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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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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在這裏待了快半年,要不是還跟顧衡有聯系,我都要懷疑自己所謂的曾經是不是一個夢了。我喜歡這裏的冬衣,領口與袖口都滾著毛邊,將人襯得圓滾滾的,又暖和又可愛。平日在屋子裏有地龍,仍舊穿著家常衣裳,出去才換裝,也不用自己憂心怎麽搭配。每日的吃食也變著法子來,精致美味,似乎沒有吃厭的那天。

但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只能掰著指頭算什麽時候才能嫁給顧衡,孫氏跟定遠伯那邊都不再提我的婚事,我反而有種被遺忘的慌張感,每天只靠上課和旁觀孫氏管家打發時間。哎,我真是熱愛學習。

游氏病好後跟我說了隔壁家的事,隔壁住著的是位大夫,姓劉,家裏一兒一女。看著女兒年紀漸長,怕不好許配,就在年初娶了個寡婦,就是劉大嬸。劉大嬸自己帶了個小兒子,又好賭,瞞著劉大夫欠下了不少賭債,家裏頭一直吵吵鬧鬧的。沒成想上個月劉大夫病了,本來不是什麽大病,自己又是大夫,但不知道怎麽後來就病死了。發完喪劉大嬸就把那對姐弟趕出了家門,那姐姐也硬氣,帶弟弟回回上門硬抗劉大嬸,正巧上次被我碰見了。

我聽完後有些唏噓,“倒是辛苦先生了。”

游氏道:“辛夷和連子原先就是在左鄰右舍住著的,大家都心疼他們。只是可惜了……”

我試探地道:“若我想幫他們,該怎麽辦呢?”

游氏詫異道:“姑娘還想像上次——此事不可,我一直教導姑娘儀容舉止,上回已是出格,萬萬不可再有下回,否則我該自請出門,不配教導姑娘了。”

我縮了縮頭,趕緊認錯,“不是……我上回是莽撞了些,所以才想請教先生,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游氏蹙了眉,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勸姑娘還是不要插手為好,那兩個孩子我會照顧。辛夷跟著她爹也學了些醫術,連子年紀小,待大一些我便送他去讀書,他們自有出路,姑娘不必擔心。”

“難道這事兒就這麽算了?”我發覺她一字未提劉大嬸,明顯是想偏了,“那位大嬸這樣欺負人,哪兒有這種道理,我看說不準劉大夫就是被謀害的!”

“二姑娘!”游氏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便是知道姑娘心心念念此事,我才勸你不要插手。哪兒有一個未婚的姑娘家管這事的道理,何況,你實在也幫不上忙。”

我失望道:“我幫不上,大哥能幫上嗎?”

游氏看我一眼,終究是答道:“若是大少爺,想必是有辦法的,可你要怎麽因為此事去求他,說到底,這事姑娘就不該管。”

我跟游氏的對話就這樣不歡而散了,她說得對,我的確沒辦法因為這個就去求白景明,自己的婚事還拿不準呢,說得難聽點,就叫自身難保。顧衡倒是答應過要幫我打探後續,可我也不願意一直依賴他。要是真準備留在這裏,我恐怕還得擁有自己的事業,畢竟經驗法則亙古不變——經濟獨立才有話語權。

這段時間請我赴宴的帖子逐漸變多了,不知托了孫氏的福還是如何。我一時抽不出空,就托阿綠她們幫我去看看那對姐弟,只帶些書籍與布料,省得游氏多心。游氏無可奈何,到底還是誇我心善。我卻在私下裏琢磨怎麽讓劉大嬸把家產還給她們姐弟,想了半天只能叮囑她們仔細回想劉大嬸的惡行,更多時間還是用在了赴宴上。

無論誰家宴會,我只跟著孫氏,一步不差,見人就微笑問好,多餘的什麽也不說,一回兩回下來竟然也得了個沈靜的評價。和顧迎的關系倒是真正變好了,她似乎早將初見的不愉快丟在腦後,有顧衡給她灌輸亂七八糟的想法,我們相處起來既輕松又有趣。孟知瑜也請過我,我是稀裏糊塗得了她青眼的,在她面前就謹慎得多,頗有些君子之交的味道。

至於其他人,我也秉持著有好話就誇,沒好話就閉嘴的原則,只要不得罪人就謝天謝地了。

臘八節時又見了一次定遠伯,他大約也是聽了我最近風評不錯,心情很好,還賞了我一塊玉。我借機提起我自己那塊,他沈默了許久才道:“你外祖父是有名的大儒,卻娶了商戶之女,聽你娘說,其中也是有過一段糾紛的。”

我惴惴不安地聽著,全然不知這其中有什麽關聯。

“這是你外祖母的嫁妝,你娘很寶貝,你哥小時候討要過都不肯給,你剛生下來就給了你。”他卻不再多說了,朝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好好收著吧。”

