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淩風沒有去看過魏亮，淩霜也沒有回來過，顧念做好的宵夜全被淩風一人吃完了。

雖然淩風什麽都沒說，顧念也沒問，但她知道，淩風這孩子是習慣的將苦藏在心裏。就好像七年前一般，明明身負血海深仇，卻依舊笑得沒心沒肺。

玲瓏第二日才被京兆衙門的張捕快給送回了淩雲府，大概是顧念和淩風兩人出門都不習慣帶侍女，所以她很自然的便被這兩人給遺忘了。

張捕快親自將人送過來，雖然沒見到顧念和淩風，但也極盡全力的向守門士兵表達了對國公夫人不敬的歉意。

根據玲瓏的描述，說是當時太過混亂，她被人群撞倒暈了過去。

這件事情報告給了顧念，顧念才想起來忘記了玲瓏這丫頭，也不存在心頭過意不去，但依舊給了她十兩銀子，讓她可以休息幾日。

淩風壓根不知道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太多表示。

李棠兒這位公主自從昨日女扮男裝的在大街上肆無忌憚走了半日後，似乎迷上了女扮男裝。甚至還問顧念討要緋紅，想讓她作為她的貼身侍女。

後來顧念才知道，原來當時李棠兒和緋紅之後，在大街之上遇到了調戲良家婦女的無恥之輩，緋紅長劍未出，兩三腳踹得那些個紈絝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至此，緋紅在李棠兒心頭便成了‘大俠’般的人物。並且還想要與她仗劍江湖，替天行道，做俠女。

顧念看向緋紅，緋紅雖未說話，但翻了一個白眼，滿身都是拒絕。

顧念三寸不爛之舌，饒是李棠兒拿出公主身份施壓，依舊被她說得服服帖帖。決口不提要緋紅半字。

但顧念也答應，李棠兒在淩雲府的這段時間中，緋紅將作為她的貼身保鏢保護她。於是李棠兒仗著緋紅武藝高超，拉著緋紅一起女扮男裝的出門‘打抱不平’。

為了安撫緋紅，顧念是花了大價錢，幾乎每天都是按百兩的加班費來計算。

如此花成本，顧念當然不會只是為了圖個清凈。李棠兒來得突兀，難不保是有人想要借李棠兒來打探淩雲府中的具體情況。

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子，為了防範於未然，顧念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李棠兒這般出去玩鬧也好，無形當中倒是讓顧念省心了不少。至於李棠兒帶過來的人，在淩雲府也打探不出什麽。甚至有些想到打探點什麽的人，反而被管家張伯留心，最終查出來的人當中，不單單有李默焓的人，還有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

顧念和淩風知曉以後，皆是一笑。看來盯著淩雲府的人，還真不少。

淩霜依舊整天見不到人，大清早吃了東西便睡下了，顯然是熬了一個通宵。但他卻便顯得很興奮，堪堪不過午時又起來，吃了點東西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他去了哪裏，不言而喻。

這樣的日子也算是風平浪靜，李棠兒和緋紅逛街，淩霜也在忙他的事情。淩雲府上的人為了對得起顧念開的工錢，一些繼續修繕府邸，一些則去了果園那邊，修路。

並且顧念用於會議中心的暗道也在緊鑼密鼓的修建著，摸約是在本月月底便可修繕完成。果園那邊阿怪也已經到了皇城，待他收拾收拾，便會親自前往果園督促翻新和栽種工作。

用於采買果樹苗的前木先生也已經準備妥當，分三批三個地點采買，不會引人矚目。

南街天橋下的說書先生最近似乎又得了一個新話本，講述了當時淩雲將軍是如何踏上房頂施展輕功追趕發瘋的馬兒，又是如何調動全身真氣一拳將烈馬打死。姚立是如何的叫囂，最後又如何的被京兆尹生生打死。事實脈絡清晰、前因後果，起承轉合無一不細。

