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我蹲得腳麻，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別在我面前做那種姿態了，我以前看得太多了，效果只會適得其反。你繼續在裏頭待幾天吧，不是你做的不會冤枉你，是你做的也不會放過你。”

謝天謝地謝謝新科技，電視機的發明真是太偉大了，漫天狗血劇裏的小白蓮和小綠茶不都是這副表情嗎。

我從雜物間出來，外頭看守的仆婦將門鎖好。榮平郡主正在院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搖椅，很是愜意。我擡頭看了看，確實是難得一個陽光溫暖又無風的晴天。

我上前要說話，她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別出聲，慢騰騰從搖椅上起身，跟我出了院子才道：“隔音不好，裏頭說的我都聽見了。”

“您怎麽看？”

榮平郡主笑了笑，“我看她是咬準阿衡不松手了。”

我嗤之以鼻，“怕是大哥太正經，她知道自己不能得手才做了這個選擇，回頭問起來還可以洗白自己。”

榮平郡主一頓，“什麽洗白？”

我說：“沒，就是把自己撇清。您想，往別人身上潑臟水是抹黑人家，那解釋清楚不就是洗白嗎？”

榮平郡主想了想，笑出了聲，“是這麽個意思。那照你這麽說，毒不是她下的？”

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聽聽她的看法，“撇開這個不提，您覺得二嫂三嫂會下毒害大嫂嗎？”

榮平郡主聞言，朝我意味深長地笑起來，“但願不是。”

我心裏沈重了幾分，“那……我們再去問問剩下的人吧。”

榮平郡主一點頭，帶我繞進了隔壁的院子。跟雲意沈一人一個院子不同，那幾個侍女都在這個院子裏，這兒隔音好。

榮平郡主道：“青梅這丫頭有問題，我問她那日原本要去哪兒，說是去花園裏逛一逛。這可真是奇了，雖不是寒冬臘月，但也差不了幾天，這麽冷的天氣去逛花園？說出去也沒人信哪。我拿她沒法，讓你二嫂來問，她就是死活不說。酸棗甜杏倒沒什麽，一個是正遇到青梅就一處走，一個只是端了藥遞到你大嫂面前罷了。”

我依次去問了青梅、酸棗和甜杏，個個都哭訴自己絕對沒有害柳氏。聽著她們嚶嚶嚶地哭，我有些不忍又有些煩躁。

青梅見我如見到救星般就要撲上來，被攔住了仍然不停朝我這邊伸手，“四少夫人您幫幫我，幫我去跟郡主說，我真的沒下毒！真的沒有！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害大少夫人呀！”

我難得地板起臉，“別哭了！好好說話。”

她一驚，聲音戛然而止，小雞啄米般點頭。

“算了，也別說了，反正你也不願意說。”我把手一揮，“大夫查了，煎藥的藥罐裏頭沒毒，毒在大嫂後來喝的那碗藥裏。這過程只有你碰過那碗藥，你又不肯說之前去哪兒了，嫌疑最大，就辛苦辛苦你，受頓打吧。”

榮平郡主不允許濫用私刑，審來審去也沒有碰她們一下，她們自然有恃無恐，還是嚇唬嚇唬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在旁邊裝腔作勢，“那個，褲子就別脫了，女孩子家家的，讓人看了不好。青梅，哎，你別哭啦，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我也沒辦法呀，總要找個人出來的。要是打瘸了也沒事，我們府上會養你噠。”

眼見幾個仆婦就要把她拖出去，青梅腿一軟，嚇得直接跪倒了，一邊掙紮一邊哭，“不是！不是我！四少夫人饒了我吧！郡主！郡主救我！我說！我說！我那天是去找核桃姐姐的！”

我眉頭一跳，怎麽又出來一個核桃。

仆婦手微松，青梅立即手腳並用爬過來，揪著我的裙角哭道：“是……是太夫人院子的核桃姐姐……我是去找她的……她同我要好，幫我做了不少活，我就想謝謝她……”

我蹲下來，看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嘆了口氣，“你謝她就謝她，之前幹嘛不說呢？”

“我……我只是個二等丫鬟，手裏沒多少積蓄，有什麽好東西都給上頭的姐姐們拿去了，有時候還拿不到月銀，女紅又做得不好……我就偷偷拿了二少夫人的一小包香粉，聽說是海上來的好東西……”青梅哭歸哭，這回說得順暢了，“而且……我這次找核桃姐姐是取她給我做的香包的，那香包是幾個姐姐要的，我怕讓她們知道不是我做的，要將我趕出去……四少夫人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有下毒！這件事也同核桃姐姐無關，都是我一人的錯。”

