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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是體育課,按照學校的規定,體育課要換上球鞋。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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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的悵然掃空,她圓睜著清眸,毫不避諱地直直看著他,冷綠色的眼底微光閃爍。

新年鐘聲的第一響自遙遠的彼方傳來。

熟悉的唇齒就在這時吞沒了她的感官和思維。

夕影被面前的人引導著一路後退,直至身後無路,迎接他的侵略和占有成為唯一的選擇。

她還記得去年獨自一人聽著那108下平靜又無感情的聲音時只覺得冗長又無聊,但如今,這循規蹈矩的鐘聲卻聽來幽遠而神聖,仿佛舊年的一切煩惱都會在這一刻得到凈化。

先前不合時宜的傷感又得到了面前的人百分之百的重視:

“夕影,我會給你你最想要的一百年。還有——”

“你認為,我是會只滿足於區區一百年的人麽?”

他湊到她面前,溫熱的氣息吐在頸邊。一句畢,她肩頭的浴衣滑落至地面,寒潮侵入之前,他滾燙的手掌已先一步貼上了她尚帶著些涼意的肌膚,

“我們的時間,絕不止這些。”

……

又來了,這沒有道理的自信。

只是,若是其他,姑且還有些可信度,唯獨這一點——沒有人比她這個屍魂界的原住民更清楚,一旦人類的魂魄來到那裏,便會忘卻一切前塵往事,無論有多刻骨銘心。不說茫茫流魂街80個區,她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縱使偶然相遇,到了那時,她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但四楓院夕影並沒有將話說出口。

甜膩的愛撫讓她不自覺嬌吟了一聲,同時沈重起來的呼吸纏繞在一起,下一刻,她就已被帶離了地面。

“征十郎,今天父親在。”

“我已經告訴他了。”

“他……沒有怪我麽?”

“夕影,主動權在我手裏。”

她閉了口,雙手攥住了身下的被褥,任他火熱的身軀壓上來,深深淺淺的吻細細密密地自頸部一路下移,輾轉於她的周身。

雖然不想承認,但每每如此,她確實就能忘記所有負面的東西,大腦被眼前的人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而顯然,他也很清楚這一點。

……

醒來時天色尚暗。

赤司征十郎還沒睡。他倚著床頭坐在她身邊,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躺在她的枕邊,隨性地以指尖輕輕婆娑著她的額頂和臉頰,傳來淡淡的瘙癢感。

“征十郎。”

她的輕喚讓他將視線移到了她身上。

那只手改扣住了她的下顎,赤發赤眸的少年俯身輕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或許是心靈感應?感覺到你還沒睡,所以我就醒了。”

她信口開河的解釋剛落,少年便翹起眉,頗為受用地輕笑了一聲。

不知道他是何時向赤司征臣通報了他們的逾矩、又是何時得到他的首肯的。

四楓院夕影才想起他們近來的巫山雲雨好像確實越來越頻繁了起來,以至於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不會再因疼痛而影響行動能力——盡管欠身坐起時,他還是如往常一樣向她借去了他的手力。

紫羅蘭發色的女子伸手環過身旁的人的後背,依偎進他的臂彎,笑著歪過頭:

“你在看什麽?”

他沒有答,直接將掌中的手機交給了她。

垂眸凝視著女子一臉好奇地翻看手機的模樣,他攬著她的腰又將她朝懷中帶了帶,拉過被子蓋住她的側肩,嘴角掛起了足以溫暖人心的和煦笑容。

是新年短信,而他方才正打開讀著的是黃瀨涼太的。

【小赤司新年快樂~特意踩了鐘聲最後一下發出來,希望明年的全國大賽我們還能碰到,不過海常不會再輸了!對了,模特的工作我也會繼續努力的!】

語氣和畫風一如既往自帶顏文字而絮絮叨叨。

紫原敦的短信風格也依舊——永遠不變的關鍵詞:

