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和顧念一樣，記憶力很好，基本上見過一次的人便不會忘記。當時他知道那姑娘是和別的女子打鬧，從鋪子中跑了出去，自己撞上了馬。但毫無推卸的是，傳信兵的馬兒也過快了些。

他原本也可以一拳將馬兒打倒，但他選擇了最危險的方式，將那姑娘從馬蹄下撈了回來。只能這樣，能保住那馬兒，也能保住這姑娘。

只是當時他更加關心的不是這個女子有沒有受傷，而是關心那將是所送過來的情報到底是什麽。

“差點傷到無辜的人，回去自領二十軍棍。”淩風只是撇了一眼那女子，確定她沒有受傷以後便將她涼在一邊。

那士兵知道自己倒黴，但也知道這位鐵面將軍已經開恩。“是，將軍。將軍，陛下親自到了兵部召見。”

“恩，好。”說完，淩風翻身上馬，準備驅馬而去。

“恩公。”那女子叫住了淩風。

淩風眉頭微蹙，轉眸，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沒開口，眼神詢問‘什麽事？’。

“還，還未請問恩公尊姓大……”女子話未說完，淩風便已經毫無耐心的揚手打在馬背之上，奔馳而去。

……

如今回想起來，除了當時那女子啰嗦以外，他再也沒有任何印象。

“恩公，您還記得我？”牡丹欣喜。若她知道她在淩風心中不過是一啰嗦的形象，估計就不會笑得這般開心了。

那邊的旬華一聽，立馬拉著牡丹坐在了淩風身邊，並且暧昧的說道：“哎呦，我還說我能在中間牽線搭橋做一個紅娘呢，沒想到你們早就相識，而且還緣分匪淺啊。”

牡丹一臉的嬌羞，倒是淩風微微蹙了蹙眉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往邊上移了移，似乎要與她保持距離。

這一動作太過明顯，導致牡丹和旬華都略顯尷尬起來。就連氣氛似乎都隨之凝固。

李默焓因為酒力的緣故笑出的聲音略大了些，道了一句：“該不會是怕家中夫人生氣吧？”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正常男子都只會哈哈一笑的否認，然後與好友一起喝酒。但淩風卻一本正經的點頭道：“確實害怕夫人生氣。”

一女子說道：“哎呦，合著國公夫人這般兇悍？”玩笑自然是玩笑話，不過是活躍氣氛罷了。

淩風立馬在腦中想象起了顧念小臉鼓著腮幫子、雙眸圓睜的兇悍模樣，不由得嘴角扯起一絲笑意，似乎還帶著一絲陶醉的意味道：“確實很兇悍。”

…………再次冷場。

李默焓和旬華見過顧念本人，李默焓更是對顧念有所了解。最初見到顧念的時候，乃是在公堂之上。那時候顧念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卻因為親手砍斷了親手父親的手臂和手指而被官差抓上公堂。

當時淩風已經與瑞王合作暗中集結兵力養精蓄銳，而瑞王暗中聯系朝中大臣預謀推翻昏庸的皇帝。整個瑞城便是李默焓一人主持大局。那日原本為了某些事情而焦頭爛額的他聽聞下人說了這件事，決定去看個熱鬧放松放松。

當他從衙門後堂看到顧念的時候，他不禁覺得驚奇。

不單單是案子的本身，而是跪在堂下的那個瘦小的小姑娘，滿臉血跡，臉色蒼白如紙。她閉著眼睛，似乎在平息什麽。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李默焓有一絲驚艷閃過。

那雙眼睛，像是布滿了星辰的黑夜，沈寂、穩重、深邃，卻仿佛下一秒就會掀起滔天巨浪，撕裂夜空。

當他知道一切的起因是她那嗜賭成性的父親，搶了身懷六甲的二女兒的錢拿去賭博，導致他二女兒難產而死以後，他不由自主的給堂下跪著的女子暗暗叫了一聲好字。

這樣的女子，為姐報仇，親手砍了親生父親的手臂，確實值得人叫好。可同時也叫人心頭一震。這還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便這般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只可惜了是個姑娘家，若是男子，將來大有作為。

兇悍，一個能親手砍了父親手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確實兇悍？可李默焓怎麽都不相信，相比起一個一人殺了敵軍一千多人將軍，她那叫兇悍？

