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狐貍何嘗不知道呢。

盡管許多蒼梧派的弟子羨慕上君對他的寵愛, 小狐貍也極力在他們面前表現出得意洋洋的情態。但是有時候, 當紫清上君沒有註意到他的時候，他突然就會變得膽怯，只敢仰望著她的背影——那時的紫清上君總是帶著一身淡淡的寂寞。好像寒冬裏的雪梅，那孤獨、冰冷而經久不散的香氣，縈繞周身。甚至她的溫柔, 有時也顯得那麽難過。盡管她笑得好像開得很淺的桃花和吹過碧池的春風, 小狐貍仍感覺到她心頭的哀傷。

他不能撫平她的哀傷, 也不能撫平她的寂寞。

他其實早已知道上君並沒有大師兄他們以為的那樣喜歡他, 所以每當蒼梧山的弟子嗤笑著說上君才不是喜歡他只是可憐他的時候, 他總會跳起來“哼”的一聲, 然後舉出一大堆上君對他好的例子, 來證明上君喜歡他, 還生怕別人不相信。可如果對方是說上君只是像喜歡寵物一樣喜歡他, 他就算氣得尖叫、氣得刨地，也沒有辦法。

更有那過分的, 每當小狐貍說“上君最愛摸我了”，就召喚來自己的靈獸摸給他看；小狐貍一說“上君還親自餵我吃香香的烤雞呢”，就一臉肉麻地給自己的靈獸餵食……氣得小狐貍眼淚直掉。

“上君、上君可喜歡我了……”

小狐貍眼淚嗒嗒地往下掉，落在光滑可鑒的白玉地板上。

紫清見著他, 便見他是這般可憐的光景——毛軟的身體蜷成團, 隨著抽鼻子的聲音身子也跟著可憐的輕顫著。一向打理得雪白閃亮，在夜間也能反光的皮毛不知從哪裏粘了些枯條敗葉和從蒼耳上掉下來的小刺球，像蒙了層灰般失去了光澤。

紫清、紫清竟不知說什麽好, 只呆立了半晌。

小狐貍見著她，只是把哭得紅紅的眼睛埋在前肢裏，不叫她看見，連抽泣聲也忍住了，不叫她聽見。

她心裏一軟，便道：

“……再變成人形給我看一次可好？”

小狐貍扭開頭，只將後腦勺對給她。

“……那一晚燈光太暗，並沒有看清楚，只記得頭發是銀的，好像月光一樣柔軟光亮；眸子是金的，似乎也很漂亮……但是模模糊糊，大體只看到了一點輪廓，心裏很想再看一看。”

紫清向來是不屑於說什麽謊話的，別說是謊話，便是委婉矯飾的話也沒有說過。她說話像白描，連渲染感情的修辭也很少。以前她說話簡約直白，是因為她那爽利不羈的少年人心性；後來是因為她太強大，已無必要改變風格去迎合對方。

但她現在說起並不符合事實的話來，卻是一臉的真誠。

小狐貍將信將疑，偷偷地用眼角瞄了她一眼，但很快裝作不在意地趴回去，只一雙邊邊毛絨絨的耳朵豎了起來。

紫清知道他最是愛美，便專挑他的容貌誇讚：

“……你說你是不是蒼梧山上最美的男孩子？”

她自問自答了：

“……我看像。”

小狐貍心喜，雖然還是拿後腦勺對著紫清，尾巴卻一掃一掃的在地面上晃悠起來。

紫清坐下來撫摸他的耳邊的絨毛——她最愛撫摸他這裏，因這裏的毛兒最為柔軟，簡直像牛奶一樣。你能想象牛奶變成細毛蹭著你的指尖嗎？又滑、又香、又軟的。

“漂亮的男孩子總是叫人喜歡的，可惜我並沒有看清……”

紫清還未說完，小狐貍已經跳了起來。他似乎這才註意到自己臟兮兮的狼狽樣子，慘叫一聲，跑進了潑墨的屏風後躲了起來。

然後他探出尖尖的狐臉來，有些忸怩的道：

“你、你等等。”

紫清笑了起來，她明明生著一張極其清冷的臉，一笑起來卻惑人的很。

很像是在風中微晃的雪白蓮花，或者映上霞色的高山冰雪。

使人覺得既高潔，又單純。

這一等便是很久。

等小狐貍再從屏風後面挪出來，紫清便見著了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少年。袖子不到腕骨珠，宜身的裁剪也將青澀的身姿勾勒……配著那如銀如雪的披肩長發，實在是艷得很。

“……”

紫清心中一動，卻是上前攬住了小狐貍，輕撩他的發絲，似乎是要辨別他的頭發和獸的茸毛的區別，將手指插入他的發間摩挲。她習慣摸他耳邊的發，手掌便貼住了他的耳朵。

小狐貍輕輕一顫，一雙狐耳噗的從發間冒出來。

他慌張地捂住屁股，因為尾巴把裙子後擺撐出了一個包包……這樣難堪，他好怕紫清看到。

紫清只輕輕地捏著他的狐耳，指腹貪舐著上面的細毛。小狐貍越發顫抖起來：

“上、上君……”

他離紫清很近，幾乎靠著她的胸膛，是以沒有見到紫清失卻微笑的面容上，那幽晦的雙眸。

……小狐貍見著比昨晚更大了些。

當她註意到小狐貍變成人形並沒有引來雷劫後，她便已經有所猜測……而就在剛剛一瞬，無數破碎的信息像是宇宙中漂浮的碎片流淌過她的意識領域。

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小狐貍的身上看到“天命”了。

她其實早應該察覺到的……這世間上既然沒有一模一樣的樹葉，又怎麽會有一模一樣的小狐貍？可是她總以為就算小狐貍活下來，也已經很大了，絕非是這幼時的模樣。因為她既然這樣認定，大道便不叫她看穿。

可現在她已經猜出，並堅信著自己的猜測，模糊的天命也便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已知道他身上的禁制，算出了他的年齡。

這年齡叫她心中歡喜。

“……雪梨。”

她的手滑下少年的頭頂，轉而按住他的後頸，將他送進自己的懷中。有一瞬間，過多的猜測讓她的雙眸浮現出覆雜的神色，但是很快她便摒棄了這一切。因為她早已學到過：一個人的愛若是太自私，必定傷人傷己。

一個總是懷疑別人的人，也一定比總是相信別人的人過得更痛苦。

像她這樣做錯過的人，應該學會珍惜、學會滿足。

雪梨小狐貍的臉早已泛紅，以前被上君揣在懷裏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什麽，現在卻覺得很甜蜜，也很害羞。上君的衣襟也帶著梅花的香氣，雪梨偷偷的、用心地聞著，像在小口小口地啜飲著美酒，只覺得暈暈乎乎的快要醉了。

【少許文字寫在下方底褲上麽麽噠】

【拒絕盜文，看盜文憋說愛我，看盜文的看不到我的底褲哼】

作者有話要說：  他幾乎無法鼓起勇氣發出聲音，但他還是鼓起勇氣發出了聲音——

他的聲音清澈細膩，有一種春芽般的柔嫩——

他顫著聲問道：

“上……上君，我是不是蒼梧山上最美的男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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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雪梨篇這麽長……我怎麽了，又開始犯病了麽……

我一直想著一張內完結吊雪梨……心好累，讓我躺一會兒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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