【新年快樂,赤仔~明年的京都限定美味棒也請多多指教~】

新年短信還在陸陸續續地進來,有同學的、學生會成員的、或許還有魅力無窮的某人的迷妹們的。不過,最初的那幾條還是來自“奇跡的世代”諸人,也依然是各自的語氣和特點。

而就在這時,收件箱中多了一條來自美國、但未署名的信件。

好奇心所致,夕影將其打開,接著,一條充滿了各種語法錯誤、邏輯混亂、但勉強還能讀懂的日語短信便映入了眼簾:

【對不起各位,之前回美國的時候因為沒有你們的號碼,所以忘記通知你們了,前幾天黑子跟我說起了這件事。……總之,我問他要了你們的號碼,然後趁著新年發個新年快樂。我在美國也呆了很久了,美國的生活完全可以適應,大家不用擔心。保持聯系,有機會我還會回日本和大家一起打籃球的! 火神大我】

“征十郎!”

四楓院夕影將手機遞了回去,頗為興奮地擡高了聲調,

“火神君也來短信了,好像是問哲也君要了你們的號碼!”

赤司征十郎道了聲“哦?是麽?”,就將目光移到了手機屏幕上。細細讀完後,他一邊將那個號碼存入通訊錄,哼笑了一聲,大約是無奈於火神大我那讓人無法直視的國文水平。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然而,即使人散了,情誼仍在。

其實這就夠了。

作為校園紅人及上流社會的新星,他手機中各種各樣的春節祝福依舊沒斷。但最重要的幾條已然收到,赤發赤眸的少年便沒有再將其他的一一讀過。他將那小機器擱到床頭櫃上,便攬著身邊的人鉆入了床被之中。

“夕影,我的事處理完了,準備睡了。時間還早,你也再睡一覺。明日,我們去稻荷。”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上一章那個死神設定的問題→_→這一章恰好有說明

☆、神明偶爾也是可以相信的

大約就是因為四楓院夕影提了相應的要求,第二日,赤司征十郎果然沒有再讓人接送,直接自行拿著車鑰匙充當了司機。

稻荷大社是京都香火最旺盛的神社之一。

不過這個設定夕影並不知道,也沒有去研究,反正只要跟著自家少年就行。雖然到達目的地時她還是有些感到意外。

他們到得不早,但神社門口沒有什麽人,顯然逛神社並不是新年的傳統。而且這種祈禱的地方……總覺得和這個事事運籌帷幄堅信人定勝天的人類十分不搭。

但她沒有多問,因為這地方風景還算不錯,特別是那別具特色成排成排的鳥居,是她在靜靈庭從未見過的。

她想,或許他就是來帶她看風景的也說不定。

現世罕見的青石板路,形態各異的狐貍雕像,成片的深綠色闊葉林。冬季的冷陽自上方灑下,在密密麻麻的緋色千本鳥居下映射出不規則的幾何圖案,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讓這片神社又多了份寧靜的神秘感。

四楓院夕影被身邊的少年牽著走過了第一片臺階。

前方是一個小平臺,平臺上擺著一個球形的石頭。她被她引導著走了過去,繼而註意到了石頭下方小小的標簽。

“重、輕、石?”

“它雖然不大,但密度超乎尋常,即使是力氣再大的人也無法將其舉起。”

笑著如此說了一句,赤發赤眸的少年將雙手搭在了石頭的兩側,

“不過,據傳言,若是有誰能將它舉過頭頂,新的一年就會帶來好運。”

他說著,手臂上的肌肉一收,那顆石頭便稍稍離了原本的平臺,但再也沒有繼續被擡起的趨勢。

赤司征十郎雖然外表看起來不壯,但肌肉強度均衡,所有的訓練都有著最高的效率。如今,他的雙手已經帶上了微顫,一看便用盡了全力,但那石頭依舊紋絲不動,看起來確實有著超乎想象的重量。

於是四楓院夕影也將雙手搭在了石頭的另外兩側。

“征十郎,你放松些。”

低言一句,她就在對方將力道稍稍收束的瞬間增加了聚於手掌和手臂的靈壓,

“如果這樣成功舉過頭頂,來年我們是不是都會有好運?”

“或許吧。”

赤發赤眸的少年稍稍一揚眉,

“辦得到麽?”

