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頓時往後退了兩步，扶住椅子把手就去顧二嬸那裏，“阿娘，阿娘，你相信我，我怎麽會做出害大嫂的事呢？”

顧二嬸顯然也有些嚇到，看看她又看看郡主，到底還是道：“你別慌，郡主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你若是清白的，郡主也不會冤枉了你。”

甘氏又去柳氏那哭訴，柳氏有些不忍，但也是同顧二嬸一樣的說辭，“二弟妹把眼淚擦擦吧，阿娘也沒說便是你下的毒。”

等了小半會兒，有仆婦回來呈上了從甘氏屋子裏搜出的香粉，榮平郡主接過來嗅了一嗅，淡聲道：“去搜雲姑娘的屋子。”

柳氏這下也不解了，“阿娘這是……”

榮平郡主道：“青梅說她那包香粉，是從侄媳那偷來的。”

甘氏罵道：“我便知道！青梅這個死丫頭手腳不幹凈！”罵完又如同想起什麽般，急忙解釋道，“不是，郡主，我屋子裏沒有毒粉，青梅不知道從哪兒弄來誣陷我！”

榮平郡主微擡眼，語氣淡漠，“一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

甘氏立即噤聲，一屋子人大氣也不敢出。我就在這時候觀察各人的神情，顧二嬸焦急，顧四嬸蹙眉，柳氏茫然，顧三嬸與許氏都面無表情。

仆婦再一次回報時呈上的是雲意沈的一罐香粉，榮平郡主聞了聞，便將最上面那一層倒出來，又聞了底下的，同甘氏示意道：“過來聞一聞。”

甘氏猶豫著上前，只聞了聞案上那一小撮便驚呼：“這……這不是我的香粉嗎……”

榮平郡主唇邊勾起一個弧度，“是啊，這雲姑娘的屋子裏，怎麽會有侄媳你的香粉，而且與她平日所用的，也不是同一種。青梅說她在幫雲姑娘端藥時掉了這包香粉，雲姑娘幫她撿起來了，還提出要拆開聞一聞。恰好，在青梅聞的時候刮了陣風，將這香粉吹進了阿柳的藥裏。青梅膽小，將藥上面一層倒了，又加了些茶水進去。沒想到阿柳中了毒，她嚇得一直不敢說。卻怎麽能想到，是有人掉了包，動了手腳呢。雲姑娘倒是聰明，知道我們會去搜，就將這香粉摻在自己的裏頭了。”

甘氏聞言，神色一松，連連道：“是，是，郡主果然聰慧，一眼看穿。我就覺得那位什麽雲姑娘自打進府後就不懷好意，先是住到四弟院子裏，如今趁著大嫂有孕，又要往大哥那裏貼，真不要臉！如今還敢毒害大嫂，這爛了心肝的，真該天打雷劈，叫閻王爺罰她下十八層地獄！”

柳氏眉頭緊皺，直捂住腹部，“我與她素無恩怨，她為何要下這樣的毒手？”

甘氏道：“大嫂心善，自然不知曉，這等下作地方養出來的人，天生就會害人。定是想害了大嫂，好嫁給大哥……”

她話沒說完，外頭已經傳來了太夫人的聲音，“誰在那裏胡說八道？！”

甘氏聲音一停，太夫人已經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是我讓意沈去送藥的，也是我覺得征兒身邊該添人的！意沈都同我說了，她便是不願意如此，才故意撞了青梅，弄臟了衣裳！她若有心，憑她的模樣，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動心？何必做這樣的事情！”

榮平郡主眉頭一皺，很快又展開，微笑著起身讓位，“阿娘來了，您聽我說，雲姑娘未必是您看到的那樣……”

太夫人打斷她道：“那你所說，那個丫頭的供詞便一定是真的嗎？哼，我瞧著，不定又是誰教她編出來的瞎話呢。”

她眼角餘光一掃我，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這心都偏到十二指腸去了，真虧她想得出來。

榮平郡主依然笑得和氣，“好，既然如此，我就讓人將她們幾個都帶上來，重新給阿娘好好地說一遍。”

她一點頭，就有人將雲意沈和青梅她們帶了過來。她們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只有雲意沈一人挺直了脊梁。我看不上她的做派，幹脆把目光挪開。

榮平郡主指了青梅問道：“青梅，你的香粉是不是從二少夫人屋子裏拿的？”

她一聽這話，忽然擡起頭瞪向我，我心裏咯噔一聲，她便朝我顫著聲問道：“四少夫人……您……您不是說會替我遮掩過去的嗎……”

我不明就裏，“你說什麽？遮掩什麽？”

青梅帶了哭腔道：“您跟我說，只要我照著您的話說，就不會告訴郡主我偷拿了二少夫人的香粉，您……您怎麽能騙我……”

眾人都懷疑地看向我，我一慌，登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青梅？你下午跟我不是那麽說的？！”

嗶，被下套了。

青梅膝行幾步到甘氏面前，哭道：“二少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是故意偷拿您的香粉的，求求您別趕奴婢出去……”

甘氏這回倒不慌張了，饒有興趣地道：“那你先說說，四少夫人都教你說什麽了？”

