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間陷入僵局，然而顧念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拿起邊上的糕點，輕輕咬了一口，細細品嘗過後，點頭對旬華道：“國舅府的廚子倒是別具匠心，這果香味的糕點甚是甘甜。”

旬華擺手道：“夫人謬讚了，比起您的點心坊來說，這不過只是尋常點心罷了。”

“旬公子失言了，如今我與點心坊毫無瓜葛。”

旬華淡淡一笑，沒接話，但仿佛在說‘你說什麽我都不拆穿你’一樣。

顧念淡淡一笑，轉頭朝著單天翔問道：“單大人可有下聯？”

單天翔萬萬都沒想到顧念一個婦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這般咄咄逼人，然而叫他更加窘迫的是，他確實想不出一個完美的下聯。

“這，這怎麽能對得上？”單天翔老羞成怒道。

顧念笑而不語。

此時，淩風福至心靈般睜了睜眼，轉頭對顧念道：“我倒是想試試。”

顧念轉頭，滿目笑意的看著淩風。那笑意剛剛還是只是禮節性的笑，然而與淩風四目相對之間便充滿了生機盎然之感。

當然，這一小動作別人看得不清楚，卻獨獨讓離他們最近的旬家兄妹看了去。

“將軍請講。”

淩風笑道：“我下聯對：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讀音:浮雲漲,長長漲,長漲長消)。”

顧念微微一楞，那表情就像是冰山上綻放的雪蓮一般，充滿了生命力。

旬華當即拍案而起，鼓掌道：“好，好。真是太好了。”三個肯定句，表明了他此刻的激動。而這份激動顯然只是因為這幅絕對。

眾人也微微驚訝，結合這對夫妻的背景和資料，怎麽都想不出他們能有這般好才學。

單天翔第一個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當即冷笑道：“國公大人與夫人當真是演得一出好戲，叫人瞠目結舌，刮目相看。”可能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顧念和淩風串通好了的。

原本大家都以為淩風和顧念會惱羞成怒，堂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公，統領五萬淩雲軍的淩雲將軍居然被這般羞辱，簡直叫人忍無可忍。

淩風暴怒的性子很多人都知道的，他就像是一個陰晴不定的老虎一樣，你不知道怎麽他就會發怒然後將你咬死。但單天翔不怕，一方面他現在是朝堂新貴，皇帝陛下對他讚許有加，另外方面他是盛夫子盛老先生的得意門生。

盛夫子名滿皇城，桃李滿天。若是自己的得意門生被淩風這等武夫給打了，加之單天翔頗有學名，那這大瑜學子一半都得群起推翻淩風這位鎮國公了。

就連旬華都擔憂的看了看淩風和顧念，然而這兩口子仿佛沒聽到單天翔的挑釁一般，在聊他們自己的事情。

顧念道：“還不知將軍竟然這般學識，有機會倒是要討教一二了。”

淩風道：“也沒料到夫人也有這等學識，倒是叫我好生驚嘆。”

兩人像是嘮家常一般旁若無人的說著悄悄話，但又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聽語氣是聽不出什麽暧昧，甚至都聽不出這是一對夫妻的對話。

“不如我再出一聯你再對對。”

“夫人請講。”

顧念稍稍做了一番思慮，淡淡笑道：“上聯：游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湖。”

其實這個對聯七年前顧念便在玲瓏巷中給淩風說過，當時正逢年節，三個孩子尋思著怎麽著也得有一副春聯掛上才喜慶。於是說笑間顧念便與淩風談論過這些事情。

那時候也趕上了淩風即將要科考，顧念不知古時科考究竟如何考，於是她便將她所知道的都傾囊相授。心頭想著左右說不定也能幫幫淩風。

那時候縱然淩風疑惑一個十歲小姑娘的才學，但他什麽都沒問，只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最不會害他的人就是顧念。

想起這些淩風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嘴角，眼底也泛起一絲狡黠，而那個角度除了顧念誰都看不到。淩風裝作思考了一番，其實不單單淩風思考，聽到的人都在思考，就想著能先回答出來搏一搏面子。