“這可是我的專長——”

挑起眼角揚聲道了一句,四楓院夕影緊了緊五指,就應著聚集起來的靈力一鼓作氣地將那塊確實奇重無比的石頭一舉擡過了頭頂。

赤司征十郎不是個相信這類迷信的人。

但是,難得他有興致接觸一下這類東西,她自然十分樂意相陪。

將石頭重新放下後,四楓院夕影甩了甩手腕:

“話說這個東西還真是重,都用上了靈壓居然還讓我覺得手臂和手腕有些發軟!”

赤發赤眸的少年聞言輕笑了一聲。

他伸出雙手握住了她的五指,止住了她略有些粗暴的動作。明明他們都碰了那個石頭,她的掌心已經被摩擦得冰涼、甚至有些裂骨寒風帶來的輕微刺痛,他的卻依舊帶著淡淡的暖意。赤司征十郎低頭在她手心呼了一口熱氣,便曲起五指裹住她的掌心和指尖,將它們帶入了他身側的衣袋中。

“對了剛剛就想問了,我們今天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祈福。”

“哈——?”

“這是新年的傳統。”

他擡起赤眸看了她一眼,嫻熟地攬過她的腰、帶著她繼續向前走,語調依然平靜,絲毫沒有被她誇張的動作所影響,

“只是按理不該今天來,但我想,你會比較喜歡人少些的時候。”

“唔,確實……”

她的喜好、她的想法……

他真的對她好得過分,好到她根本不屑於什麽山盟海誓,僅僅從生活中每分每秒的每一個細節,就能讓她感受到比承諾更為厚重的深情。

在第二片臺階的盡頭,兩旁的墻面上掛滿了鳥居樣的掛牌,翻過背面,可見上面寫滿了各式各樣的願望,諸如“生意興隆”之類的。迷你的小型鳥居層層疊疊井然有序地掛在墻上的掛鉤上,緋紅與青灰交相輝映,遠遠看去也形成了不錯的景致。

四楓院夕影頗有興致地拿著手機這邊拍拍那邊錄錄,直到暫時離開了片刻的少年再次走回到她身邊。

“征十郎,你剛才去做什麽了?”

方側頭開口,她就見他手中也拿著一個與墻上掛著的一樣的鳥居。夕影略稀奇地翹了翹眉,挑起聲線半開玩笑地補了一句,

“咦~你什麽時候也開始信這種沒有根據的東西了?”

赤司征十郎直視向她,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

“反正也沒什麽損失,若是恰好真的靈驗,就是白賺的,不是麽?”

這句回答聽著似乎有些耳熟,邏輯也……

女子聽聞轉著眼珠回憶了一番,這才想起當年修學旅行時,她似乎對著黑雞蛋發表過同樣的觀點。

——說起來,她當年不過是信口開河隨便一說,想不到他居然連這種事都記得。

被自己的臺詞和邏輯塞住了話,她自然是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言論。

四楓院夕影於是故意忽略了這個話題,瞇著半月眼湊上前去:

“你寫了什麽?”

誰知後者這次沒有大方地將其展示給她看。

赤司征十郎不為所動地握著手中之物,神色鎮定而理所當然:

“神員交代過,被當事人看見是會失效的。”

她一楞:

“和我有關?”

後者淡然回了個單音節,便慢條斯理地將那迷你鳥居掛上了許願墻。

誠然,夕影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百分之百的真誠,似乎沒什麽東西是值得他許願的,這超脫常理的情況讓她有些好奇。好奇心作祟的結果,便是自家少年雖然在當時沒有讓她看,她還是會尋找各種時機。

譬如祈福時的那短短五分鐘。

她花了半秒瞬步回到那個地方,準確地找到許願牌所掛的位置。因為今日沒有多少其他人來,她甚至都不用翻找。

於是,將那個鳥居微微後翻,四楓院夕影將頭湊過去後,看見了熟悉的俊朗字跡——

【希望永遠記住發生過的一切。】

……

乍看之下意義不明,但她還是立馬參透了其中的意思。而就在那一瞬間,她捂住了嘴,只覺得鼻頭和眼眶都突然有些發酸。

她愛上的人類實在太過聰明。

她從未向他明確提過人死後會失去記憶雲雲,但他似乎還是從她的字句間猜到了這一層事實。

——這確實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實現的願望,也難怪他會突然對神祀產生興趣了。

四楓院夕影瞬步回去後,就不管不顧地從後環住了那個有著赤色腦袋的背影。

赤司征十郎斜過頭,神色無變,好像並不對她的行為感到意外,只擡手婆娑過她的鬢角,放緩了聲線、柔聲道:

“還是去看了?”

