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熱之後，餘溫尚存，清晨的涼風帶著一絲梔子花的香氣，吹開了窗戶。

師如琴緩緩睜開眼，感覺到身邊仍有溫度，轉頭卻見陸潛早已蘇醒，著一身白色中衣，側躺著，用指尖繞著她的發絲，眼裏柔情似水，帶著些許醉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想起了昨夜的沈淪，師如琴臉上不禁浮出一抹紅霞，羞得恨不得鉆進被褥裏，而陸潛目光卻毫不避諱，直勾勾地，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神，師如琴這才低聲道：“你看我作甚？”

陸潛卻低聲一笑，這一笑，就像是回到了以前，讓人如沫春風，心神晃蕩，師如琴不禁看呆了。

“只是許久未曾見你，所以，想仔細看看。”陸潛道。

師如琴見他表露得如此直白，眼神不自覺地慌了神，不敢輕易看他。嘴裏想說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我也很想你......她捏著自己的指節，在心中喃喃道。

陸潛卻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仿佛愛不釋手，割舍不下。“師如琴......”他突然輕聲喚道。

感受著陸潛手掌心的溫度，師如琴如墮幻夢，有些不真實。“我在......”師如琴回答，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叫她。

“你已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再也賴不掉了。”陸潛看著她嘴角一揚，像是得逞一般的笑。

突然聽得“妻子”二字，師如琴楞了兩下，心頭陣陣顫動，似乎很是驚疑。“你不是，一直不信這婚約？”自她和陸潛相認以來，陸潛從未提過婚約二字，也只留她做個婢女罷了，她一直以為，陸潛或許不會承認她這個未婚妻。

陸潛用指尖摩挲著她的眉骨，又滑到她那雙充滿風情的眼眸，四目相對間，陸潛又道：“杜管家的遺書裏，都告訴我了。”

竟然那麽早就知道了？師如琴一時震驚。

陸潛不由得將身子一動，將頭又湊近了她的臉，鼻尖挨著鼻尖，對方所有的表情都一覽無蹤。“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縱容你一次又一次？”

的確，她犯下錯，每一樁都可以讓陸潛殺她一百次，可是陸潛卻沒有。

“原來你是因為婚約才對我網開一面的嗎？”師如琴恍然大悟，想通之後，卻又有一絲低落，若沒有婚約，陸潛可能早就讓她人頭落地了。他與她之間，仿佛只有婚約的聯系，再無其他。雖然她從不奢望，但是，如今知道真相，還是忍不住自我懷疑。

“婚約只是之一。”陸潛見她眼神黯淡了下去，也不故意逗弄她了，一臉認真地回答。“更重要的是，我喜歡你。”

師如琴一驚，從未想過陸潛會突然對她表明心意，如此猝不及防，讓她腦子一片混沌，驚喜之下，臉色越發紅得滴血，陸潛見她如此，心癢難耐，忍不住傾身上前，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又一次被他掠奪了唇舌，就像是在宣誓著自己的主權一般，她從不知道，看著清心寡欲的陸潛，動情起來，卻讓人招架不住。

被他吻得有些發懵，師如琴總覺得自己置身於雲端，渾身上下酥麻無比，然而又有些喘不過氣，伸手推了推。

陸潛這才移開，放了她一馬，然後看著她被自己吻得發紅的唇，低聲笑道：“你只能是我的，別人都搶不走，即便是炎離也不行。”

又聽他提到了炎離，師如琴不禁皺起眉頭，正色道：“阿星前輩現在不過是個小孩子，你亂想些什麽？”她知道陸潛或許還在為之前她離開摘星閣的事情生氣。

“不，他才不是小孩子，他是個三十幾歲的大叔。”陸潛強調道。

突然被他這話戳中了笑點，師如琴頓時忍俊不禁，然後伸手抱著陸潛的胳膊，用臉頰蹭著他的手臂，低吟道：“那我也告訴你，我喜歡你，還未見到你的時候，就滿腦子都是你，你信嗎？”這是她第一次在陸潛面前，這麽袒露自己的心聲，這是她在心裏憋了許久的不可言說的感情。

“我信.....”陸潛環抱著她的腰，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心口，突然語氣鄭重地感慨。

感受著這個人此時對她的情意，師如琴也不禁安靜了下來，認真地聽著他的心跳聲，她突然抓緊了陸潛的手臂，生怕這個人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樣。

他們經過了這麽多事，她已是非他不可，若是他真的要去開戰，她不敢想象結果，心頭猛然升騰起一股慌亂，她突然道：“陸潛，讓我陪你吧......你就算要去，也帶上我。即便是黃泉，我也要陪你去。”

天下大義和陸潛，她無法選擇，但是，她只知道，她不能讓他一個人......

