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他捧著食譜走過來的時候, 她正逗弄著瓶中的玉蘭。

他正翻到“香煎鵝肝”一頁, 配圖上以香梨和糖蜜為配料的鵝肝被煎得黃而不焦，看上去香嫩可口。

他集中註意力記下了，想著下次可以做給她吃。

但是那註意力仿佛晃動的光斑，只是片刻在菜譜的書頁上聚焦——好像被迫下彎的樹枝所帶來的移動光斑，當壓迫枝椏力量消散, 光斑就隨著樹枝晃動起來——他匆匆擡起頭, 向她瞥去一眼。

她正坐在餐桌邊, 沒有梳理的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肩上, 他想起昨天下午在書店看到的魚骨辮的圖解, 而他的兜裏還裝著剛買的玫瑰水晶的頭繩。

他幻想著他為她編織出新的發型——那種松松軟軟的辮子, 將會多麽好看。

他不懂這種渴望出於什麽目的……但是想到廚師總喜歡將胡蘿蔔雕刻成僅供裝飾菜色的玫瑰花, 便大致了解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癮。

就像那些離不開手機, 即使什麽事沒有也要解開屏保劃拉一下屏幕的年輕人那樣……一個人待在另一個房間裏安靜地看書, 對他來說已經變得困難。

如果擡眼的時候不能看到她，會使他覺得煩躁；但是如果特地坐在她身邊看書, 又好像有說不出的古怪。

他裝作經過餐廳的樣子——在不用餐的時候，這裏也被當做客廳使用——裝作全部精神已經投註在手中的菜譜中，而她只是他漫無目的的一瞥。

但是他不能很好地收回目光……

玉蘭繾綣而飽滿的花瓣上透著柔媚的粉色，好像被抹了一下的胭脂。

然而玉蘭的潔白比不上她肌膚如玉砌般的白皙；

玉蘭的絳粉, 比不上她的皓齒朱唇。

她的目光好似有香氣, 落滿他的周身。

……他又感到了一種不滿足，一種空虛，仿佛胃部的食物已被消耗殆盡, 急需填補。

想要獲得她的一部分，想將她融進自己的血肉，想將她納入自己的身體……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輕聲說道：

“靠近她，吸取更多的香味……”

她頭發間的香氣、她頸畔的香氣……想要嗅她身上每一寸的氣味。

享受誘發食欲的愉悅。

她的視線脧視到他手中的食譜，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你想好了嗎？”

想好怎麽吃我了嗎？

他的視線無法從她的唇上移開，淺紅的、帶點濕潤的唇，好像在水晶杯中晃動的紅酒，好像被風愛撫著的花朵。

“你想先吃哪裏？”

她的鼻音微微上挑，仿佛她在好奇似的。

好像躺在盤子裏的面包或者蘋果派天真地問道：你要咬我上面還是下面，左邊還是右邊？你會喜歡我身體裏/抹在我身上的藍莓醬嗎？

“嘴唇……”

他坦誠地回答，目光卻有些迷離。

想讓她鮮美多汁的紅唇……充盈在他的唇齒間，在他布滿味蕾的舌面跳舞。

……他望著她的目光開始包含食欲。

但是她卻仍舊淺笑著：

“你要先嘗嘗看嗎？”

她的唇在雪白的帶點粉暈的玉蘭花後面，只露出微微上翹的嘴角。

就好像冰淇淋在說：不要急著咬我，要溫柔地舔我一下，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口味的呢！

食譜不知何時在他手中變成了卷，他低下頭。

他俯下身的動作十分緩慢，就好像被笨拙操作著的皮影。然而他的吻卻十分急促。以至於他的唇貼上了玉蘭花的花瓣，而玉蘭花的花瓣緊緊地貼上了她的唇。

他急促地呼吸著，大概是玉蘭花的香味太過濃烈，以至於他產生了一種暈眩的感覺。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她想逗弄他一下。

她隔著花瓣緩緩地挪動著她的唇，挪到他唇的左邊，又挪到他的唇的右邊。

他的呼吸蓋過了玉蘭花的香氣，融入她的呼吸。

那種香甜的味道令她略微驚奇。

出於惡劣的好奇，她咬了他一口，貝齒切碎花瓣，讓他唇上的血沾在玉蘭花上。

……那種香氣像極了她愛的芒果。

她對芒果過敏，卻又愛極了它。

以至於她常常關起門來吃芒果，直到把自己吃成一個豬頭。

……不過她到底是個美人，因而雖然願意犧牲色相來享受美味的芒果，卻也克制自己不去常吃。

她輕輕往後退了半毫，松開了手指。

那枝玉蘭從她凝粉的指尖掉落，而她含住了他的唇，輕輕啜吸。

好香……

她閉上了眼睛。

食欲之吻，輕盈的吻

好像這是一個美麗的氣泡，

停留在唇上，

若不屏住呼吸，

就要飛走……

她以為她會嫌棄那種黏膩的糾纏，但是……好甜！

誰能拒絕口中含入汁水甜美的芒果肉？

誰能拒絕輕輕舔舐被撕去黃色的外衣的芒果那纖維破碎的身體？

誰能拒絕用牙齒嚙噬，將柔嫩的果肉中的纖維拉扯、咀嚼、吞咽？

她用手撫摸他的脖頸，

從下到上的撫摸，

仿佛這樣可以讓他的果汁更多的從口舌中流淌出來……

他的雙眸因為缺氧而沁出了濕意，破損的唇變得紅腫，雙唇似乎無法閉合般微微張開不斷地送出來自深肺的熱氣……從舌尖到舌根都帶著那種酥麻感。

“你覺得我美味嗎？”