紫羅蘭發色的女子將腦袋擱在他肩上,悶悶地回了一個單音節。

赤發赤眸的少年“呵”了一聲,沒有說話,也未因此而生氣。

就這樣沈默了良久,他長嘆了一口氣,降下聲線,輕輕喚了聲她的名字:

“夕影。”

“什麽?”

“如果,真的成真了……”

“真央靈術院。”

打斷他的話吐出一個地名,四楓院夕影將雙手移上面前的人的雙肩,閉上眼,慢慢道,

“這是成為死神的學校。只要從中畢業,就能加入護庭十三隊,從而居住進靜靈庭。一旦入了靜靈庭,就有機會出入四楓院家。”

她說著靜默須臾,又以平直的語調客觀地補了一句:

“只是,目前為止還沒有過……有生前記憶的先例。”

“……”

赤司征十郎聽聞沒有答話,兀自看著前方。

半晌。

“征十郎。”

“嗯。”

“今年這個是沒辦法了,我看都看了。”

夕影睜開了眼,斜過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身邊的少年瑰紅色的雙瞳,

“明年你再許吧,我保證不看。”

四楓院夕影覺得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前後矛盾了。

她曾經真心地希望過他永遠不要踏入靜靈庭半步,只因為成為死神太過危險。若想魂魄不滅,最好的選擇便是作為人類生生世世轉世輪回。但如今……大約是自己真的太貪心了,這一百年都還沒有開始,就忍不住想要更久。

她偶爾會夢到百年後的歲月。全身都仿佛沈入了深淵,痛徹心扉的孤獨帶來的徹骨冷意吞沒了一切,讓她冷得發抖。幸好他就在她身邊,午夜夢回後,那熟悉的溫度可以很快驅散突如其來的寒冷。

有幾次,他被她的動靜驚醒過。她看著他睜開眼,伸過五指滑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淌下的液滴,沒敢說話,只將腦袋埋進他看不見的地方。而每到那時,他也只是將她更深地圈入懷中,叮囑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從未問過她發生了什麽。

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征十郎……”

她再次開口,幾不可聞的淺淡哭腔摻雜了深深的虔誠和祈求,

“拜托你,成為那個先例,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赤司征十郎的靈壓微微一顫,片刻後,回身直視向她。

“夕影,不要哭。”

他將一只手壓到她的腦後,

“明年我們再來。”

“嗯,還有後年。”

“每年都來,都許這個,可好?”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一個需要被哄著的小孩子,一點沒了一直以來優雅成熟的形象,但偏偏他那寵溺的語氣對她而言就是很受用。

少年的話音剛落下,四楓院夕影就翹起了眉,只覺得心情好了些。她後退了一步,歪過頭,又追問了一遍:

“征十郎,你說的是真的?”

“夕影,我騙過你麽?”

“那……”

她舉起一只手,勾起小指豎到他面前,

“我們拉鉤。”

赤司征十郎低笑了一聲,便也伸出手勾上了她的指,末了還以大拇指與她的相互一頂。

看著垂下了雙手的人心滿意足的模樣,他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便重又執過她的手,略帶無奈地拉長了聲調:

“那麽,可以繼續往前走了麽?我任性的小貓。”

“什麽啊,這就嫌我任性了?”

四楓院夕影佯裝不滿地湊上去,

“以後可還有更任性的,到時你是不是要把我丟出去?”

他斜睨了她一眼,微笑著一本正經道:

“不敢,夫人多慮了。”

“這還差不多。”

“呵……”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哇不給長評就算了!還不留言?上一章三條什麽鬼!我不日更了哼唧!

