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3)

關燈
慕起妙珠精彩紛呈的日子來了,若我入妙珠這般見多識廣,也不至於煎熬這多日。

想起近日來與競淵種種,心頭一抹異樣漸漸散開放大,我喃喃道:“原來,這便是情愛之意!”

妙珠知我這棵千年鐵樹好不容易開了花,自然興奮無比,穩穩當當地住在了山頭,看狀未有近期離去的打算,餅打定主意要會一會競淵。

然這次競淵倒叫妙珠有些失望,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隔幾日就來,如今也有一個月光景,卻依舊未見他的身影,我雖有些心焦,但一個月對於我這種活了幾千年的老妖來說,到底不算什麽,況且有妙珠陪我說說話也不是太過焦急。

妙珠卻生來是個急性子,等不得人:“姑姑,這競淵住哪個山頭洞府,不如我們去尋尋罷!”

因是競淵的緣故,如今我也不是如往日那般懶怠不願化成人形,而今日日人形偶爾綰個發髻似頗有意思,此刻我正勻弄我一頭青絲,被妙珠這一問,不禁頓住:“我並不曉得他住哪裏?”

“無妨,裹雲山的妖我大都熟絡,我去打聽打聽!”妙珠撂下一句話,便火急火燎地從原地消失。

我嘆息,果然人間是個好地方,若非有競淵這麽個緣故,妙珠只怕早已急不可耐沒了蹤影!

月頭正明時,妙珠懨懨地出現在我面前,垂頭喪氣道:“姑姑,我都打聽了,整個山頭的人都不曉得競淵,便是赤瑢家裏的親戚也不知有這麽個叫做競淵的同類!”

我楞了一楞,道:“許是我猜錯了,競淵並非源於裹雲山!”

妙珠睜大了雙眼,銀杏一般圓潤:“猜?姑姑猜的……姑姑你……唉,罷了!”

妙珠一陣大呼小叫,繼而像想起什麽一般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與我道:“我估摸著姑姑也並不知道他是只狐貍吧,又是猜測!”

我暗道不愧是與我相識最久的妙珠,遂不負她所望地點了點頭。

妙珠如散了的流雲一般軟在大石頭上,一片生無可戀地仰望天空,良久以後方打起些精神,滿臉期冀:“那他打那個方向來,姑姑應該曉得吧,我們可以沿路去打聽打聽,這競淵道行不淺,應該有些名頭,當是很容易尋得才是!”

我搖搖頭。

“甚好!”妙珠呷了呷嘴,深深吸了口氣,“等罷!”

還不待我多想,只聽見妙珠又有氣無力道:“那姑姑你到底理解這個競淵幾分?”

我正兒八經回答:“我只曉得,他叫做競淵!”

妙珠張大了嘴巴望著我:“姑姑竟連他來自何處真身為何是何修行都不曉得?”

我道:“這些很重要麽,我為何一定要知曉?”

妙珠幾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姑姑,你看人家家雙雙對對的在一起生活的,哪個是如你這般一無所知的,這叫做,叫做……叫做坦誠相見,對,坦誠相見!”

“坦誠相見?”我看著妙珠,琢磨著她這話很有道理,忽略掉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因為我對競淵很好奇的成分,道,“那他若是不告訴我呢?”

“那他便是不愛姑姑。”妙珠斬釘截鐵道。

妙珠這句話,使我心頭莫名地跳了跳,這話說的我很是不爽快,一時間呼吸竟有不暢。

妙珠眼珠轉一轉後,笑著上前挽我:“我聽姑姑所說,覺得那競淵心中應該是有姑姑的,否則他一個那麽大年紀的老妖,作甚三天兩頭來與姑姑相會。”

頭頂瞬間晴空萬裏,我滿懷期望地看過去,問:“果真?”

妙珠重重一點頭,“嗯”了一聲。

再又一個月,在我和妙珠望穿秋水的期待之下,競淵終於慢吞吞地駕一朵祥雲而來。

彼時妙珠正使著她從凡間帶回來的茶具教我烹茶,忽見頭頂飄著一朵碩大地雲彩,她手中的茶具不自覺掉落,繼而目瞪口呆的看著飄然而落的競淵,喃喃道:“天啊,仙人,姑姑,快看,裹雲山來神仙了!我來來回回人間許久,除了土地,還是第一次見到神仙呢!”

我瞥一眼滿面激動之色雙目放光的妙珠,不自然咳了聲:“他是……競淵。”

妙珠睜大了眼睛,頓了頓道:“果然與姑姑一般,是個……與眾不同的妖!”