我的重點卻在別的地方，先將她扶了起來，溫聲問她：“好，你別怕，這件事先不提，我來問你，你剛剛說拿不到月銀？為什麽拿不到？”

青梅抽抽噎噎地答道：“二少夫人說我們在府裏好吃好住，沒什麽用錢的地方，怕我們被那起子好賭的媽媽騙了，就先替我們保管……可我們誰也不敢向二少夫人要錢……”

我的天，甘氏竟然到克扣下人銀錢的地步了？我眼神一掃那幾個仆婦，她們也自知聽了不該聽的東西，紛紛垂頭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榮平郡主一直站在門邊，這時候才往裏頭走了兩步，“方才的話，誰要敢傳出去，知道下場的。”

仆婦將頭壓得更低，“是。”

榮平郡主這才輕飄飄道：“羲和，你處置吧。”

她轉身出去，幾個仆婦自然也急忙跟了出去。我松開青梅，心裏頭百感交集，“你偷東西是你不對，我打你十板子，再關你十天，你服不服？”

青梅一楞，慢慢搖了搖頭。

我說：“好，那你在這裏好好待著吧，打完後我會找大夫來看你的。”又從錢袋裏撿了一塊銀錠塞到她手裏，“別再偷東西了。”

青梅連眼淚都忘了擦，只怔怔看著我。我轉身出去，她卻忽然叫住我，“四少夫人！”

我回過頭，“還有什麽事？”

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雲姑娘帶我回去倒藥的時候，我不小心將香粉掉了。雲姑娘問我是什麽，我說是普通的香粉，她就問我……能不能拆開來聞一聞，我怕她聞出來，又不敢拒絕，就同意了。她聞了後同我說是海上來的蜜粉，我說就是普通香粉，她笑一笑就走了。我自己好奇，也……聞了聞，結果這時候起了陣風，那香粉就吹了許多到碗裏……可藥已經沒了，我又害怕……就把最上面一層倒掉，兌了些水進去……”

我臉色一變，“那香粉呢？”

她哽咽道：“我給核桃姐姐了……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我卻顧不上安慰她，直直就往外走，榮平郡主還在外頭，見我先皺了皺眉頭，“又給她銀子了？”

我來不及回答，拉著她去太夫人的院子，只怕去晚了核桃有危險。我跟她一路走一路說，她眉頭越皺越緊，“這個糊塗東西！”

等見了核桃，她倒一臉疑惑，將青梅給的那包香粉拿出來道：“我也沒聞，青梅說是海上來的，又說二少夫人用的，賞了她。我想，我怎麽好跟二少夫人用一樣的香粉，叫人聞了也要說閑話的，就放起來了，也沒拆開。”

我放下心來，“還好你沒用，不然就是一條人命。”

核桃嚇得臉色都變了，我還在安慰她，榮平郡主已經找人去請大夫，自己也急匆匆地要回去。

我忙撇下核桃跟上她，“阿娘先別急，一會兒大夫來了，一驗便知。”

榮平郡主讓人將大夫帶進正房，我們在隔間坐著等結果。侍女上了茶，她不耐煩地推開了，我卻有些緊張，索性將茶杯捧在手裏，不住地摩挲著杯面。

片刻後，那邊回話道：“的確是曼陀羅的花粉，乃是劇毒之物。”

聽到這一句，榮平郡主像是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道：“我知道了，麻煩您了。”

我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開口：“阿娘……”

她止住我的話，“今天你就在我這裏用晚飯吧，待會兒用完，我叫人去將幾位太太、還有少夫人都請過來。”

我心知有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到來，晚飯也吃得心不在焉。索性榮平郡主也有自己的打算，並沒有註意到我，只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她筷子一停，我順勢也歇了，漱過口後就到正堂跟她坐著。

沒過多久，眾人陸陸續續地都到了。她們大約也是聽到了一點風聲，不像之前那樣有說有笑的，各自問了安就找位置落座。甘氏是最晚到的，她剛坐下，榮平郡主就開了口，指尖點了點一旁案上放的那包香粉，“這是從青梅身上拿到的粉末，找大夫看過了，正是阿柳中的那種毒。侄媳，你怎麽解釋？”

甘氏驚慌失措，起身道：“我……郡主明察，我不知道青梅那丫頭身上怎麽會有毒粉……我更沒有害過大嫂，阿娘，郡主，你們相信我。”

榮平郡主看也不看她，吩咐道：“來人，去搜一搜二少夫人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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