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和顧念在旬華的帶領下去往側園，大概是淩風這位鎮國公的氣場太過強大，明明在場的都是同僚官員，偏偏沒人敢上前搭話。最多也就是拱手作揖，打打招呼便算了。

旬婉兒今日打扮得倒是好看，一雙英氣十足的雙眸神采奕奕，只是穿著相對偏向於大家閨秀一些。“淩風哥。”

旬婉兒是主要負責接待女眷的，這邊‘鎮國公攜夫人前來祝壽’，她自然是要過來的。

旬婉兒興沖沖的喚了一聲，上前來才發現淩風身邊站著的人是顧念。

大概是顧念的模樣有些變化，導致了她沒認出來。走近了，看清了，她隱隱咬了咬唇，但很快露出一個笑臉，朝著淩風欠身道：“今日家中客人實在是多了些，倒是怠慢兩位了。”

淩風板著臉，只是略略的點了點頭後將目光移到了顧念身上，似乎在詢問什麽。

顧念微微笑道：“我身子不舒服，還是找個地方先坐坐吧。”

淩風點頭，扶著顧念便往邊上準備給客人準備桌椅走去。

旬華拍了拍自家姐姐的肩膀，挑眉調笑道：“怎麽，姐，還沒對淩風死心呢？”

旬華和旬婉兒的感情自然是好的，原本便只相差了兩歲而已，兩人自幼便親，甚至當初旬婉兒去上學，他也鬧著要去。不然也不會與淩風他們成為同窗。

現在旬華挺後悔，若非當初自己早了兩歲去上學，也不會因為個子小而被淩風等人欺負得那麽慘。

往事不堪回首啊……

旬華老早就知道旬婉兒喜歡淩風，曾經旬華還一度將淩風看做是未來的姐夫。但他也知道李棠兒喜歡淩風，當時李棠兒還只是郡主，又與他們幾個都走得近，算是一起長大的。便沒有什麽尊卑觀念。

如今都長大了，李棠兒成了公主，旬華便以為他姐沒戲了，就算是有戲，也只能是一個妾室。按照他姐那性子，怎麽可能甘居妾室？

他倒是沒想到，不單單是他姐沒戲，李棠兒都沒戲。

雖說旬華是一個男子，但這個八卦心的直覺告訴他，顧念和淩風是真愛。他姐連妾室估計都懸之又懸。

淩風真就當顧念是一個重傷患者般將她扶著坐下後，這才轉身往邊上坐去。下人們見兩人坐定，這才不緊不慢的上了茶。

這兩人都不喜喝茶，但既然端上來了總是要品一口的。

旬華和旬婉兒在淩家夫婦邊上入座，顧念笑道：“新上的南明夏香，當真是好茶。”

旬華雙眸一亮，道：“夫人當真好見識，這南明夏香與碧螺春相似，差別在於南明夏香多了那麽一絲清甜少了那麽一點茶香。怕是一些不懂裝懂之人喝完，只當做是碧螺春。”

說完，他還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之前品了一口茶脫口便說是碧螺春的一個文官。

那文官也算是朝中新貴，自視清高過了頭，進了這國舅府先是打量了一下陳設，當著旬華的面便說了那麽一句“果然是武官的布置”。

旬華當時沒發作，但也免不得要嗆回去。

那文官本就距離他們不遠，旬華這等不大不小的聲音被他聽得真真的，當即便面露菜色，自然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鉆進去。旋即，那官員竟然端起茶杯，朝著顧念等人的方向做了一個敬茶的動作，道：“想不到國公夫人也是品茶之人，倒是毀了這茶。”

這話，明裏暗裏的譏諷，說得與國舅夫人如出一轍。顯然當時顧念和淩風拜見國舅夫婦之時他也在場，火藥味四起卻無人吱聲。

想來不消幾日，整個皇城又要開始傳國舅夫婦是如何羞辱不孝之人了吧。

淩風擡起眼皮冷眼看了一眼那文官，他是朝堂新貴，淩風自然認識。此人名叫單天翔，學識確實不錯，不然也不會得到皇帝的青睞。言談舉止之間有濃濃自命不凡，不屑武將，所以朝中武將都不是很喜歡他。

但淩風也只是看他一眼罷了，隨即便底下目光，睫毛的陰影覆蓋住了那雙漆黑的眸子，仿佛累了要小憩一般。

旬華不禁詫異，當初在萬花樓的時候僅僅是顧念的一句話淩風便跑得跟什麽似的，怎麽今日別人都欺負上自家媳婦頭上了，還不打算管了？

顧念淡淡一笑，“單大人說得極是……說起來我也識得單大人呢。”