我聽了妙珠的話,略略有些尷尬,第一次見到競淵從天而降時,我與她想法不謀而合,後來再問,方得知這祥雲,是他一個神界的朋友所贈別離之念,稱為流錦。

那時我並未深究,只一心以為,競淵許是個念友的妖,如今他人飛升不得相見,日日用著祥雲,不過權且做個念想罷了。

待競淵落地,妙珠先是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繼而以愈發明亮的笑意十分熟絡迎上:“競淵前輩罷!我是妙珠,姑姑這幾日總是與我念叨你,如今我可算是見著廬山真面目了,果真是三山五岳難挑的好樣貌,配得上我姑姑,競淵前輩,您請,快請,我同姑姑已候你多時了!”

競淵的腳步頓了頓,面上一派驚異之色。

我以為,競淵是對妙珠這自來熟的性子有些不適,卻只聽競淵疑惑看向妙珠,皺眉:“配得上?”

妙珠手上的動作一頓,眼珠溜溜轉一轉,哈哈地笑著,將競淵引過來:“嗯……妙珠是說,前輩與我姑姑都是天上地下十分難尋的好模樣,難怪能一見如故!”

競淵落座,看著熱氣騰騰的茶盞,看了我夾著杯盞的動作,隨即輕輕一笑道:“好香,默默竟學會了烹茶!”

競淵後來與我言明,默默比默娘順口許多,我因覺得名字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亦無不可。

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這個默默,比他人口中這個默娘,的確要可人心的多。

競淵喜歡,我自然也就高興,將一杯茶推至他面前,看了一下笑意綿綿眼波流動的妙珠道:“妙珠教與我的!”

競淵面上笑意更盛,妙珠忽然驚叫了一聲,我與競淵同時看過去,只見她拍著胸口道:“了不得了了不得,天下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天吶……這笑,神仙也不過如此罷!”

妙珠一連串驚艷與咋咋呼呼之後,又草草與我交代了幾句,再捏個訣尋個由頭繼續下山去了,我觀這急不可耐的形容,想必多日無聊等待一個人的時日,已然使她十分煎熬了罷。

我目送那陣青煙遠去,半空中隱隱傳來妙珠的話:“姑姑,妙珠去了,妙珠近日與你所言,請務必放在心上,姑姑保重!”

☆、第九 桃花朵朵開

妙珠行事一向風風火火,我早已習慣,卻唯恐嚇著了競淵,忙扭過頭去看他,只見他仍一派正經地坐著,只噙了笑看過來:“她倒真是急性子的人,呵!臨走前竟不忘囑咐一通,有要緊的事?”

競淵雖是無心問起,卻是給了我一個順水好推舟。

妙珠說過,對待自己的情郎,要嬌羞無限方有情趣,但我是真真想不出嬌羞到底是何光景,妙珠也更是做不出這般光景與我看,索性將多日來憋在心裏的話敞亮開來:“競淵,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纖長的指尖帶翻了案幾上的茶盞,溫熱的茶水溢出,滋生絲絲淡淡的青煙,彎彎曲曲飄向上空淡去,四周縈繞著溫潤的茶香,競淵幹凈平展的袖口,被茶水沾濕卻猶不自知,面上帶笑的表情僵了僵,眼底波光不斷流轉,他一向波瀾不驚銀色的袍子無風卻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他形容全不見往日瀟灑自在,似有些……緊繃。

他這般反應,是我不由心下緊張,細想一想,我這話著實有些突兀,似將我這位心上人嚇著了,直欲說些話來安撫他,卻不料我生來是個笨嘴皮子:“我……我是不是太著急嚇著你了,你別怕,我我……”

我自己結結巴巴了片刻,忽然又想到,萬一妙珠猜錯了呢?實則競淵對我斷無情意,又或是競淵已有家室良緣了呢?

我當如何?

千回百轉之間,我心中已有無數想頭,須知我這般思想,於我自己來說,委實是有些奇跡,怕是我這一千多年來所有的思想加在一起,也沒有這會子多。

我舔了舔嘴唇,咂摸著,若是競淵被我嚇著了,該如何哄他,若是他已有良配,我又當如何,袖中的手不自覺攏緊,雖是定定地觀察他的言行,胸口下的心卻似乎通通地撲騰個沒完沒了。

良久之後,我只覺我這身子已然僵得不成樣子,競淵終於有了動作,他薄薄的嘴唇微動:“默默,你曉得什麽是愛嗎?”

