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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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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那時候離開不久,常升便來了。

現下天色已遲,扶蘇顯然還沒有啟程的意思,雖然扶蘇先前都一再推遲,可是到底沒有確定,常升雖然猜到了一些,但照例還是得問一問。

扶蘇暫且沒解釋自己現在這狀態,見到常升來了,便問:“那些方士,現下如何了?”

常升本來就是過來稟告此事的,聽著扶蘇問起,立刻回道:“雲真人勸下了陛下,那些方士都已經遣散回去,至於雲真人也說要重新歸隱。”

聞言,扶蘇臉上沒見什麽反應,只是原先握著的瓷瓶卻略微收緊,之後才緩慢放開,輕呵出一聲笑:“滿朝的大臣,加上我這個兒子,卻比不上一個方士的一句話。”

常升自己觀察了一下扶蘇的神色,確認他情緒尚可,才把話緩慢說出來:“但是陛下也想給公子歷練的機會和實權,否則也不會委以三十萬大軍的監軍重任。”

扶蘇不置可否,又道;“可知雲鶴歸之後去哪了?”

常升:“往北。”

扶蘇略有思量:“往北?”停了片刻,便轉回了身,“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常升停了下,見扶蘇還是沒提出行此事,忍不住便問了一句:“公子今日不動身麽?”

扶蘇看了看方才宛歌離開的方向,臉上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笑意:“明日吧。”

耳邊是馬蹄蹬蹬,馬車已經行了三日。

因為這次是和江上將軍一道去的,她也不好再和扶蘇同車而行。扶蘇給她另外準備了馬車,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馬車裏燒了炭,掀開車簾,就能看到外頭的一片廣袤蒼茫。她看了一會,把車簾放下,拖著下巴思索:“也不知什麽時候才道,公子這幾日似乎一直再見上將軍?”

秋雁添了添炭,笑著道:“公子既去監軍,上將軍想來是和公子說一說上郡局勢,不過姑娘也不必著急,再過一會,車隊會休息一陣子,介時姑娘便可以看見公子了。”

宛歌先是含糊的“嗯”了一聲,之後覺得不太對,秋雁這番話顯然是再打趣自己,她連忙彌補:“我沒事找他,剛剛想起來隨口問下……”

秋雁就“哦”了一聲,誠懇點頭:“婢子明白。”

宛歌掙紮:“真的沒事,只是有些奇怪,所以……說到最後,她聲音驀然止住,因為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自己的車簾也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掀開,方才提到的扶蘇不知何時已經從自己馬車上下來。

扶蘇方才也零零散散的聽到了一些話,順口問道:“奇怪什麽?”

秋雁張口就想回答,宛歌立刻抓了抓她的手,阻止她的話,之後才看向扶蘇,認真道:“我有些奇怪,這路還挺快的,看起來再過兩日便道了吧。”

扶蘇:“明日就到了。”又看了看她的臉色,微微抿唇,“這幾日可還習慣?”

這時候大漠附近還未開發,自然不能和現代比,隨著上郡越來越近,環境也越來越差勁,有時候掀開車簾時候,都能嗆到一張臉的灰。風聲刮過臉時也有些刺痛,但她卻不覺得有什麽不適。宛歌搖了搖頭,就想從車上跳下。

扶蘇卻在此時搭了一把手,自然而然的把她帶了下去。

宛歌略微一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扶蘇已經把手收了回去,仿佛剛剛真的只是順手而已。其實某種意義上,她和扶蘇抱也抱過了,差點幾次看都要看過了,可是接觸到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這幾日,雖然不同車,但是兩人用餐卻在一起一處。扶蘇馬車比她大了不少,甚至就像一個小型的房間,裏頭還擺了桌案,上頭正有個書卷攤開放著。宛歌那時候正打算把東西收拾起來放食盒,正巧就看見了這卷竹簡。

這幾日上將軍都帶信來,和扶蘇講解現下軍中的情況。這竹簡想來和此事有關,宛歌也沒多看,就想收起。扶蘇卻早一步從她身後俯下身。

他這動作倒是正常,但是宛歌卻感覺到自己心跳一滯。

方才扶蘇俯下身的時候,他的衣袖不經意的過她的手背,雖然並沒有什麽接觸,但是幾乎整個人都籠罩他的袖子下面,幾乎像是被他從後面抱住。宛歌整個身體一僵,頓時一動不動,維持著半彎腰的姿勢。

扶蘇是去拿竹簡的,只過了片刻,便重新直起身:“這個就先別收了,上將軍帶來的,等下怕是用的到。”

宛歌不經意瞥見上頭字,是一手好字,雖有瀟灑但不掩清秀,和上將軍怎麽樣都聯系不到一起去,但略顯秀氣,也不像是扶蘇的字。

見她目露疑惑,扶蘇只當她不認識字,搖頭:“這竹簡裏都是些人名,沒什麽好認的,等到了上郡我再仔細教你其他的。”

扶蘇一開始都在教她識字,不過後頭一連串事情下來,都沒什麽空,當時那樣悠閑的生活似乎很久沒有了。如今再聽扶蘇說起,她感覺心底一陣溫柔。擡頭的時候,見扶蘇正瞧著自己,眼底也是一派柔和,宛歌心中一陣慌亂,唯恐扶蘇發現自己不對勁,立刻別開頭轉移話題:“這字挺好秀氣的,和上將軍不太像啊。”

扶蘇楞了片刻:“上將軍?”