不光是李默焓不信，其他人更加不信。

牡丹見慣了出入風月場所的男人，什麽害怕夫人生氣，只是一個逃酒的借口罷了。要麽就是這位將軍，不喜歡她？

牡丹掩面一笑，道：“聽聞國公夫人乃是將軍的救命恩人，牡丹一直很好奇，國公夫人究竟是一怎樣的奇女子？”

旬華那顆躁動不安的八卦心又一次熊熊燃燒起來，心說：不給我們兄弟幾個說，美人開口怎麽著也得說了吧。

淩風進入萬花樓開始就是一副醉態，不過也是裝醉罷了，完全只是想早些離去罷了。只是他沒想到，應付完一幫狐朋狗友，還要應付一個陌生女子，實在是很累。

見淩風不想說，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尷尬。

旬華不禁搖頭，忍住那顆比誰都要八卦的心，作為和事老的站了出來，道：“哎，哥幾個出來尋開心，老提家室幹嘛？來來來，我做東，喝喝喝。”

牡丹端起酒杯，對淩風說道：“是小女子唐突了，往淩……公子莫要見怪才是。”

淩風雖說不是什麽君子，但也不會駁了一個女子的面子。於是端起酒杯，仰頭便將杯酒的酒盡數喝下。

“好，今夜我們不醉不歸。”其中一個朋友嚷嚷道。

淩風哭笑不得，早知如此便不來了。寫一封信說家中夫人不肯，或者兵部有事就推辭掉算了。不醉不歸？要他喝醉，這桌上的人輪番與他喝都不一定能喝得過他。

比較幸運的是，酒過三巡以後，雅間門外有人敲門。隨後推門而入的人，正是淩雲府顧念派來尋找淩風的親衛。

那親衛滿臉通紅，大概是經過前廳之時被一些姑娘調戲過，臉上就寫了尷尬兩個字。見到自家將軍，仿佛像是見到救星一般快步走了過去，單膝跪地道：“屬下參見將軍。”到底是軍營出生的人，忘不了軍營的規矩。

淩風此刻像是有八分醉意一般，斜靠在扶手上，卻還是與牡丹保持著距離。擡起眼皮看了一眼親衛，問道：“何事。”語氣上聽著這般不經意，實際心頭一直在祈求：希望是念念叫我回去，希望是念念叫我回去。

親衛眼神不安的掃了周圍人一圈，道：“夫人請您回去。”

淩風微微蹙了蹙眉頭，似乎對這句話並不滿意。但誰都不會知道，此刻他的內心早已歡呼雀躍。若非忍耐力好，此刻他便已經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別的幾個朋友一聽，當即便不滿起來。“哎，回去告訴你們夫人，今天你們將軍就不會去了。”

“對，對，不會去了。他今日，睡……”眼神暧昧的撇了一眼牡丹，但立馬改口道：“睡我家。”

親衛一臉為難，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旬華對著親衛揮了揮手，道：“沒事沒事，下去吧，回去就給夫人說，你們家將軍今日就借給我們一日。明日，我們定然完璧歸趙。”

淩風現在歸心似箭，可又不敢表露出來。畢竟是男子，若家中夫人來催便回去了，傳出去豈不是叫人以為他懼內？堂堂淩雲將軍懼內？

“將軍，將軍。”親衛無法，只能試圖喚醒他們那位似乎喝多的將軍。此刻他也不好說因為他們的疏忽，家中進了此刻不說，還差點傷了夫人。若是他敢開口，他相信他們的將軍會毫不猶豫的砍了他們。

淩風心頭也是煩躁，有些進退不得。但面對一幫狐朋狗友，他還是忍著想要回去的心，沖著親衛揮了揮手，道：“你先去。”當然，只是場面話。

親衛心頭叫苦，第一次對他們將軍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更重要的是，現在整個淩雲府的財政大權都是夫人手中，惹惱了夫人，就要過吃青菜的日子了。

“將軍，夫人說了，若是半個時辰內您沒回去，您……您就別回去了。”親衛壓低著聲音，似乎不敢大聲說出來，但不說出來又不行。

“你，你說什麽？”旬華大聲的詢問道。也不知道是沒聽清楚，還是想確認。

那親衛深呼吸一口氣，破罐子破摔的大聲說道：“夫人說，若是您在半個時辰之內不回去，那便永遠不要回淩雲府了。”

頓時鴉雀無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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