤司:……剛剛難道選了錯誤的選項?

不管赤司對這個發展有多不滿意,總之時隔幾個月,又能跟他兩個人一起出門的茉莉也是格外開心的。為了配合赤司的白色高領毛衣,黑色西褲和灰色毛呢大衣的打扮,她也選擇了灰色系的裙子,配上了一條紅色的羊毛圍巾,既溫暖又充滿活力。

當然了,誰都知道她選這個顏色的圍巾是因為什麽。看在它的份上,赤司那肉眼可見的臭臉總算緩和下來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東京最大的教堂,今天在那裏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慈善音樂會,風間會作為組織者之一出席。其實不用這麽早就出門的,只是茉莉也打著順便聽聽演奏的主意,反正教堂這種地方一般是免票的,只要能保持安靜,十分歡迎路人亂入。

一路上,茉莉也滔滔不絕地講最近學校發生的事情,比如會參加跨年音樂會的事,比如“怒噴”那個松岡和也的事。關於後者的存在,其實赤司早在由乃跟他核對當年參賽者名單的時候就知道了。但由乃說了交給她處理,他就沒有再管。

“演奏會的具體時間是?”

“12月31日下午6點,我們準備了3首曲子,加上中場休息,應該會在7點半結束吧。部長說,8點學校包下了附近的酒店開慶祝舞會呢。”

“好,我知道了。”

聊完了開心的事,隨著教堂越來越近,茉莉也就越緊張,拽著他胳膊的手甚至發起抖來。

“征君,你說老師會不會裝作不認識我啊?”

“怎麽會呢?”

“征君,你說老師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啊?”

“不會的。”

“征君,要是老師等下罵我,你一定要替我說話啊!”

“好。”

因為某種好事被打斷的微妙小心眼,赤司把風間老師一直關註她的事瞞得死死的。現在看茉莉也在這邊慫成一團,他那種選錯了選項造成的煩躁和不爽總算是慢慢消散了。

於是茉莉也藏在角落聽完了整場慈善音樂會,鼓起勇氣硬著頭皮去給老師打招呼,說要邀請他去自己出演的音樂會現場時,卻意外收獲了一個感動得抱著她痛哭流涕的老人家。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老師您討厭我到看見我就嚇哭了呢……”

好不容易等風間平靜下來,茉莉也就當場表演了一個頭鐵,然後理所當然地挨了一個腦崩。

“說什麽胡話呢?!你以為我老頭子是什麽人,會因為那麽點閑言閑語就討厭你嗎?你是我的弟子,我不比誰都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嗎?”

“風間老師……”早知道,早知道老師是這樣想的,她就不該避而不見這麽多年才對。

對啊,從她第一天入門開始,風間老師就一直在認真指導她,事無巨細從不嫌麻煩。在她開始因別的事分心的時候,也是風間老師苦口婆心地勸誡。那次比賽後,他更是不顧自己的聲望也要力挺她,在外界的層層壓力下都沒有將她從弟子中除名。

她卻……

眼淚浸濕了眼眶,茉莉也拿袖口胡亂抹了抹,突然站起身來,跑到樂團那邊借了一把小提琴。

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老師說,想要告訴他這段時間自己的困擾和收獲,想要告訴他自己已經堅定不移。

想要道歉,為這許多年來的虛度光陰,為望而卻步的自己。

想要道謝,為老師這滿頭白發,為他替她操心的日日夜夜。

但最想讓他知道的,果然還是這個——

她沒有放棄小提琴,雖然無比艱難,但她還是堅持下來了。

已經等不到下個月了,她想要現在、立刻、馬上就告訴老師,她的音樂還在,她的生命還在!

“這首曲子,送給您。”

溫柔至極的樂聲響起,如泣如訴,詠嘆著人生的苦痛,卻也歌頌著生命的燦爛。

不管是正在收拾樂器的樂團成員們,還是滯留在教堂還未離去的聽眾,此刻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望向了舞臺下方那個嬌小的身影。

午間的陽光穿透教堂的彩繪玻璃,在她的身前投影出神聖的圖景。少女輕合雙目,踏著雲霧,在吹著喇叭的安琪兒們身後,背對著莊嚴的聖壇,奏出了一曲天籟。

將滿溢而出的情感全部註入,通過琴弦和琴弓的碰撞宣洩而出,茉莉也放下琴,重新睜開眼睛。看到了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的人群,看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帶著溫柔笑意的赤司,和再一次淚流滿面的風間。

在仍舊寂靜無聲的教堂裏,她踏著天國的圖景,一步一步地走回兩人身邊。

“老師,我還活著……從今以後,也會一直活下去。”

“好,好好……”

漫天的喝彩聲壓過了老人欣慰的回應,卻絲毫不影響此刻重新相通的心靈。

畢竟對於音樂家來說,他們早已用音樂說完了一切。

好不容易擺脫了格外熱情的觀眾,將風間老師送上回家的車後,茉莉也脫力般地撲進了赤司的懷裏。

“啊,征君,我怎麽這麽幸福啊!老師完全沒有生氣,不認識的人都願意喜歡我的音樂,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你就這點追求嗎?剛剛還說會一直活下去,這麽快就死而無憾了?”他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毛絨絨的觸感一如既往得讓他流連。

“才不是呢,”茉莉也拉開了點距離,叉著腰做出了宣言:“我將來可是要做世界級音樂家的人!”

放完豪言壯語後,她又蹭回赤司懷裏,羞澀又黏糊地說:

“其實剛才的那句話沒說完。”

“哪句?”

“就是會一直活下去那句。”她將手伸進他的大衣裏,只隔著毛衣抱住他的腰,心裏暖得一塌糊塗。

“恩,我明白了。”赤司還是像以前那樣,在她還沒來得及提出問題的時候,就直接公布答案了。他捧起茉莉也的側臉,在那雙綠草如茵的眸子裏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然後擡起她的下巴,落下誓約之吻。

——我會陪你一起活下去,直到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是赤司征十郎,在缺乏經驗的情況下他仍舊想不明白今天他到底說錯了什麽。

幸村:我知道,要我教你嗎?

由乃:你不要胡亂助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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