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塵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已經是在半個月之後了。

他的身邊，是一向看宋澈不順眼的吳桐。

“少君，要不要我去鐘山找點事做？”吳桐眼裏閃過一絲冷意。不喜歡宋澈是一回事，少君的人被人橫刀奪愛又是一回事。

“沒用的。我之前在鐘山設了迷障，清秋子回去輕松就打開了, 不知道他用的什麽法器。這也是一只老狐貍，輕視不得。”鳳千塵敲了敲桌子, 眉眼間帶出一絲憂慮。

“那，就這麽便宜他？”吳桐顯然不同意。

“你覺得, 他是真喜歡阿澈？”鳳千塵不答他的話。

吳桐並不知道少君什麽意思, 一時有點迷糊：“……”

鳳千塵笑著看他：“你也不相信是不是？他一個老仙君, 什麽人沒見過，怎麽會喜歡阿澈！”

吳桐有點懵：“那, 那少君您……”這麽說, 宋澈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鳳千塵冷笑了一聲：“他怎麽能和我比，阿澈的好, 也只有我知道。”

宋澈有什麽好的，吳桐忍不住皺了皺眉, 想了半天還是一臉懵：“少君, 少君說的是。”

“先看看吧, 看他到底有什麽目的。俗話說,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少君……”吳桐忍住吐血的沖動，少君這還是受了大刺激。

“話糙理不糙。”鳳千塵白了他一眼。

宋澈的陣法已經基本學完，結合著馭雪術, 練得最好的自然是風雪陣。

清秋子笑成了一抹溫暖的秋陽：“果然沒有荒廢。”

宋澈瞪了他一眼：“莫不是你以為都向你一樣，慣會風花雪月？”

清秋子笑著搖搖頭：“越來越放肆了。”

“那也是你慣的。”宋澈絲毫不膽怯。是啊，良人在側，山月鳴琴，可還有什麽遺憾呢。

當然，同一輪明月下，還是有人風露立中宵的。譬如橙羽，譬如白璃。

那一晚繁星照野，清秋子擁著她在書院的頂樓看了一夜。

白璃也立在月光照不到的墻角，默默地看了一夜。

愛情這東西太覆雜，紅藥覺得麻煩，宋澈認同她，卻還是不願意放棄。

白璃，第一次動情，就被傷了個體無完膚。

她默默地流了幾滴淚，任風把它一點點地吹幹。

很多年以後，她也遇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有一日兩人相擁著看星星，白璃想到了這一晚看到的場景，忍不住有點唏噓。

身邊人問道：“阿璃可是想到了什麽？”

白璃笑著搖搖頭：“都過去了。”

身邊人自然也想得到：“可是舊人？”

白璃道：“是呀，那個時候啊，我以為我的天都塌了。可是你看，現在一切都是好的。”

身邊人笑道：“想來，我是該謝謝他的。如果當初他應了你，哪還有我的今日呢。”頓了頓又道：“那麽，他們現在可還好？”

白璃已經是經歷過仙界傾覆又重生的人，此刻想起清秋子，就像是想起昨日的一場極淺的夢。當這夢醒的時候，又忍不住又一絲淡淡的悵惘。

“他們，他們分開了。婚禮上，出了事……”白璃說著笑了笑：“陳年舊事，說這些做什麽！”

“我想聽啊，我想看看，這個男子……他把你讓給了我，我自然也希望他好。這樣，你也不會再惦念了。”身邊人溫柔地拂了拂她的長發，微微嘆息道。

“好，我告訴你。”白璃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你啊，就是想得多。”轉而又嘆氣道：“後來，他跳了誅仙臺，婚禮自然也是辦不成了。至於中間的原因麽，傳的沸沸揚揚，卻並沒有什麽定論。後來，聽說他又重生了，不知真假……”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是身邊人輕輕地捂住了她的嘴：“不好的事情，就罷了。我們，還是希望他好好的……”

