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過南順手就環腰抱了上去，搖頭笑, 真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一年前的醋吃到了今天。

他彎腰下巴磕在她的腦袋上：“快了。”

聲音幹凈清澈的。

過南米明白他的意思, 快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

可兩個人還沒膩歪幾分鐘，過爸爸那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吵嚷著讓丫頭回家。

過南掛了電話，朝眼前的人聳聳肩, 無奈的樣子。她這爸爸越來越跟個孩子似得。到現在還在較真兒。

趙生松開她, 大手牽著小手：“送你到巷子口。”

“好。”

剪影在燈光下拉長。

6月6號的早上。

楚河特地把自己仔細拾掇了一番, 開著最新組裝的機車來了個大早。

過南約蔡小書, 也到的早, 說是要趁沒人的時候，在樓下的槐樹邊拍張閨蜜照，紀念三年的高中生活。

小生則還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樣子。似乎什麽也不能叫他有情緒。安然地吃過早飯推車踩點出門。不早到但也不遲到。

可是, 今天卻有一位好少年難得在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天遲到了。

衛晨也沒想到，高中三年沒遲到早退的他，卻在這最後一天攤上了這麽一件趣事兒。

出門早, 他便沒騎車。一路上心裏悠悠然的。

畢竟是最後一天。

可誰想剛從巷口出來的時候，一小丫頭橫沖直撞地沖到他的身上, 腦袋頂在了他的胯部。

這小姑娘自己氣力不大, 失了平衡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 嘟嘴揉頭。

“你沒事吧~”衛晨彎腰下去要扶她，卻在湊近的那一刻突然意識到這孩子...好面熟。是在哪裏見過。

誰知道小姑娘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也不領情：“你這人走路怎麽不看著點兒啊？”

？？？

“可明明是你先撞我的啊？”好少年苦笑。儒雅地又把手遞了過去。

“懶得跟你說，讓開。”她使了力氣，卻又沒控住平衡，剛爬起來的半個身子又跌了個踉蹌。

這才讓衛晨發現小姑娘好像有只手使得不太靈活。

他凝眉思忖片刻，幹脆蹲了下去，彎眉湊到她面前：“小楓？”

地上的人一聽人叫自己的名字，頭扭了過去，猝不及防對上這麽一張幹凈白皙的臉。

她稚嫩懵懂的臉怔得紅了起來。那時候哪裏知道什麽是喜歡，只是單純覺得這哥哥長得好看。

“你……你離我遠點兒啊！”

“果然是你。”衛晨咧開嘴，就說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樣子，“你長大啦。一年前看見你的時候，你才……才……”

他食指和拇指張到最大，誇張的比了個長度：“……才這麽大。”

……

齊小楓無語：“我又不是蠕蟲。”

話畢，眼前的大哥哥突然笑了起來，方才比劃大小的手上來捏了捏她臉頰的軟肉：“怎麽，放暑假了，來南城玩？”

他記得當初這丫頭在過南家養了兩個月後，就被親戚接走了。但是寒假回來一次過，跟著爺爺奶奶上過南家玩的。衛晨他們當時正好也在過家，只是匆匆一面和小丫頭不過打了個照面兒。也沒來得及說上話。

這回倒是巧了。

齊小楓又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跟你很熟麽？”臉更紅了。

衛晨只笑，也不接她的話，不和她鬥嘴。兩手架著她的咯吱窩，把小姑娘抱了起來。給她撣撣身上的灰塵：“下回走路當心。這麽橫沖直撞的可不行。”

“要你管！”小姑娘私下打量了高處的人兩眼。她有印象。好像是過南的朋友，過南管他叫衛晨，“你知道過南在哪？”

“過南？”衛晨看著只到自己腰的小東西，反問了句。

“嗯……”

“她比你大，要叫過南姐姐。這是禮貌。”

“要你管！”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不知道她在哪。”

“你？”小姑娘獨剩的那條胳膊上來怒氣沖沖地指著他。憤憤不平。又無話可說。

“我？”衛晨叉腰半身潛下來，臉湊到小姑娘面前，“那我再問你，你叫我什麽？”

……

“衛、衛、衛晨……哥哥！”齊小楓聳肩低頭，一副要被欺負哭的樣子。著實讓人好笑。

衛晨見她都這樣了，也不逗她了。反身蹲下，指了指自己的後背：“上來。”

“為什麽？”

“帶你去找過南啊。”

“我有腿。”

“有我長麽。”

……

後面的人頓時語塞。扣著手指忸怩兩下，紅臉爬到他背上。短細的胳膊繞在他的脖子上，冰涼冰涼的。

也因為這一耽擱兒，從不遲到的好少年足足晚到了二十分鐘。他把齊小楓帶到過南的教室門口，禮貌敲了敲門。示意坐在窗邊的鍋巴出來一下。

班裏本就上的自習課。老師便不攔著，放她出去。

“小楓？你怎麽來了？”過南沒想到。是說好了她暑假會來玩兒，但這個時間，小學應該還沒放假啊！

“給我鑰匙！”冷臉的小姑娘手舉高，看著過南，“我不想呆著家裏。就偷偷跑來南城了。”