話音一落,車簾就被一只手掀開,上將軍看著扶蘇和宛歌都在,他微微一楞,便笑道:“末將本來還想找長公子再詳細說一說昨日的事,不過看起來倒是不巧了,只是汜兒方才傳信過來,此事要緊,只得鬥膽壞了公子雅興。”

眼下上將軍既找扶蘇有正事相商,宛歌也沒多留,加上這氣氛讓她覺得尷尬,現下得了這個機會,立刻作了一個手揖退了下去。

眼下天還沒有全黑,宛歌在馬車上坐了一天,覺得手腳都有些軟,撐著散步的功夫活動了筋骨,一靜下來,驀然回憶起方才上將軍提到的“汜兒”這應該是個人名,或許是軍中哪一個將領的名字吧,不過能被稱為“汜兒”也有些奇怪,許是年齡還小?

她正漫無邊際的想著這個事情,忽然聽見石墻後頭有兩人士兵正站在那裏聊天,閑聊的話被風擴大,就直接送入了她的耳中。

一個道:“上郡這幾日,又有匈奴騷擾?”

後一個道:“可不是麽,雖然是小打小鬧,但是被騷擾的也有些煩,又沒有上將軍坐鎮,也不能貿然反擊。”

前一個再道:“我聽說,這幾日情報都是江姑娘送來的?”

後一個沈吟片刻,點頭:“我也這樣聽說了,江姑娘在上郡長大,行兵打仗的能力不屬於男子,只是身為女兒身,難免束縛了。”

前一個嗤笑:“女人會打戰有什麽用,長公子那時候還不是和她解除婚約,到了現在,也照樣喜歡嬌滴滴的姑娘?”

後一個搖頭:“現在那位我也想不明白,長公子為什麽要帶上,她怕是連馬都不會騎,也不知能不能適應邊境的生活。”

提到這裏,前一個已經帶了葷話:“邊境寒苦,營帳寂寞,如果是我,也想帶上這個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單單看著,就算不碰,就是享受。”

後一個卻道:“柔弱貌美的姑娘不少,但如江姑娘一般的巾幗女豪傑卻是少見,若是我,一定喜歡……

話沒說完,卻被前一個笑著打斷;“得了吧,還若是你,也不看看你是誰,江姑娘能看你一眼?”

兩人說著話越走越遠,直到聲音消散在風中,再也聽不見。宛歌這才從石墻後頭繞出來,她目光有些失神,反手壓在石墻上,粗糙的砂石摩挲過她的手心。

冬日的天總是黑的特別快,出去才沒一會,天就開始黑了下來,陰影也爬過她的腳邊。她緩緩伸出自己的一雙手,十指青蔥,不是勞作,指甲修剪的整齊,指尖帶著一點點粉。

很好看的一雙手,也是很好看的一張臉。

江姑娘應該和她上輩子的年紀差不多大,別人十九歲,她的十九歲。她在現世的時候天天背書,到了秦朝天天看書。人家卻已經可以跟隨軍隊出行,言辭間聽來,還有軍事才能。

而且字也比她好看。

宛歌有些疑惑,她本人到底是什麽樣的?

宛歌出去太久,一直沒有回來,秋雁一路尋來,卻見宛歌此時正站在石墻下,看著自己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既然已經找到了,秋雁松了一口氣,連忙給他披上了一件披風:“姑娘你怎麽在這?公子方才一直在找你。”

宛歌放下手,接過秋雁給她的手爐,思索了一會,便問:“那位江姑娘叫什麽名字?”

秋雁不知為何宛歌會忽然問起這件事情,看了宛歌失神的模樣,此事她總會知道,便答:“江姑娘單名為‘汜’”

宛歌捧著手爐,感覺到溫暖一點點流經四肢百骸,她又問:“這幾日,公子和上將軍看的情報,都是江姑娘整理的?”

秋雁再快速的看了她一眼,只能點頭:“……聽說是的。”

宛歌看了看手爐,上頭正飄出裊裊白煙,她淡聲道:“……原來是這樣,她字還挺好看的。”

秋雁:“……”

卷著黃沙的風拂過她的臉頰,有些迷了眼睛。她覺得有些難受,把手爐重新遞給秋雁,捂著嘴唇咳嗽了半天,到了最後幾乎咳嗽的有些惡心起來。

好半天,她終於穩定下來,臉因為方才持續的咳嗽有些泛紅,她一雙秀眉微微顰著,模樣看著有些失神:“……江汜……江有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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