激烈而貪婪的吻食，讓她本就淩亂的發絲更加淩亂，烏亮的發絲有一些黏在她被汁水浸染的唇角，使她看上去更加嬌艷。

回應她的是他不知所措地退縮。

但是她跟著靠近了些，揚起的鼻尖從他的鎖骨窩一直逡巡到他的喉結，她發問的時候，一點點淺的氣息落在他下顎的軟處：

“……我好吃嗎？”

「……好吃。」

不知為什麽湧到喉間的答案卻讓他好不容易降溫的臉頰再次火辣起來。他想像她那樣誇誇其談地點評一番，但是那些磕磕絆絆從菜譜上看來的生硬詞句堵塞在他的拙口笨舌之中……

他低頭去尋找食譜，以此來抵擋這猝不及防的慌張感。

但是他找了半天才發現原來菜譜就在他的手中——只是皺縮得厲害。

05

他在書房看書。

說是書房，只是出於功能這麽叫。

裏面只有粗陋的書架和一張矮幾。他坐在矮幾邊，也不用椅子，就墊一個草墊。她走進來跪在他身邊聞了聞他的脖子——這個動作令他癢——問他是否藏了好吃的東西，比如芒果幹什麽的。

他略茫然：“什麽？沒有……”

但她不信。她搜他口袋。

她的手伸進他衣服的、褲子的口袋，然後在裏面摸索。

她的指尖隔著薄薄的裏襯撓過他的肌膚。

他想避開，但是為了證明他沒有騙她，只能忍著，只是身體不由自主地往裏縮。

……好像真的要變成芒果幹了。

她逗夠了他，隨手從一邊抽出一本書來——他的書多是些帶著圖畫的故事書——塞進他的手裏。但是她不說“你給我念故事”，而是問他有沒有聽過一個菜農的故事。

這個“懶惰”的菜農不像勤勞的鄰居們——他不按時施肥，只是每天拎個收音機給菜們放點音樂，結果他的菜竟比別家的更好。因為蔬菜們聽到美妙的音樂，也會像人一樣感到舒暢，自然就長得更好了。

說完了，她枕著他的腿眨巴著眼睛。

他翻開故事書——封面寫著適合二年級的小學生，開始給她念故事。

故事書是按照二年級學生的生字學習進度編寫的，越到後面，生字越多。一開始遇到個別不認識的字，他還能根據插圖編下去，但是慢慢的，他開始越來越吃力，語句也變得磕磕巴巴的……

他不識字。

他也不會用字典。

能夠大致地看懂一些簡單的書，是因為從帶字幕的電視節目零星地學了一些。

他一直覺得解讀這些找到的書籍就像是解開謎語一樣讓人快樂，猜測某個陌生的詞語的意思——他喜歡玩這樣的閱讀游戲來打發時間。

他從來不覺得這是一個缺陷。

此刻卻感到十分難受。

他不知道為什麽，所以一直勉力讀下去……直到臉色蒼白，胸腔被痛苦填滿。

他再也無法發出只言片語，只有薄唇微微顫抖著。

她睜開眼睛，看了他一會，沒有說什麽，只是接過書本懸置於臉上方：

“我念一句，你跟我念一句。”

她的指尖劃過光滑的書頁，找到他最後讀的地方開始繼續。

他跟讀的聲音艱辛而苦澀，好像新擺上架的青澀的、撫摸起來還十分堅硬的大芒果。

【感謝訂閱正版的寶寶，請於下方領取福利袋麽麽噠】

作者有話要說：  她轉了下身，背著他枕在他的膝頭。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半搭在地上的書本從她指尖脫出，啪嗒一聲攤開在地。

她睡著了嗎？

他想摸一摸她的頭發，卻又縮回了手。

有一瞬間，他感到自我厭棄……

“低下頭。”

她閉著眼睛，輕聲說，好像在夢中呢喃般。

但他聽到了，抑制住自己痛苦的喘息，也許她是想對他說什麽悄悄話？他稍微低下頭，湊近她。

“再近一點……”

他已經完全彎下脊背，嘴唇幾乎貼到了她的臉頰。

她靜靜地聽著他呼吸的聲音，繼而露出一抹淺笑：

“……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撩撩撩***

上一章寫女主調♂教男主當煮夫，總感覺很多地方可以刪又不知怎麽刪減，感覺這章會好一點，不知道寶寶們的觀感怎麽樣

再來個一兩張應該就差不多吃完了（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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