☆、考試與覆習是永恒不變的噩夢

一年後……

第三學年第三學期、各類社團的全國大賽結束後,每個學生剩下的主題就都只剩下了一個——大學升學考試。這一點,對於早已進入人類生活的四楓院夕影也是同樣。

又一年冬季杯結束,從籃球部引退後,每日放學,她的工作就從做作業和社團計劃變成了做作業、做習題、和做習題。

萬能的赤司征十郎早在高三第二學期末就接到了日本最高學府東京大學的擔保名額。因此,每天都閑得慌的某人就有了更多的時間督促她的學習,並直接包攬了包括制定覆習計劃、監督和檢查在內的所有工作。

四楓院夕影本就對學習現世的高中課程沒什麽興趣。前兩年因為有少年高一時那魔鬼般的補習做基礎,加之本身還算聰明,成績好歹還能入赤司征臣的眼,畢竟他不會像要求自家兒子那麽要求她。但是,如今臨近升學考試,為了能把她也趕上和自家少年一樣的學校,他幹脆直接坐鎮在了本家。每次模擬考完,他第一件事就是問她拿成績,還各種對著卷子東看西看指手畫腳,頗有一副“你可以考不過征十郎,但是你必須考過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的架勢,這讓夕影和她的免費家教都壓力很大。

其結果,就是赤司征十郎應父親大人的要求不間斷地對她提高著要求,而她只覺得路漫漫其修遠兮,不知道那死命覆習和做題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這一天的四楓院夕影依舊苦逼地伏在桌案上面對著那本厚厚的習題冊,冊子的旁邊躺著一本翻開的筆記本,上面是赤司用各種顏色的筆寫出來的批註。

這時,書房的小門開啟,赤發赤眸的少年手執著一壺水從外走入:

“夕影,不要趴在桌上看,對眼睛不好。”

高挑著語音如此道了一句,他只對對方瞬間擡起的哀怨碧眸抱以了一個微笑,看著她雖不情願、但還是聽話地挺直了背的模樣,坐到了她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

一邊在空杯中倒入溫水,赤司征十郎側眸掃了眼女子掌下的筆記本和她全身散發出的幽怨氣場。略帶無奈地笑了笑,他將水杯推到她面前,以盡可能不會刺激到她的平直聲線淡淡地道:

“休息一會兒吧,喝點水,別太累了。”

四楓院夕影立馬如蒙大赦地丟下了手中的筆。

她耷拉著臉轉頭朝身邊的少年眨了眨眼,接過他遞過去的水杯狠狠喝了一口,便直接斜進了他懷中,悶在他衣衫間甚是委屈地拖長了話音:

“唔,征十郎……這是你今天說的第一句人話……”

莫名被形容成“不說人話”的某人也很是無辜。但他還是包容了自家未婚妻偶爾的孩子氣,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放緩了語調柔聲哄著她:

“再忍忍吧,很快就結束了。另外,父親說了,下周帶你一起去逛街。”

紫羅蘭發色的女子聽聞擡起了頭。

她煞有介事地將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半天,過了一會兒,擺出了一副大驚小怪的神色:

“嚇,真的假的?就這節骨眼?不像他啊!”

“卒業儀式前,他要為了某件事舉辦一場宴會,就在這裏。”

“原來是宴會啊,我就說嘛……”

表示了解地點了點頭,夕影癱軟了身子半閉起雙眸在少年懷中蹭了一會兒。只是,幾分鐘後,她被學習攪得出現了問題的腦回路還是轉了回來。

“等等,不對啊。”

女子又將目光對向了少年瑰紅色的雙瞳,微微支起了腦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宴會用的禮服我應該有不少了,沒必要特意再去逛街買吧。”

“不,很需要。”

立即接下了話,赤發赤眸的少年輕揚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神秘的笑容,

“之前的那些都太素凈,那場宴會你也是主角之一,需要一件更能體現身份的。”

“‘身份’?什麽身份?”

赤司征十郎只笑不答。

又過了須臾,他側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就從懷中將黏在自己身上的某只撈了出來。

嫻熟地垂首侵入她的唇舌,少年認真地觀察了片刻似乎終於被他哄去郁結情緒的人,便曲起指腹滑過她的額角,淺笑著道:

“好了,夕影,已經休息很久了,抓緊時間將最後一點內容覆習完?”