“夫人且聽好，我的下聯是：過南平，賣藍瓶，藍瓶得南平，難得藍瓶。”

邊上的捧哏旬華立馬拍手叫好道：“好，當真是好。”

也有別的文官也被顧念和淩風的對子所吸引，跟著旬華拍手叫好。

當中有人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國公與夫人這般才學，倒是在下們有眼無珠。在下這裏也有一上聯，並非在下所出，但望兩位解惑。”

那麽一說，顧念和淩風齊齊轉頭看去，默應了。

“這上聯是：喬女自然嬌，深惡胭脂膠肖臉。這前半部乃是拆字，後面的五個字皆是以月為邊。”

眾人一聽，連連點頭後，還是苦想。

淩風想了片刻後看了一眼顧念，問道：“夫人可有答案？”

顧念淡淡一笑，並未回答，但看那模樣，顯然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眾人很快便不淡定了，特別是單天翔。作為文學界一顆閃亮的星星，又是朝堂新貴，當著這麽多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輸給了一個女子，叫他以後還怎麽做人。

旬華看著兩口子的小動作，又看了看臉都要憋成螃蟹的單天翔。突然他覺得有點同情單天翔了。這兩口子，真是殺人不見血，誅心不留情啊。而且還專門挑別人的自以為傲的東西踐踏，當真是……

好手段！

“既然夫人已有答案，不妨說出來。”淩風道。

顧念淡淡一笑，道：“其實這個答案是將軍您給我的啊。”

淩風難得笑道：“說來聽聽。”

誰都看出來今日的淩風心情很好，雖然臉上依舊冷冰冰的，但不冷冽，多了一絲清涼。

“我的下聯是：止戈才是武，何勞銅鐵鑄鏢鋒。”

眾人驚呼的同時，單天翔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鉆進去。

“哈哈哈，好，好一個止戈才是武。”一個不遠不近的笑聲傳來。

眾人回頭，竟然是二皇子李默然和三皇子李默焓。

顧念和淩風雙雙起身，朝著來人作揖一拜，道：“拜見二王爺，三王爺。”

旬家姐弟也拜道：“拜見二王爺，三王爺。”

雖說這是國舅的壽宴，不分官職，不講虛禮。然而人家是皇帝的兒子，將來的帝王，誰又敢真的不講這些虛禮。

李默焓點頭微笑，李默然則是雙手扶上淩風肩膀，十分親切的說道：“都說了，莫要在乎這些虛禮。”

淩風強行忍住被不喜歡的人觸碰這種惡心感，站直了身子，便也只是點了點頭，並未有更多的表示。顯然，剛剛還好心情的淩風，在起身的瞬間便又回到了那個暴戾陰冷的性子。

習慣了淩風這般冷淡的人倒也是沒什麽，但二王爺李默然大了幾歲，與淩風的關系卻不似李默焓他們那麽好，所以有些不自然的尷尬一笑。

李默然轉而將目光落在了顧念身上，大概是顧念今日著實漂亮了一些，李默然觸不及防的被驚艷到，眼底的貪婪竟然有些沒藏住。

“這位便是國公夫人了吧，當真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顧念低著眉眼，面帶微笑，規規矩矩的任誰都挑不出絲毫錯處。“顧念拜見二王爺。王爺謬讚了。”

關於李默然的資料顧念在瑞城的時候就有了，但一直沒見過。大概以前的皇帝還只是瑞王，這李默然仗著上頭有哥哥下頭有弟弟的，整日無所事事碌碌無為。雖然沒有幹什麽欺男霸女的事情，但常年留戀勾欄瓦舍，家中美妾就有三十多人，是個實打實色欲熏心的男人。

如今竟然有了奪嫡之念，想來應該是背後有人教唆和扶持才對。

不過顧念卻不怎麽放在心上，阿鬥便是阿鬥，饒是背後有一個諸葛亮都扶不起來。更何況他的對手還有一個內斂沈穩，城府頗深的李默焓。

不用他們對付李默然，如果李默焓想要王位，李默焓自己都會對付他。用不著顧念和淩風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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