我自覺觸動了他的傷心事,不敢再提。大概我跟顧衡的玉,都是紀念意義居多吧。載著思念或是其他情感,莫名將我們聯系到一起。不過被我這麽一鬧,他又跟孫氏重提了我的婚事,阿綠她們憂心忡忡,害怕又給我訂下什麽糟糕的人選,但我知道,這次恐怕是準了。

連我給孫氏問安時探口風,她也只有一句罷了,教我管理家務什麽的卻開了小竈,還讓崔媽媽盯著我別松懈。一想到將來那個人是顧衡,看賬本時也不覺得頭疼了。

年前有一次上街的機會,白羲安跟白羲寧被張善雲約出去了,只有我跟白春暖她們四個一起。大家在同一輛馬車裏,我也不好跟白羲靜咬耳朵,就捧著手爐靜靜坐著。

率先打破靜寂的是白羲嫻,她細聲問道:“聽說二姐姐近來在議親?”

我朝她笑了一下,“父親與太太做主,我並不知曉的。”

白羲嫻又問:“怎麽大姐姐的親事還沒動靜呢?”

我才忽然想起來,白春暖跟我同歲,大我兩個月而已。家裏按順序排,白景明後是白春暖,然後才是我。而白景明的婚事早在出生時就定了,是如今左僉都禦史之女陳巧致,年後就要嫁過來了。可我的婚事說了這麽久,孫氏卻從沒提過白春暖一個字。當時她那樣針對我,是不是因為孫氏急著將我嫁出去,所以也打算草草將她嫁了?

想到這裏,我竟然有些同情她。

只聽白春暖涼涼地笑了一聲,“六妹妹才十二歲,說起這些事來也不害羞。”

白羲嫻道:“我只是想關心一下大姐姐罷了。”

白春暖似乎毫不在意地轉開視線,“怎麽,府裏還有人關心我的嗎?”

她這話說得冷心,白羲靜便開口道:“大姐姐這樣說,是要傷透太太,姨娘,同我們的心了。”

白春暖挑眉看向她,又看了看我,“我以為三妹妹心裏只裝了二妹妹,原來還惦記著我呀。”

說實話,自那日她跟白羲安一齊被孫氏訓斥後,我很久沒聽她這樣火藥味十足地說話了。但今天我倒很理解她,本來就煩惱的事情被人這樣翻出來說,換了我大約也是會生氣的。

白羲靜也看了我一眼,見我沒生氣,才無奈地對上白春暖的目光,“大姐姐非要這樣說話嗎?難得出來一趟,何必鬧得大家都不開心。有什麽誤會,待回去我再跟大姐姐分辯。”

白羲靜息事寧人的能力其實還不錯,只是她撞在白春暖的氣頭上,這兩句話就說得火上澆油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攪和進去。畢竟白春暖最討厭的人是我_(:з)∠)_。

果然,白春暖登時怒道:“難道是我要鬧起來的嗎?”她恨恨一瞪白羲嫻,目光在我們三人臉上一一掃過,“三妹妹如今有了二妹妹撐腰,說話都不同往日了。罷罷罷,橫豎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開口,擾了你們的興致。”

白羲靜再要說話,我伸手按住了她。我說:“倘若我真要與大姐姐過不去,依我的性子,你覺得你還能同我坐在一輛馬車裏嗎?”

白春暖臉色一變,我低頭笑了笑,“不是趕大姐姐下車的意思。我自失憶後改變了不少,想來大姐姐也看得到,——我不知哪裏得罪了你,讓你這樣厭棄我。你想跟我說清楚也好,不願意解釋太多也罷,終歸是一家人,面上的功夫,大姐姐還是會做的罷?”

她冷笑道:“二妹妹如今教訓我的姿態,倒跟從前沒什麽區別,不過是文縐縐些罷了。”

我微笑道:“若真的沒區別,大姐姐想來就不會這樣跟我說話了。”

白春暖噎住,“你!”

在言語和氣勢上打了勝仗,我卻不覺得很開心。我心裏既同情又慶幸,我今天之所以敢擺出一副教訓人的模樣,不過是仗著嫡長女的身份,還有白羲和往日的威風。如果穿到白春暖或是任意一個庶女身上,恐怕我也不能這樣盛氣淩人地坐在這裏說話了。

而我內心對於白春暖討厭我的原因好奇得要死,可一想到問出來之後的種種事端,我真心寧願她永遠也不要說出來。就讓我們維持著表面上的寧靜,做一對兩不相幹的姐妹吧。

良久,白羲嫻道:“乞巧閣到了。”

作為導火索的她,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呢。我擡眼看著她未脫稚氣的身形步入乞巧閣,扶著阿絳的手慢慢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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