他已經一個人孤獨地走了那麽遠，剩下的路，就讓自己陪他一起走吧。

可是當師如琴這樣說的時候，陸潛卻神色凝重起來，甚至沒有再看師如琴的眼睛，他害怕她看到自己眼中深藏著的不舍。

師如琴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目光一沈，低聲問道：“怎麽了？”

仿佛早已決定一般，陸潛猛然擡手，點中了她心口的穴道，霎時間師如琴竟感覺自己動彈不得，手臂一陣酸軟，使不上力，真氣也禁錮在體內無法散開。

“你！”師如琴怔楞地看著他，心頭一陣惶恐，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陸潛卻松開了她的腰，將衣裙整整齊齊地給她穿戴好，然後為了防止她逃走，又用鎖鏈將她的手臂鎖在床頭柱上。

做完這一切，陸潛坐在床邊，垂目看著她，眼神含著一絲隱忍的光。“你知道為什麽炎離帶你離開摘星閣的時候，我沒有追上去嗎？”

“為什麽？”師如琴不懂，眼神覆雜地看著他。

陸潛強笑著又道：“因為，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或許是一個好的結局。”

“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認為我跟阿星真的有什麽不成，你不是說過你會信我的嗎？”師如琴不禁厲聲斥道。

陸潛卻搖頭，淡聲道：“我知道，你和他清清白白，更因為如此，你跟著他走，便可一世平安。”

師如琴瞪大了雙眼，心慌意亂地搖著頭，她似乎知道了陸潛會這麽做的理由。

“我早已入魔，你留在我身邊，難保哪一天，我不會錯手殺了你。即便不會......”陸潛說到此處，突然將手撫住自己的心口，遲疑了半晌，又嘆息道：“魔功已將我的五臟六腑慢慢侵蝕，這一戰，我可能就要死在它手裏。我不想，你跟著我去送死。”

自從開始習練這個功法，他便料到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有想到來得如此之快。下本的秘籍幾乎加速了身體的損耗，他每日練習都如同置身於地獄，吐血不止，身體早已大不如前。

若不是殘餘的功力和意志力在支持著他，可能他早就倒下了。

《玄月寶典》會讓人得到強大的力量，也會慢慢吞噬這個人的身體，本身就是一個雙刃劍，他早已察覺，可是卻為時已晚。

“不，你不能丟下我！你放開我，讓我跟你走！”師如琴卻不肯聽，一臉堅決地搖頭怒吼。若是陸潛想要用這種方式結束他們之間的一切，她不甘心，她說過，即便是死，也要隨他一起去的，為什麽他要反悔！

陸潛伸手從她的眼角擦過，拭去了她因為激動湧出的淚，他溫柔的視線似乎要將師如琴的心融化一般。“你昨日回來，我本想趕你走的，可是我卻沒有忍住，占有了你。也許，我只是想要在你的心上留下痕跡，讓你永遠記得我。但是，記得只會讓你更痛苦。我不想，看到你痛苦。”

是的，很痛苦，這種痛苦已讓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身體被一陣刀刺斧劈，錐心刺骨，痛得她感覺整個人都要撕碎一般。

“明日便是大戰，你的穴道會在三天之後解開，這便是最後了，師如琴，吃下這個，你便什麽都不會記得了。”說罷，陸潛便從衣袖裏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含進嘴裏，最後將嘴唇貼在她的嘴邊，撬開她的唇舌，強制性地將藥丸餵了下去。

喉嚨一動，那藥丸便吞進了腹中，一種苦澀的味道，師如琴惶恐不已，使勁兒地掙紮，想要將藥丸吐出來，可是穴道被點，她無法做到，只能僵直了身體躺在床上，用一種驚懼絕望的眼神盯著陸潛，血絲從眼球中泛濫開來，藥性順著筋脈流入大腦，侵蝕了她的神經，讓她一陣暈眩，忍不住低喘。

她猛然使勁兒抓住了陸潛的衣袖，痛苦地看著他，一遍一遍地搖頭，艱難地請求：“不要......”

陸潛摸著她的頭，俯下身虔誠地親吻著她的眉眼，低聲道：“不要哭......只是一個夢而已，醒來就好。”

他眼中流連，將師如琴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心頭，然後微微一笑，將自己的袖子從她的手裏扯出，最後起身決然般地離開。

師如琴張著手，伸向他的背影，那一塵不染的雪白，仙氣出塵，晃得她險些睜不開眼睛，她張開嘴想要叫住他，可是卻發不出聲音，恍然間就像是看到了一團白霧，最後消失在自己的眼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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