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水滴落下來，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之前趁著晴朗下來收拾好的縣城如今一夜回到解放前一般到處都是水窪泥潭。

不少才修建好的房屋再次倒塌，砸傷了不少人，那些在水中搶險的人手腳都被水泡得皺巴巴的，白得沒有絲毫血跡。

顧念將人全都集中起來，但除去林安縣原本的人，許多外地的人也湧入了很多，導致如今的林安縣早已人滿為患，街道房梁下人擠人人挨人。饒是在縣衙中，也擠滿了當差之人和一些走失的孩童。

摸約也只有顧念那裏，還算的上寬敞。但也是有緋紅範瑤在。其餘多的能避雨的地方，是半點沒有了。

這還是顧念第一次覺得人是不可以與天鬥的，它要下雨，便下雨，不管民間如何的疾苦。

可能這就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吧。

範瑤來的時候由於收購的藥材不足，便帶了很多的幹姜。雨下了半日的時候，顧念便叫準備了好幾個大鍋，煮姜水。這一次倒是比往常來的濃，就算是在雨天，整個林安縣都彌漫著生姜的味道。

到第二日的時候，林安縣向陽村那邊便傳來消息，說是河水暴漲，若是決堤，那下游的整個向陽村可能會被淹沒。向陽村民風古老，總有一千多人。因為南方幾乎每年都會有那麽大大小小的澇災，所以向陽村對於應對澇災也算是得心應手。

仗著有以往的經驗，他們村就算糧食短缺也沒多少人出村，一個個在村中巴巴等著賑災的人進村發放糧食。

好消息是昨日顧念和淩風看著地圖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淩風便親自去了向陽村，將裏面的村民接出來。

壞消息是昨日淩風便出發，就算當中拖延了一段時間，淩風此時也該回林安縣了，然而直至第二日午後，不但不見淩風回來，就連向陽村那邊的人都沒一個人來。

顧念有些著急，直接請了緋紅去打探。結果連夜暴雨，通往向陽村的路早就已經被沙石掩埋了。緋紅輕功卓然，花了兩個時辰翻越山脈，發現向陽村早已被洪水淹沒，連村莊都看不到，只有依稀的一些石柱和屋頂，還有那狂奔的洪水。

待緋紅回來，已然是黃昏時分。

看著滿身是泥的緋紅，顧念第一次覺得慌亂起來。

“怎麽樣？”她依舊平靜的問道。但那只快要伸出去的手卻微微顫抖著。很快她將手收回來了，就連離她最近的緋紅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緋紅不禁由衷佩服起顧念來，在生死面前都這般淡定，果真是厲害。

“雨太大，限制了我的行動。我也只是到了向陽村，發現沒人。就回來了。”既然顧念都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那她一個外人也不需要在意了。

論起涼薄，緋紅也不比顧念來得差。

顧念的目光稍稍失去了焦距，但也只是瞬間。隨後她便跳過緋紅，看向外面那瓢潑大雨，冷靜的說道：“現在山裏危險，就算是派人去找，說不定還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眾人聽著她冷靜的分析，這也算是顧念的另外一個優點，越是慌亂，對於她來說就越是理智。

邊上的葛輝和尚青第一個坐不住。“夫人，難道我們就什麽都不做嗎？”

顧念看著那綿綿山脈，“去了，去了能做什麽呢？山裏情況不明，很有可能造成持續性的山體滑坡，加上還有洪水，去了人，又能怎麽辦？能怎麽辦呢？”說到最後，顧念又幾分喃喃自語起來。

“夫人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將軍生死不明？”葛輝怒道。

他和顧念的感情不深，尊敬顧念，也只是因為她是他們的將軍夫人。因為尊重淩風，所以尊重顧念。但若顧念不顧他們將軍的生死，那哪裏值得他們尊重？

顧念似乎並沒有聽到葛輝的怒聲，反而轉身往內堂走著。從表情上看，她依舊是往日那個冷靜的顧念，可這般表現，又不像是她。

尚青上前一把拉住葛輝，示意他不要說話。

而顧念此時已經在堂內坐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著桌子上的那林安縣的地圖。

“去，通知下去，將向陽村的人都帶上來。”顧念發號施令道。

“是。”尚青立馬回答道，然後瞪了一眼葛輝，示意他不要急躁後，便按照 顧念的吩咐去找向陽村的人了。

“葛輝，你去著急人馬，收集石頭。”

“石頭？”葛輝有些不解。

“對，石頭，大的小的都可以，還有漁網，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是。”

直至此時，顧念除了說話的語氣有些加快外，依舊那麽的平靜。

緋紅退了一步，與範瑤並排站在了一起，低聲道：“你說這是著急呢？還是不著急呢？”

範瑤是個過來人，想當年也是和丈夫愛得死去活來。可是後來丈夫死了，她無一兒半女，獨自守著一個客棧過活。感情什麽的，她看得最是通透。

此時緋紅那麽問，範瑤不禁朝著緋紅惋惜的搖頭，道：“小姑娘啊，以後你就知道了。”

緋紅一個大白眼，左右甩了甩脖子，邁步離去了。

得，當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問。

見緋紅走，也沒人攔著她。畢竟從林安縣到向陽村，緋紅來回奔波，雖說只是半日的時間，可這半日，換做任何尋常人都難以到達。她的累，只是不屑放於表面罷了。

天上下著瓢潑大雨，但難民們一聽是鎮國公為了救向陽村村民被困山中，紛紛都自發的前來幫忙。由於雨勢過大，顧念便找了漁網和石頭，一邊開路，一邊用漁網和石頭堆砌在道路兩邊以防再次滑落。

向陽村出來的人只有三五個，好在對向陽村都相當熟悉。知曉進村的道路和村裏面的情況。

淩風是一個多次從生殺中走出來的人，對於死亡，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若是洪水來了，他不可能一點都發現不到。也不可能這般無聲無息的消失。

再者，顧念看了周遭地圖，向陽村雖說地處低窪，兩邊山脈延綿卻是以石頭居多。減少了泥石流的發生概率。而且洪水爆發的原因是因為三公裏外的南潯河決堤，從而形成洪水沖下向陽村。稍微有點警覺意識的人，都不可能感覺不到洪水的靠近。

加上根據緋紅的描述，洪水是淹沒了房頂，依稀還能看到房頂在水面上。按照如今建築的承受能力，也就是說，洪水的破壞性不大，連土磚瓦舍都未能沖塌。

所以顧念斷定，淩風一定是帶著人在什麽地方躲避洪水，或者……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

就要看開路的時候，那些泥巴裏面有沒有屍體了。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