還多加了淩雲將軍大戰姚立的場景，連武功路數都無一不詳。

生動的淩風聽了都會懷疑是不是他做的事情。

尋城有徐默坐鎮，一切都進行得僅僅有條，龔先生的耳目還發現了有一群人正在窺探他們，只是目前還未查清楚對方的底細。

羊城那邊安管也帶回了消息，按照顧念的意思，範瑤中飽私囊的事情已經小懲大誡，範瑤也接受了這個警告。想來以後也不敢在耍弄小聰明了。

龔先生算時間也該到了瑞城，瑞城那邊估計要好一陣熱鬧了。

但這些事情，顧念都只是一笑了之，將記載完情報的紙張燒毀後，伸了個懶腰，百聊無賴的趴在桌案上，歪著頭看著窗外的陽光。

陪著淩風休息的這些天，可算是將她的骨頭都懶得軟綿了。

好在淩風假期已經結束，早早便去了兵部，按照時間來看，摸約是要未時才能回來了。突然間少了一人，竟然覺得有些冷清了。

不過這些思緒對於顧念來說皆是一轉即逝，她依舊喜歡工作，喜歡忙碌。

然而在她忙碌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情。

……

顧念提著籃子，還未走到關押魏亮的地方，顧念便對那一股血腥之氣皺了皺眉頭。

顧念邁步，推門而入。

血，破敗的房屋中到處都是血，那些血濺落得到處都是，像是在地上墻上畫的詛咒一般。好在今日陽光還算充足，從縫隙中照進來倒是亮堂堂的。但顧念依舊緊皺著眉頭，嘴唇也抿了起來。

魏亮在她推門而入的時候本能的瑟縮了一下，不知道是昏了過去還是不願意睜開眼睛，無力的躺在血泊中，手指不正常的彎曲著，指甲被盡數剝去，隨意的丟在地上。

難怪周圍一個看守都沒有，甚至魏亮身上都沒有任何束縛。他這樣子，別說逃出去，恐怕走兩步都比較困難。

顧念有些不忍的轉了轉頭，調整了呼吸後再次上前。

顧念蹲下身，將籃子放在身邊，掀開蓋在上面的布料，一股飯菜的清香徐徐傳來。

魏亮其實在顧念靠近之時便醒了，但他以為是淩霜，於是故意閉目不見。可顧念許久沒有動靜，又傳來飯香餵，他這才確定，來人不是淩霜。

魏亮猛然睜開眼睛，但第一眼看向的並非顧念，而是她身邊的籃子。隨後他的眸子才轉向顧念，牽起嘴角，聲音沙啞得如同八旬老人一般。“怎麽？國公夫人愛上我了？”

顧念沒搭話，小心翼翼的盡量不觸碰到魏亮傷口的將他扶起。只是盡管她再如何小心，魏亮依舊皺著眉頭，咬牙忍耐著渾身的劇痛。

雖說這都是魏亮咎由自取，但顧念到底還是覺得於心不忍。

她先拿出了水，對魏亮道：“想來你最近沒怎麽吃東西，便給你準備了一些流食。”

“怎麽？沒折磨夠，怕我死？那也用不著夫人您親自來啊。”

顧念無悲無喜，也沒因為這些話覺得魏亮不識好歹或者其他。這段恩怨跟她沒有任何關系，魏亮也不是她的敵人，縱然知道此人罪孽滔天，但如今生不如死，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人命大於天，作為現代人的顧念，怎麽都無法習慣古代這般濫用私刑草菅人命。但在司法不健全的時代，她又無可奈何。若此刻她面前的是一個無辜的人，那她拼盡全力也會相救。偏偏魏亮是自作自受。

道理顧念自然都懂，只是在顧念看來，魏亮是她抓到的，且不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左右都是她將他送入了地獄。如今此人生不如死，叫她良心如何過得去。

有時候良心這種東西，真無法等量換算。而顧念唯一能做的，便是問心無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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