只是他的話音剛落,原本尚恢覆了些往日的平靜的某人便立刻翻了個白眼,面色不善地指控了起來:

“啊~好討厭……你就不能忘了覆習之類的事情麽……?”

>>>

在父親大人和萬能的赤發少年的雙重監督下,最終的結果自然不會太差。四楓院夕影雖沒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勉強接到了東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不過,雖然不知赤司征臣作何感想,她自己是很滿意了,畢竟直到兩年前,她還對現世的這些知識一竅不通。

至於那關於宴會禮服的“逛街”,到最後也不過花了半天的時間——為了讓她有最大限度的時間投入學習,赤司家的兩個男人一早就去各處考察過、並得出了幾套方案。而那個周末,夕影不過是去負責試穿,再供那兩個眼光毒辣吹毛求疵的人類挑選的。

接著沒過多久,就到了宴會當天。

腦子裏只有學習和習題的生活真的會讓人變傻。那一日,坐在梳妝臺前任由造型師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大腦短路了多時的四楓院夕影終究還是悟到了今日的不同之處在哪裏。

以往,她都是以女伴的身份陪著自家少年去參加各種宴會。除去他對她的態度不說,她仍可以被當做是花瓶和陪襯,因此,無論面對什麽情況她都會收斂自己的性情和鋒芒,以不給自家少年留下把柄為先。但今日的宴會是赤司家舉辦的,如若在賓客來到時她與赤司征十郎一同去迎接他們的話,那傳遞出的消息就只有一點——赤司征臣要借這個宴會的名義向外界宣布她真正的身份。

那麽她要做的,就成了擺出這個身份所應有的氣場和風度。

——這可比事事小心謹慎簡單多了。

赤司家的兩個男人吹毛求疵的結果是一條紫色的抹胸長禮服。

這條禮服除了斜吊帶的設計形成的單肩裸|露外,整體風格較為保守,但貼身的裁剪和上品的布料又很好得顯出了女子堪稱完美的身段。四楓院夕影身為貴族,舉手投足本就大方而優雅,與其相配,就更顯出了一分出人一等的高貴。

顯然,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在於多華麗,而是在氣質與氣勢上遠遠甩開在場的所有所謂的千金小姐。

加上今日紫羅蘭發色的女子偶爾會相當自然地稍稍指揮一下傭人,也常擺著典雅恬淡的完美笑容代替恰巧正忙的赤司征十郎為客人接風,整一副赤司家女主人的樣子,這讓應邀前來的人都不免將話題引到了這上面。

直到宴會開始後,赤司征臣走上中心的主位,宣布了一個重大的消息:

赤司家的獨子,赤司征十郎的婚期。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四楓院夕影如是。

她還沒有聽說今日的宴會還有這麽一個環節。況且,一般這類家族都會先舉行正式的訂婚儀式——雖說也有極少數省去這個步驟的情況,但這實際上不合規矩,更不合赤司家素來一絲不茍的做派。

突然的驚喜讓夕影一時有些反應不及。無視了餘光中廳室內齊齊盯向這裏的目光,她第一次略帶局促地向身邊攬著她的腰的少年投去了視線。而下一秒,就仿佛是要證明心之所向一般,赤發赤眸的少年擡手壓住了她的後腦,在眾目睽睽下側頭吻上了她的唇。

不過,“天賜兵裝番”四楓院家前任分家家主四楓院夕影端得不是那種會沈浸在意料之外的情形中不能自拔的人。

賓客們的種種猜測得到了證實,自由活動時間正式開始後,他們便放棄了關於八卦話題的討論,該敘舊的敘舊、該談生意的則照常談起了生意。而在近幾日開始接手公司的自家少年與其他業界前輩相談時,她也真正拿出了赤司家人的架勢,指揮下人們進行一些廳室擺設與酒菜的調整。

實際上,此次宴會來了不少赤司征十郎的迷妹。

夕影很清楚,因為其中有好幾個就曾在過去當著她的面向她家少年獻過殷情。即便沒有,在曾經她陪他參加過的一些聚會中,她也能輕易地從她們的言語和神色之間感受到其中深切的愛慕之情。