我以是競淵不信,便道:“我曉得的,我不見你的時候,我覺得這我待了幾千年的裹雲山枯燥乏味,我這顆桃花樹內的心焦慮不安,恨不能立刻飛到你身邊才好,我想見你,莫名其妙的想見你,我想時時同你處在一起,我想時時都能看到你,便是與你相對而坐的此時此刻,你曉得嗎,我這心中連續不斷地盛開著數不清的花朵,這種感覺,我從未有過。競淵,和你同處,我很歡喜,真的,很歡喜。”

“這話,且是妙珠教與你的麽?”想來我與競淵相識多日,他是第一次聽我說這許多話來不免有些不適,他沈吟了許久才慢慢開口,容色幽靜,目光深深。

我見競淵如此,只以為他並非與我想到一處,換妙珠一個詞便是我自作多情了,忽然間沒來由的有些惱怒:“你莫要再問了,妙珠只是告訴我這原是情愛,如何知道我所思所想!如今你既對我全無此意,你又刨根問底問這多作何!你走罷,以後莫要再到裹雲山來了,我們不必再見!”

說到惱羞成怒,我氣有不順,眼鼻不由酸澀,只得起身走開,不再看他,一心盼著他盡快離開,又盼著他不要離開,糾結淩亂之下,我聽見自己的胸腔內的那顆心,開始狂躁不安起來。

未等我走兩步,便突然感覺身上一緊,腰上便出現了兩條交叉的銀色廣袖,隔著衣衫,身後競淵的身體略略有些顫抖,但我卻聽到他有些驚喜的聲音縈繞入我耳中:“默默,我以為……以為你原是不懂情愛的,你曉得麽,我之所以遲遲不來,正是苦於如何讓你明白情愛,誰知今日你竟比我還要通透!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庸人自擾這些日子!”

我因本就是情竇晚開,自然有些不甚明白競淵的意思,雖覺得他這樣圈著我,心內很是歡喜很是圓滿,卻仍是忍不住道:“你……你說的我不大明白。”

他攬著我換了個姿勢,在我肩頭蹭了蹭,贈我一句使我十分歡喜的良言:“默默,你可知,你若與我有七分情意,那我,便有十分!”

競淵的聲音,溫軟纏綿,卻又決絕霸道地自耳中闖入心中,不似那種三月春雨潤物般細致彌漫,而是猶如傾瀉的湖水一般不可抑制得轟然一聲競相放肆侵占心野,霎那間使所有心中內斂的花骨朵競相怒放。

我並非沒有想過,競淵對我亦是有情,但等這句話實實在在從他口中聽來的時候,我方知此時這種心境這種心意,是想象不來的。

許是我不言語,他暗啞深沈地聲音傳來:“不信麽?”

他與我貼近,呼吸淺在耳畔,莫名地使我體內靈氣流轉,五臟六腑似有愈來愈多的花苞競相開放,我連忙按捺心神默念靜心咒,忍不住感慨,情愛果真是一件相當神奇之事,一瞬間竟讓我生出這許多不曾有過的情愫。

但我曉得,我此刻當務之急是要應答身後之人,便忙不疊轉身,卻剎那間落入了一方溫柔似水的眸子裏,心臟似被猛烈撞擊了一般跳個不停,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如化了冰雪一般綿軟:“我自然相信!競淵,你曉得否,此刻,我很歡喜!”

我既然了了他的心意,自然是解開了我心中的一個疙瘩,渾身無比暢快,再看競淵那張好看的容顏,心中愈發歡喜。

我想起妙珠的話,道:“競淵……”

“嗯?”

“把你的真身與我看一看罷!”

他好看的眉眼不自覺緊一緊,笑了笑與我說道:“莫不是你此番同我言好,只是為瞧一瞧我的真身罷?”

我哪裏知道競淵是與我玩笑,只想著我倆將將互訴心意,正是猶如驚弓之鳥之時,不禁有些急眼:“不不,我聽說人家伴侶個個都是彼此知根知底的,我同你如今既已言好,我卻只曉你叫做競淵,其他的一概不知,若是你哪天跑了去,我又去哪裏尋你!你若不願意讓我看,那也就作罷,何必拿話來氣我!”

鼻尖微涼,競淵纖長的手指掠過,他無奈而笑:“呵呵,我同你玩笑的,你看你這就急了?也罷也罷,你別急,我這就化與給你看!”

