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久前還在惱恨她果斷的背叛，可是這種惱恨，已經在多日裏的思念中消散，他終究是割舍不下，對這個人恨不起來。

所以當她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卻不想輕易放開她了。

師如琴看著他逐漸清明的雙眼，掠過一絲驚喜，原來陸潛還未完全被《玄月寶典》操控，她的指尖動了兩下，撩過他垂落的發絲，正要開口。

練功房的大門突然被一群守衛破開，眾人見聖君身下壓著一個女子，又見室內一片狼藉，似有打鬥痕跡，一時警覺，朝師如琴喝道：“休得對君座無禮，抓住那賊人！”

師如琴眼神驚惶，眉頭緊鎖，正要掙紮，陸潛卻豁然回頭，一雙冷眸帶著濃烈的警告，低沈的聲線令人發顫。“退下！”

守衛們被陸潛這個眼神嚇得退後一步，眼神詫異，但聖君的命令不得不從，立即散開。

陸潛冷不防動了怒，魔氣攻心，心口燒灼難耐，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來。

血液順著下顎滴落到師如琴的臉上，腥氣彌漫，滾燙濃烈。師如琴頓時大驚，瞳孔深陷，驚叫道：“陸潛，你怎麽了？”她慌張地用手指擦過他的嘴角，一時無措。

陸潛只是幽幽看了師如琴一眼，眼中似有眷戀，最後意識模糊，身體猛然倒在了她的懷中，暈了過去。

師如琴頓時楞住，立即用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肩膀，手指撫過他散亂的發絲，突然無比驚恐，這一刻總覺得要失去他一樣，忐忑不安。

迷迷糊糊之間，陸潛總感覺有一個熟悉的氣息在自己身邊忙碌著，時不時為他擦拭著頭上的冷汗，如同上次中了炎毒那般相似。

只不過，這次，他並未昏迷太久，醒來時，已經是月上三竿，窗外一片漆黑寂靜，只有燭臺的火光輕輕搖曳，還有兩三點星辰隱隱閃爍，午夜暖風拂進窗沿，夾著一些夏日還未消散的暑氣，陸潛覺得脖子一陣黏膩，似乎是被汗水浸濕，魔氣似乎消散了些，被理智禁錮在身體裏，頭上閃爍著的銀色紋路也隱入了皮膚之中，頭腦難得清醒了一回。

陸潛坐起身子，借著燭光看到了趴在桌前的那個女子，她穿著一身單薄的水藍色衣裙，不施粉黛，只以銀簪束發，隨意無比，仿佛是累極，已悄然睡了過去。

陸潛怔楞著坐在床頭，靜默良久，一雙清冷的眼眸裏泛起一股熱流。

這場景似乎似曾相識，但現在看來，卻猶如夢魘。陸潛還以為又是自己的幻覺，在自己的意識裏，師如琴早就離開了，早就因為炎離拋下了他，又怎會回來？

陸潛不敢伸手去觸碰，他認為，他只要一擡手，眼前的這個幻化出來的女子就會消失在他眼前。

就如前幾夜的泡影一般，隨風而逝，不見蹤影。

喉嚨裏還殘留著一絲血氣，使他喉嚨一癢，輕咳出聲，陸潛用衣袖抵在嘴角，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就是這一陣輕咳，師如琴似乎被驚心，因為心系陸潛的身體，她的心已經是敏感至極，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即睜眼。

醒來時，卻見陸潛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了身，師如琴慌急地離開凳子，奔到他的床頭前，扶著他的胳膊。“陸潛，你現在感覺如何？”

真的是她？感覺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覺，陸潛眼神亮了幾分，驚疑地看著師如琴。

陸潛仍舊用手撫著心口，眼睛從師如琴的雙手上不自覺地掃過，表情陰郁深沈。

師如琴見他如此，方才那一陣喜色悄然無蹤，悻悻地抽回了手，抿著唇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低下了頭。

她知道，陸潛仍舊在怪她，已對她心有芥蒂。

“是炎離讓你回來的嗎？你這次，又在打什麽主意？”陸潛此時雖體虛無力，但說出去的話仍舊帶著一種尖銳和諷刺。

師如琴聽他張口就提炎離，仿佛是篤定她二人有什麽一樣，心中羞憤惱怒，皺緊著眉。“和阿星前輩沒關系，是我自己要回來。”

聽到她如此撇清關系，陸潛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些微妙的竊喜，又有些懷疑。但臉色仍舊冷淡，不曾露出別樣色彩。“勸你，在我還沒有對你動手之前，趕緊滾。不然，這雲景殿，就會多一具叫師如琴的屍體。”

明知他現在已恨極了自己，可是親口聽他說出這般決然的話，還是會忍不住心頭一涼，泛起一絲微妙的酸楚。師如琴深吸了一口氣，平覆了一下心情，一臉憂心地盯著陸潛。“聽說，你要去殺玄清子。”

陸潛聽後，卻毫不掩飾，笑道：“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他？”

“為何？”

“還記得黎傲蘭的父親，黎天輝臨死前說的那個‘肖’字嗎？”陸潛提醒道。

師如琴一聽，心頭立即反應了過來，脫口道：“難道！”