旬華當即噗嗤一笑，真沒想到顧念這般親和的模樣，懟起人來竟然毫不心軟。實在現身說法了一把什麽叫做面慈心狠。

單天翔冷笑了一聲，“夫人說得極是，確實是單某的不幸。”他也不敢公然與顧念這般擡杠，畢竟顧念的官職就比他大。

然而今日乃是國舅的壽宴，前來拜見的官員都是以同僚相稱，也就是不論官職。雖然難免叫人覺得冠冕堂皇，但就連今日的主人都不待見的人，他若是巴結了，豈不是叫人看輕？

況且對於狂妄自大，居功自傲的淩風，單天翔同樣沒什麽好感。難得有機會壓壓這位鎮國公的威風，那他何樂不為？而且他也相信，在場的很多人都希望他那麽做。

顧念抿嘴一笑，道:“既然覺得不幸，自當遠離才是。莫要巴巴趕上來，叫人看了笑話。”這話說出來，明顯就是暗指單天翔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嘩眾取寵。

“你……”

他話沒說完，顧念緊接著又開口道：“單大人才華橫溢，於皇城莊煥樓內提一絕對，至今無人可對。是否？”

說起這件事情旬華就咬牙切齒，也是單天翔這般自傲的原因。

那莊煥樓在皇城有上百年的歷史了，裏面只接待有才之客。饒是你家財萬貫權勢滔天，沒有真才實學他依舊不鳥你。

那日單天翔游莊煥樓，大筆提上‘說人之人被說人之人說，人人被說，不如不說’這一副上聯。彼時瑞王剛剛舉反叛，流言四起。而單天翔吃醉酒後有大放支持瑞王之言，他這般上聯，明顯自然傾向瑞王之意。

當時他也算是運氣好，雖然被張無量下了大獄，但多少文人才子欽佩單天翔這般膽識，聚眾鬧事。本就局勢動蕩，多事之秋，一時間就連張無量都不敢動單天翔半分。他這才算保下命來。

不過忠義歸忠義，但這人的性子旬華確實不喜。

而那上聯‘說人之人被說人之人說，人人被說，不如不說’，也確實是彰顯了單天翔的才學，直徑都無人對出上聯。旬華也試著對了好多次都不得而果。

顧念此時提起，那模樣，莫不是要對下聯？

果然，在旬華雙眸泛著金光的眼神下，她輕聲一笑，似是嘲弄一般，又似不經意而已。她道：“單大人的上聯是‘說人之人被說人之人說，人人被說，不如不說’。我的下聯便是‘管官之官受管官之官管，官官受管，何必多管’。”

她倒是沒有半句廢話，就連‘小女子出生市井’這種場面話都懶得講了。直接說出了下聯，明指單天翔管的事情太寬。

對於文學淩風雖然不在意，但底子還在有的。細細品味了這上下聯後，不由得擡頭看了顧念一眼，雙眸盡是‘我夫人就是厲害’的讚美之意。若無旁然在場，恐怕他就要忍不住的親顧念兩口了。

旬華默讀了兩遍，第一個拍手叫好。“好，當真是天衣無縫，可稱得上是千古絕對了。”

單天翔啞然，因為這個對子就連他自己都對不出下聯，他自然認為是千古絕對。不過他的這個絕，顯然是無人能對出下聯的意思。

他也沒妄想一直無人能對，然而這個人若像是旬華這種世人皆知的才學之士，那也沒什麽。可偏偏是顧念……

“想不到國公夫人竟然有如此才學，當真是旬華有眼無珠啊。”他這話說得倒是懇切。

見單天翔那不可置信的模樣，顧念未等他有反擊的機會，沒有理會旬華的彩虹屁，轉而接著對單天翔道：“單大人的才學顧念還是佩服的，只是我這個也有一個上聯，不知單大人能否給出下聯。”

一看能爭回一口氣，單天翔豈有不允的道理。況且他認為那下聯絕對不是顧念對上的，要麽就是有人告訴了顧念。或者只是顧念巧合之間才對上的罷了。

“國公夫人請講。”

顧念淡淡一笑，面目親和看不出一點攻擊性。“且聽上聯，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讀音: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周圍的人原本就被顧念和單天翔的對話所吸引，原本還裝作聊天的模樣偷聽，如今聽到顧念這上聯，頃刻間鴉雀無聲。

就連淩風都不禁皺起眉頭，思慮這下聯。

其實顧念那裏會對什麽對子，她上學的時候數學最好經濟學第二，可以說就是一個做生意的料子而不是做文人的料子。之所以能對上，便只是因為記性好，記得家中爺爺家墻上掛著的字畫上的題字罷了。

而且她爺爺雖然是軍人，可甩不掉老一輩喜歡的文墨，這種千古絕對什麽的，顧念照搬也能搬出許多。

說實在的，顧念這個人其實真的很壞。若想要打擊一人，她會毫不留情的求一擊必中。就像單天翔，既然自詡學識，那她就在學識上打得他滿地找牙。

雖然卑鄙，但這也是顧念的優勢。顧念只是商人，只講求利益最大化。至於人品和手段，她一般不會在意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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