☆、第十 情深不知處

一切都是命定之數。

在那誅妖臺上受盡天火煎熬之際,有那麽一刻,我便在想,若果見多識廣的妙珠多留一刻,同我一起見到競淵現出的數丈真身,那麽我彼時,對於競淵滋生的懵懂的情意,以我這膽小怕事的天性,又怎會心生妄想。

然而,命定從來沒有如果,時間亦不會為我而折回重新來過。

我清楚的記得,那時我呆呆地看著競淵的十丈真身良久,心中一心想著,果真被妙珠言中,競淵並非是只風騷的狐貍,而是條大青蛇,三山五岳的蛇類眾多,我向來曉得青蛇罕見,只是……卻並未曾見過競淵這樣的青蛇。

競淵……

他比別的同類,多出了兩只奇怪的長角和四肢

故此我自以為聰明地想起,第一次與他相見,他受了那樣重的傷,卻始終不肯現出原形,須知,化作原型修養,不曉得比人形省出多少工夫來。

我只想,緣來,他獨自承受著如此痛苦。

他長成這般,必定為同類所不容罷。

三千多年前,我曾親眼目睹,崖底的花蛇一族的某一代生出了罕見雙頭蛇,便只因比同族多出了一顆頭顱,那雙頭蛇便自小被同族欺淩辱罵,到後來不知所蹤,再最後,西頭的穿山甲在刨洞的時候,發現了他屍身之際,他的一只頭,已經腐爛在了泥潭裏。

因為一切近在我腳跟下,是以從頭至尾都瞧個真切。

我不由心頭一痛,競淵他……

想來他必定極為痛恨自己這副模樣罷,如今卻因為我一個無理的要求而現出原形,只怕是真真切切將我放進了心坎裏。

我心中無限觸動之際又滿是心疼,卻又怕說出緣故勾起競淵傷懷,只能強裝淡定對他道:“那個……競淵,你變過來罷!”

競淵聞言化作了人形,我眼瞧著他目光閃爍變換不停,遂更加確信了心中所想,心頭愈發堅定了不動聲色的想法。

他看了我許久,期間似欲言又止,又似鼓足勇氣,末了說話的語氣焦急卻又小心翼翼:“默默……你怎麽了,我……嚇著你了麽?”

我一聽他這話,心中一驚,忙不疊道:“沒有沒有,我原先以為,你這副皮相,想必是狐貍家的,卻不料竟是我錯了!”

我本是心口胡謅來安慰他,卻明顯察覺他渾身一緊,面色似也變一變,聲音有些幹澀:“你錯了?”

“對呀,緣來你竟是條青蛇!”我盡力放大自己臉上的笑容,使自己看起來無異,競淵的反應卻似乎更加敏感,看來他是真切的在意自己的真身。

他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容上來回審視,眉頭若有若無地蹙一蹙:“青蛇?你真的認為……我是條青蛇?”

我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愈發疼惜的同時,我忘重重地點一點頭。

我曉得想他此刻必定十分在乎我的看法和肯定,便盡力使自己的聲音看起來稀疏平常:“自然!你這模樣,不是青蛇還能是什麽!”

我話音落後,只見他低著頭沈默不語,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他這副黯然失落的模樣,是我不禁為自己的沖動魯莽而後悔,競淵便是競淵,我為何一定要知道他是什麽妖,管他是狐貍還是蛇,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只是此時此刻真真切切的他而已!

我心中無比自責與疼惜終於無法忍耐,不自覺一把抱上競淵,而後將表情和思緒深深地埋入他的衣襟處。

這般親近與他,競淵身體一切細微的變化我自然能夠體會個清晰,耳邊的心跳紊亂無序,身體僵硬筆直,連帶著聲音也意味不明,言語不似以往那般從容不迫:“怎……怎麽了?”

我只將身子埋入更深,眼角漸漸濕潤。

“你……是不是後悔了?”他的聲音低沈地縈繞在我頭頂上方。

我楞神:“後悔……什麽?”

“後悔與我在一起?”他的手在我肩頭收緊。

我心中愈發疼痛,連忙搖搖頭:“怎會!”

我迎來的,是競淵再一次的沈默。

自我認識競淵以來,他一直頗善言辭,明朗聰慧,何曾見過他這般黯然神傷少言寡語的模樣,可見此事對他傷害之深。

我放大自己的笑容看過去,似未曾註意到他的神情一般:“有這麽一個豐神俊朗修為莫測聰慧能言的伴侶,多少人上天入地求也求不來,而我卻偏偏遇見,且恰巧你對我有情,我於你有意,又何來悔恨之說!依我看,不是我要反悔,是你要反悔罷?”