青梅回頭看了看我，有些害怕地垂下眼睛。我此時冷靜下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下巴微微擡起，“是呢，我也很想知道，我教你說什麽了。”

甘氏道：“別怕，郡主在這裏呢，你怕四少夫人做什麽，你又不是她的丫鬟。”

青梅這才抽抽噎噎地道：“四少夫人教我說，端藥的時候掉了香粉，被雲姑娘撿起來了。還讓我一定要說，是雲姑娘引我打開聞一聞，然後香粉被風吹到了藥裏。”

“哦？”甘氏揚起了聲調，擡頭朝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你原來的那包香粉呢？”

青梅道：“我給了核桃姐姐……我不知道四少夫人為什麽要讓我這麽說，但她跟我說，如果我不這麽講，她就告訴郡主和您我偷東西的事……讓人把我們一家子都趕出去……”

我，嗶，你，個，大，西，瓜。

我當時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同情她，還給了她錢！你他娘的把老子的銀子還我！

我才想到這裏，只見她顫巍巍地又掏出一錠銀子來，“這是四少夫人……下午給我的……”

嗶。

我心裏有一百句臟話噴湧而出，但我忍了又忍，只是平靜地露出一個微笑來，“青梅。”

青梅不敢看我，“四少夫人……您別怪我……”

“我不怪你，”我一字一句地、輕柔地對她說，“我上輩子一定是害死了你全家，這輩子才要被你這樣陷害。你把銀子還我。”

我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銀子，一甩手砸了出去，“你不配。”

榮平郡主無語地看著我，到底是帶勸阻意味地喊了一聲，“羲和。”

太夫人立馬將苗頭對準我，“你看看，我就說！蛇蠍毒婦！榮平，你怎麽給小四娶了這樣一個媳婦！”

榮平郡主勸道：“阿娘別動氣，青梅這丫頭既然能被收買，說明她的話並不可信。”她轉向雲意沈，“雲姑娘，我問你，你房裏怎麽會有二少夫人的香粉？”

雲意沈垂頭道：“意沈不知。”

太夫人道：“問一問跟她住一起的人就知道了，有沒有人進過她的房間。還有核桃，也一並帶過來。”

我對接下來的套路無比熟悉，只坐在一旁看好戲。核桃哭訴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當日從青梅那裏接了香粉就一直放在櫃子裏，沒有動過。而跟雲意沈同住一個院子的侍女說，就在雲意沈被關起來後的某天晚上，我院子裏的花生偷偷溜進過雲意沈和核桃的房間。再然後，我院子裏的花生被帶過來，十分硬氣，昂首挺胸，死不承認自己去過。

我覺得看了那麽久的戲，是時候發揮一點作用了，就溫溫柔柔地說：“不要緊的呀，你說實話嘛。”

花生看著我發楞，我笑得和藹又慈祥，“好說出來的呀，早點說出來早點放你回去的。”

榮平郡主大概也受不了我詭異的畫風，只道：“說。不說，拖出去直接打死吧。”

花生哆哆嗦嗦地就說了自己受我指使，在雲意沈第一次端藥出去後下了毒，本來想撞雲意沈，沒想到她自己撞了人，便躲在一旁。等青梅把香粉給了核桃，她就溜進核桃的房間把香粉換成毒粉，再把那包香粉倒進雲意沈的香粉罐子裏。

聽得我簡直要鼓掌，雲意沈陷害自己這一波絕了，遠比陷害我那一段厲害。

我好笑地問：“做這樣的事，我為什麽不找自己人，要找府裏的你呢？”

花生伏地哭道：“是奴婢有負您的期望。您之前說，不希望阿綠姐姐她們牽連進去，萬一出了事，您也不舍得拿她們頂罪。奴婢實在怕死，求您別怪奴婢。”

我氣不打一處來，“……都被你們害成這樣了還不怪你們，你們當我聖母白蓮花啊？”

“放肆！”太夫人一式招牌捶拐杖，“你這惡毒的白氏！之前氣我也就算了，如今還想下毒害人！榮平，這樣的人不除，咱們顧府永無寧日！”

甘氏道：“我就覺得奇怪，怎麽那麽巧，拆開聞一聞，就會起風將香粉吹到大嫂的藥裏？這雲姑娘莫不成還有借東風的本事？這樣無稽之談，真虧四弟妹想得出來！”

柳氏含怨帶怒地望著我，“四弟妹，我自認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究竟是為了什麽，你要這樣害我和我的孩子？你……你好狠的心！”

許氏涼涼道：“四弟妹興許是在管家那一個月裏嘗了甜頭，便不願意將對牌還給大嫂了。哎，要我說，這又是何必呢，都是一家人。”

我看著在座的眾人，一一地看過去，幾乎日日相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龐，此刻落在眼裏都成了陌生的模樣。除了榮平郡主，誰又真的把我當一家人呢。滿腔的憤怒與委屈堵在心口，我不停安慰自己，這件事說簡單不簡單，說覆雜也不覆雜，我多的是地方可以辯駁，犯不上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文裏的嗶字都是被消音的臟話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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