有人說，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

關於這個，鳳千塵最有發言權。某一天，司命和他聊起這個話題，他只是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涼涼地說了兩個字：“胡扯！”

當然，有人說鳳少君不會這麽粗糙，但是司命以自己的老命保證，這是鳳千塵的原話。

因此可知，最痛苦的不是得到了又失去，而恰恰是生生世世都得不到。要麽生離，要麽死別，要麽他就站在你面前，你偏偏沒有勇氣走過去。因為，你知道這註定不是你的。

其實白璃想得也很清楚，白頭偕老只是凡人的願望。神仙壽命那麽長，哪裏來的白頭偕老？

她只是想，第一次動心，只要有個回憶就可以了。像是鐘情一朵花一棵草，我只要在喜歡的時候瞧上一眼，以後等到百葉雕零的雪天，能夠想一想就夠了。

卻註定是一個奢望。

橙羽完全放任自己，橙夫人也是經過事的人，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旁人的話最是無用，是以只字不提她的歸屬。在這一點上，她也算得上明智。畢竟，當時給橙羽下藥，初衷雖然是為了她好，她要是不想好你又能怎樣？

和火德星君的嫡孫分開後歸來，橙羽絕口不提兩人的事，橙夫人曾經問過一次，橙羽用冷冷的目光望著她，橙夫人頓時想到了之前下藥的事，幾乎是倉皇而逃。

千年萬年，生生無聊，不如痛痛快快樂一場。緣也好，孽也好，只要她心甘情願就好。

宋澈對於這些事，耳邊也是掛過幾句的。有時候看著一個個過來纏著他，忍不住對清秋子動氣：“看你種的一手的好桃花，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在我這裏停下？”

清秋子好脾氣地給她解釋：“有意無意，不過是因果而已。因果了結，也就無牽無絆。”

宋澈拿手戳到他的臉上：“人前別再這麽笑，非要迷死人你才滿意？”

“你呀你……”清秋子無奈的笑了笑，依然是滿滿的寵溺。

宋澈後來也明白了，約束不了別人，只能自己放寬心。再說，當初若不是他那般溫柔，今日自己可會同他這般廝守？自己都會動心的人，又怎麽能怪那些神女前仆後繼？

不過想到這裏，宋澈又想起了鳳千塵。鳳千塵自然也是個多情人，好就好在他從不給別人無謂的希望。喜歡的時候坦坦蕩蕩，不喜歡的時候明明白白。

大概，難得有既坦坦蕩蕩又長長久久的佳偶吧。雖然，宋澈覺得清秋子已經足夠完美。

像父君對待女兒一樣的寵溺。

當然，這大的事，天帝多多少少還是聽到了些傳言。雖然，浮休結界已經封上。

自從上次同天後因為宋澈的事鬧翻，二人已經是貌合神離。天後私底下做了不少事，天帝自然也知情，只是他還念著舊日的情分，全都當做不知道。

直到，洛箋上神墮仙。天帝雖然不清楚緣由，卻是異常肯定，這就是自己的天後動的手腳。目的麽，是為了驅逐宋澈？天帝想了許久卻並沒有想清楚。

現在，他也越發肯定，當年林夢頻的事，一定是她所為，如今她那麽恨宋澈，恨不得她慘死浮休，這就讓天帝更起疑，雖然這個想法有點瘋狂。那就是，阿澈，可能真的同林夢頻有關。

很久很久之前，據說有一種藥能讓仙人死而覆生，這覆生卻並不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重新投胎，而是，直接奪了嬰兒的魂魄，進駐其中。這種藥，叫作生死靈果。

據說，它長在極寒之地，卻從來沒有仙人得到過。

天帝想到這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難道說，難道說，阿澈就是林夢頻嗎？

秋日的陽光還很暖人，天帝的心卻如同墜入了寒冰洞裏。

夢頻，真的是你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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