此番話說完,我自己也有些詫異,莫說我故作輕松像撿了一個大便宜一般的語氣,便是這麽些個形容詞,若是擱在以往,不曉得我要多久才能記起,如今卻一蹴而就,想來彼時聽過什麽愛情讓人變得偉大的言語一說,也是相當有道理的。

競淵也同樣露出一臉震驚,我卻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地欣喜,他的聲音依舊遲疑:“默默,你自己都不曉得你有多好,我怎會後悔!只是……”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不必再深究這個問題啦!”我曉得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便轉了個話題,“那日你受傷如此之重,怎麽……回事?”

競淵神色漸漸恢覆如常,只微微蹙了眉,而後低下頭來一本正經問我:“你可知西方有獸,眾稱梼杌?”

我已然大驚失色:“梼杌?可是那只八只腳四只眼的梼杌?那可不當惹的,你如何惹著它了,也虧得你道行深厚才逃了出來,不然我去哪裏尋你!以後莫要再惹它了!”

競淵淺淺一笑,似要說些什麽,又見我滿目擔憂之色,最終只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再也不會了!”

我方放下心來,可彼時我癡傻如斯,又哪裏能想到,競淵這話,不過是因為那為禍一方的梼杌,已經被他廢去四足雙目失了半條性命,永封於西荒蠻地,再不得興風作浪,哪裏可會再惹得它。

是時我知曉一切之際,早已時過境遷。

彼時我坐井觀天目光短淺,哪裏會想到,我的愚蠢和無知,會使我淪落到這般境地。

愛情,終究是盲目的,它蒙蔽了人的眼和心。

想來這便是我的劫數,逃不得,避不得。

☆、第十一 逍遙賞紅塵

三日後妙珠前來辭行。

原來幾十年前她在人間遇難,幸得一化外之人相救,那人道與她很有機緣,有心收她為徒,妙珠卻一心念及自己若隨了仙人便不能時時與我相見,是以當時並未答應,如今那高人又差人來問她,她知我有競淵相伴,這才下定決心前去報恩。

我聽妙珠說她險些喪命,想起她每每回來只有報喜從無報憂,想起她行走凡間的兇陷我卻不知,不由問道:“為何從未聽你說起?”

“姑姑清修不易,若因此事擾了心神多是不好,既然兇險已過那也無甚大事,何必說出徒增傷懷!”妙珠眼角紅紅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想來人世行走也多有不易,她卻一心怕誤了我的清修而不言語,我亦並非無情之人,乍一聽她欲離去,而這麽個離去更不同去凡世能時時相見,不由心頭有些難過。

但我感慨妙珠頗有心思的同時,卻也有些生氣:“那人必是隱世高人,此事是你的機緣,那日你便當隨他去的,我比你多活了那麽幾千年,莫非還需你操心不成,平日裏看你甚是機敏,怎的這個時候犯了糊塗因小失大!我若早早曉得,便是綁也把你綁去了,須知你隨著這樣的高人仙修,總比自己散修的好過不知多少倍,你亦可少吃點苦頭,早早修成正果!幸好如今還有這麽個機緣,否則以後你教我如何有臉面再對你。”

自小妙珠便是個長情之人,此於我們修行之人也好也不好,果不其然,她聽完我這話,忽就撲過來抱著我嗚咽:“妙珠曉得,妙珠是真的舍不得姑姑……”

我與妙珠雖性格不同,她卻終歸是將我看做相依相靠的親人,我雖性情清淡,卻也並非超脫之輩,這心裏頭哪裏又如何能好受到哪裏去!

千年歲月漫漫,我並非是個招人歡喜的妖,幸而妙珠不棄,時常惦記,方使我我堪堪有些許可值得回憶的東西,只是,我雖不懂世故,卻也曉得因緣與我這等清修的妖到底有多重要,只得狠了心與她道:“還是早些去吧,莫失了這大好機緣!”

好容易將妙珠勸走,我這心頭卻是一直不怎麽痛痛快。

我揉一揉有些發酸的眼角,笑與競淵:“你瞧,如今我這清修之人,竟被妙珠帶的有些多愁善感了!”

“即便是神仙,也難得有幾個真正超脫之輩,更何況是你呢!”競淵一向是最會寬慰人的,他道,“妙珠此去,前途定當不可限量,你應高興才是,我曉得,你雖看似冷淡,實則也是將她放在了心頭的,默默……其實是一個面冷心熱之人!”