陸潛眼中掀起肅殺之意，目光深遠。“沒錯，他當日所說的‘肖’，根本不是指姓肖的劍客，而是‘逍遙門’。兇手就在‘逍遙門’。玄清子，就是當年在背後策劃滅門一案的兇手。我怎可任由他逍遙法外？”

師如琴這才明白陸潛為何要突然將目標鎖定為玄清子，原來那老匹夫，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可是他現在已經是武林盟主，你若殺他，就是與整個天下正道為敵。”師如琴忍不住勸說。

“那又如何，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要阻礙我，我也不會放過那個兇手！來一個，我便殺一個，來兩個我便殺一雙！”陸潛語氣張狂，神情越發激動，周身的魔氣似乎又有覆蘇的跡象。

師如琴目光幽深，沈痛無比，心口激起一片浪潮，似乎是被陸潛這話驚住了。

“可是摘星閣再強，也抵不住天下大勢，所有人都恨不得除掉你，你莫非要以一人之力，抵擋千軍？你可知道，孤註一擲的後果！即便你贏了，也是兩敗俱傷！毀了這個江湖，也毀了你自己！”激動之下，師如琴一把握緊了陸潛的胳膊，半跪在他面前，恨不得敲醒他。

陸潛卻望著她瑩瑩閃動的雙眸，目光中的擔憂和焦慮讓他的冰凍的心似乎有了一絲溫度，但僅僅也只是一瞬，陸潛漠然地拂開了她的手，笑得無所畏懼。“那又如何，兀自一人，何懼生死？五年前我就該死了，只不過是老天爺為了讓我報仇，多活了幾年罷了？”

兀自一人，聽到這四個字，師如琴的心猛然沈入了深海，心頭一陣堵塞，險些喘不過氣來，她沈下了語氣，鼻頭一酸，淚若星光，這才艱難道：“我若想讓你一人，又何必回來？”

陸潛卻轉頭看向她，如同跌入漩渦般，心虛覆雜，讓他忍不住心頭一動。“你回來阻止我，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不讓我殺更多的人？”他目光如炬，電光火石般沖擊著她的目光，甚至想要剖開她的胸腔看一眼，她的真心。

師如琴卻回答不出來，似乎被他問得楞住.....

或者兩者都有，她不想讓他死，也不想讓天下人死，若是真的要死一個，也只能是玄清子一人，其他人對陸潛來說都是無辜之人，根本不必誅殺。

可是那些人會為了玄清子擋在陸潛面前，凡是阻撓陸潛的人，陸潛都不會放過......

就仿佛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終究是要拼得你死我亡。

看著她突然沈默，似乎是碰到了巨大的難題一般，陸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心頭那股怒氣又升騰而起，他突然冷笑一聲，仿佛對師如琴徹底失望。“原來你對我的真心也不過如此。”

這摘星閣的婢女說不定都比師如琴更會討他歡心，若是自己同樣問那些女子，她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我定然是為了你！”

可是師如琴沒有，她竟遲疑了，為了天下人遲疑了......這便是她......她終究是與平常女子不同。

然而或許就是這樣的她，才讓陸潛又愛又恨，難以割舍......

“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師如琴卻一臉認真地回答，眼中迸發出一束炙熱的光。

那眼神沒有絲毫畏懼，並不是戲言，也不是討好他說得漂亮話，而是她的真心，陸潛恍然地看著她，頓時間心潮澎湃，難以平息。

是的，即便這天下女子都可以為討他的歡心，而說一些好聽的言語，可是，她們也不會為了陸潛去死。

可是師如琴卻如同宣誓一般，就如同在滄瀾雪山那日所說的那樣。“奴婢答應過君座的事，就一定能辦到。”

她既然答應過和自己一起死，那她就一定能做到。

那股翻湧而來的情潮頓時將陸潛淹沒，心口一陣激蕩，促使著他無法自拔。多日來，隱忍著藏在心底的思念，頓時摧毀了他的理智。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將人扯到了懷裏，師如琴還未反應過來，陸潛便一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將嘴唇緊緊地貼上了去。

頓時熱氣翻湧，唇齒相交，陸潛閉著眼沈浸在師如琴的香甜之中，自她離開之後，他每日閉著眼，睡夢中一遍一遍的閃過她的影子，他很想抱住她，可是每次觸及的時候，都如幻夢一般，消散迷蒙，落下一陣空虛。

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對他訴說著誓言與真心，那一刻，他突然將堆積在心頭的仇恨拋到了腦後。

現在，只有師如琴一人，才能占據他的一切。

吻似乎遠遠不夠一般，陸潛似乎想要更多，想要更加觸及面前的這個女子。

他的嘴唇從她的臉頰滑過，蹭著她的下顎，玉頸......

兩人漸漸情難自已，剝除著對方的衣襟，顫著手，從對方的肌膚上滑過，如同撫摸著自己心中的神祇。

他的滿身柔情都化作了吻痕，印在了她的骨髓裏，每一次落下，都讓她戰栗無措，心海湧起一股熱流，只有緊緊地擁著他，吻著他的側臉，才能平息，淚從眼角滑落，揉碎在兩個人交纏的呼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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