“怎麽了？你叔叔嬸嬸他們又回來了？”她邊問邊朝教室裏面的小書打手勢，示意她把自己書包裏的鑰匙拿出來。

小楓側頭過去，淡淡“嗯”了一聲。

“那好，你在家裏乖乖等我好不好？不許亂跑。”過南兩手摸兜裏掏了掏，空的，遂轉頭看著衛晨：“你兜裏有沒有錢？”

少年摸出一張二十的：“夠麽？”

“嗯，”她把拿到的錢塞進小楓的口袋裏，“在學校門口買點早飯吃，媽媽中午才回來。會餓的。”

齊小楓也不拒絕。

卻扭頭朝旁邊的人：“謝、謝謝衛晨哥哥。”

……

這……就不仗義了吧。過南一臉難以置信的，錢是要過南自己還他的，小姑娘為什麽謝他不謝她？

而且……剛才沒聽錯吧？

“小楓，你叫他什麽？”

“衛晨哥哥。”

“你叫我呢？”

小姑娘一臉嫌棄你有病的樣子：“過南。”

……

“我……”聞言的人一臉懵比的。這特麽就搞笑了，“憑什…….”

“過南，你打算在外面待過久啊？”講臺上的薛城了吼了一聲。真是得寸進尺。

丫頭沒轍攤手退回教室裏面去。無比傷心。這一年，她把小楓當個親妹子似得對待。結果……她和那小子才見面幾分鐘啊？

不知道為什麽，鍋巴突然有那麽一點可以理解自家老爸的心情了。

衛晨一直抱胸看笑話。等鍋巴進去了。他揉著小姑娘的頭發，親自把她送到了樓下，叮囑幾句路上要小心之類的。自己也回教室了。

那時候，衛晨不開竅。他怎麽會想到，眼前的人十三歲就對他情根深種了。

那時候，她只管他叫衛晨哥哥。

齊小楓一路小跑回去的。心裏撲通撲通的。盡是第一眼看見衛晨哥哥朝她笑的樣子。

樓上高二（1）班的教室裏。

蔡小書寫了張紙條遞過去問她怎麽了。

結果還沒等過南回。

講臺上的薛城突然站了起來。清清嗓子：“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我們最後進行一次默寫吧！老規矩錯一個字，下午蹲樓梯口抄五百遍再回去。”

此話一出，教室裏瞬間一片哀鴻遍野。哪有最後一天還要默寫的啊！學校的高三學生從進了六月份之後就一直沒有上過課。都是自己在教室裏做題自習。一來是為了緩解他們的壓力，二來也是老師實在是沒什麽可講的了。

該講得這三年都講完了。

連一向超級熱愛學習的過南都嘟嚷了兩句。這都要考試了，別的班的同學都在拍照留戀，寫同學錄什麽的。他們班卻還要名句默寫？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不要覺得我不人道！高考就是這樣，不到6月9號的那最後一刻，你們永遠也不算結束。”

教室裏的人都躁。

“快點兒快點兒。默默蹭蹭的，說不定都默完了。”薛城拿著三角直尺啪啪敲了兩下桌面。

所有人都不滿。逆反心理一重就顯得更煩。心不甘情不願的在收拾好的作業本上撕了張紙下來。有氣無力的握著筆。

等薛城報前半句。

“萬山。”

教室最後那個上課總是偷吃零食的小胖子突然被點名嚇了一跳。“蹭”地站了起來。受驚地看著薛城。

“你站起來幹嘛？”

“老、老師、你不是、不是叫我的名字了麽？”

“誰叫你了。我說了，是默寫。坐下。”他擺手蹙眉、不耐煩地讓眼前人坐下，後環顧了全班所有人呆滯的臉，吼道，“寫啊！萬山兩個字不會寫麽？”

所有人就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寫下“萬山”兩個字。

“陳梅。”

“楚河。”

“張正。”

“蔡小書。”

……

很多年以後，全班五十六個同學，誰也沒能回想起薛城那天的聲音。像是滄桑的，又懷著狠勁兒，淡淡的，有些囔，卻不像是要哭，像踐行，可又少了些什麽。

“朱敏。”

“陳志國。”

…….

薛城兩手背在後面，在講臺上來回的走。時而低頭，眉頭緊鎖，時而擡頭，吐口氣望著天花板。

“武仁。”

“過南。”

丫頭在聽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眼淚再沒忍住，重重地砸在那頁默寫的紙上。

後來她才發現，不僅是她，全班的同學都哭了。連往常梗著脖子總是和薛城較勁兒的粗糙男生們，都把短袖的袖子拉了下來擦淚。

“木成止。”

“孔欣。”

……

全班五十六個同學的名字。他沒停下來想過片刻，沒忘掉一個。就如學生們往常朗誦的古詩那樣，倒背如流。

在報完所有人的名字的那一刻。薛城突然轉過去看著黑板，背朝大家。

“我啊，昨天想了一晚上要說些啥和你們告別……三年了，罵過你們，打過你們，也陪你們一起笑過，一起哭過…….我覺得是圓滿的。也就沒啥可說了。剛才的五十六個名字，都自己檢查吧。往後能記住多一些便多記一些。離了南城，你們就天南海北了……不論在哪裏發展，有空，就回南城看看......不說了不說了。都下課吧。”

他匆匆走了出去。

有人說，他哭了。有人說，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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