這的確是妙珠的機緣,如今我也有競淵長長久久地陪我,我與妙珠都算是得嘗所願。

我瞥他一眼,不滿道:“面冷心熱?”

競淵眼角抽一抽,指尖拂過我的額際,無奈而笑,“好好,為夫失言,為夫知錯,我的默默,是天底下最為面和心善的女菩薩……”

那日我與競淵互明心聲之後,當日列為眷侶,居於我這崖頭之上。

我等精怪不似凡人,不興繁文縟節,是以我與競淵之事,無有儀式,水到渠成。

那晚競淵以神通織就一片紅燭羅帳,花海明燈,道:“我們不拜天地,不拜祖宗父母,只拜自己。”

我向來不註重這些,規矩多了我反會不勝其煩,正合我意,再者,競淵耗費莫大心神與靈力為我準備這些,我心自然歡喜不及。

我無父無母,競淵也是被宗族家人所棄,自然無需跪拜,至於天地,天大地大誰在乎兩個小妖。

於是,我倆互相為證,結為眷侶。

有人陪伴地日子,果真比一心清修的往昔有趣的多。

妙珠走後第二日,我因不願觸景生情,再一個自我倆結親一事傳出之後,這幾日赤瑢時來鬧騰,如此,競淵便攜了我離開了裹雲山,共游四海八洲。

此番出去,我才曉得,原來,天地間亦有讓人留戀的良辰美景。

東海島上應日而生的扶桑花,昆侖山巔曇花一現的驚艷,南海之間茫茫無際的霓虹,滄海碧波月色的瑩瑩蕩漾,細雨綿綿柳濃花明的白墻黛瓦。

原來天地之間,良辰美景,如此的細致入微。

我在天南地北流連忘返,好不暢快。

且說三個月後,我倆歇腳在名為邑州的客棧中,競淵在一旁替換燈芯,我正捧著一本名為西廂記的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且說自我踏入凡間,一切於我而言,陌生卻又新奇,話說有些個玩意兒,一旦開始產生了好奇,便難以自拔,而今,我就處於這麽一個階段中,這話本子,乃是我今日新觸碰到的一個好東西。

我正瞧得入迷,門外回廊的不遠處兩位相熟之人互相招呼的言語便傳了過來。

一人道:“柳兄,好久不見!”

另一人熱絡回他:“許久不見啊方兄,哪裏風流快活去了?”

那先前開口說話人接道:“哎,若說風流,哪及得上柳兄,若得了美事,柳兄可莫要忘了小弟啊!”

柳兄十分仗義:“那是自然!自然!你可別說,還真有一件好事與方兄講道!”

那方兄似是心情一亮:“是何好事,柳兄快說與我聽!”

柳兄道:“方兄且與我邊走邊說。”

我本無心聽這二人客套,只是這二人恰巧在我門外相遇,說話的聲音也極具穿透力,是以不得不聽。

說到後來,倆人聲音逐漸遠去,我因將將被帶入話本子中的情緒被打斷,一時間難以進入,便預備聽一聽使那個方兄十分明快的好事到底如何,也好解解悶。

說也奇怪,我年年歲歲的清修,從來不覺得悶,自打認識了競淵,喜怒哀樂也嘗了個遍,情愛一事,果真能使人欲罷不能,怪道無論人族和神界,總有為他粉身碎骨不惜一切之人。

這邊感慨,那邊柳兄已經開了口:“方兄,小弟自認流連勾欄青樓時日不短,雖說不是見多識廣,這綠瘦環肥鶯鶯燕燕也是瞧了個遍,如今這才真真頭一回漲了見識!嘖嘖!”

方兄:“柳兄就莫與我賣關子了罷,急得我這心口子如貓撓一般!”

莫說是他,我隔著三層樓,亦同樣有些心焦,對這柳兄的欲擒故縱有些懊惱,但又不甘聽了一半棄了,只好合上話本子,耐著性子聆聽。

想必那柳兄有意吊人胃口,兀自得意了半晌,才不急不緩道:“回春樓你去過罷?”

那人一聽回春樓幾字,驀地便沒了興趣,言語懨懨:“哎,我當什麽地方呢,沒落之地能有何寶貝,柳兄這是打趣我罷!”

我卻不以為然,暗道果然有些意思,須知四季更疊,我最歡喜的,莫過於春天,回春樓這個地方,想必亦是春意盎然百花爭艷的佳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