只是,她是個有風度又大度的人,不會在女孩們玻璃心碎一地的時候上前補一刀。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她們沒有機會已成了事實,若是聰明些,就該默默放下心中的那點執念,將自己優雅的一面展現出來,或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四楓院夕影以為這些出身尊貴的人類都會是明白人,畢竟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有別於常人,沒想到即使在這一天,她還是再一次感受到了所謂的“智商下限”。

叫住她的人姓高橋。

據她所知,她的父母與赤司征臣關系不差,因而得以長年與赤司家的企業合作。雖然本身的公司不大,近幾年也依靠這一點尋找著商機,企業資產和實力都在逐年上升中。

那個時候她剛吩咐完傭人給桌上的酒籌另添上些酒,正無所事事地舉著杯盞以靈壓聽著那頭自家少年與那些前輩的對話,黑發少女就踱到了她面前,一本正經地板著臉,直接進入了正題:

“如果你真的愛赤司君的話,就請你離開他。”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我有點嫌棄這個炮灰的智商,不過。嗯,你們要的懟人來了

偶爾也想爽一把hhh

所以重點在下一章

後兩章都是5000+

☆、所謂的婚前綜合征

“如果你真的愛赤司君的話,就請你離開他。”

額,這直白的開頭……

被槽點滿滿的開場詞一雷,四楓院夕影停住了晃著酒杯的動作,面上端莊的笑容無變,只朝面前的人歪了歪頭。

——這種宴會無聊得很,既然有人願意給她增加些樂趣,她倒很是樂意奉陪。

“雖然赤司君不喜歡我們,但我們都有強大的家庭背景,可以輔助赤司家走向更高的巔峰,而沒有這些的你,將來只會成為他的軟肋。”

夕影沒有答話,只微笑著稍稍瞇眼,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另外,為你自己考慮。這個世界講究的終究是門當戶對。或許赤司君現在對你一時新鮮,但時間長了新鮮勁過去了,你又該怎麽辦?到時的你,只會成為赤司家傳宗接代的生育機器而已。”

生育機器……

呵,真虧她說得出口。

女子依舊不言,兀自仰頭小啜了一口手中杯盞內的紅酒。

等了半晌沒再聽見下文,她才將視線轉回去。只見那個少女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也不知是要看她的誅心之語是否起了效果,還是在盼望著她的什麽答覆。

但無論如何,她的詞窮已成事實,四楓院夕影於是側身將玻璃杯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優雅地擡起一只手叉起腰,偏頭道:

“說完了?”

面前的人類沒有回話。

“很精彩。感情真摯,值得嘉獎。”

毫無誠意地揚眉評論了一句,她稍稍後退倚靠著身後的矮桌,兩手撐於其上,雙腿微叉,仍保持著貴族式完美的淡雅笑容,

“我知道你們早就調查過我。那麽,高橋小姐,我很好奇,你們調查出的結果是什麽?”

此話似乎戳到了她的什麽痛處。少女聽聞立時蹙起了眉,稍稍增大音量,語氣也急了起來:

“別以為赤司家幫你……”

“赤司家幫我掩藏了我的來歷?莫非你以為赤司家的人真的如此空閑,竟花了這麽大的心力幫我,才造成了過去和現在你們都沒有一丁點頭緒的局面?”

揚聲打斷她的話,看著她突然楞怔的樣子,夕影挑了挑眉,

“那好,就當是你想的那樣。那麽,既然赤司家願意在我身上花費這麽多力氣,你又憑什麽認為自己的假設會成真?”

一句話,黑發少女就被她塞住了言辭:

“我……因為……”

這麽簡單就沒了戰鬥力,這讓四楓院夕影覺得有些無趣,然而她並沒有引導別人爆發戰力的興趣。

“如果你沒什麽要說的了的話,該我問了。”

如此一言,她走上了一步,踱到她面前,

“是誰教唆你來挑釁我的?”

大約沒想到她會直截拋出這樣的問題,少女一驚,她手中的杯籌也隨之猛然一抖。驀然的動靜使得杯中酒紅色的液體在一瞬間傾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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