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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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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像個木偶,定定的看向虛空。

喧囂落幕,舞臺恢覆成原來的樣子。人們漸漸往中間的位置聚攏,但不約而同的選擇遠離她所在的方位,他們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驟臨的神聖讓他們無知的靈魂戰栗,變得不敢靠近,只有無回的侍女們圍在脫了困的女君身邊。

哈尼雅落後她們一步,他小心的走到她身後,聽她們關切的詢問她們的主人,那麽多雙眼睛註視著,露西卻像後腦勺也長了眼睛,她沒理會那些問候,突然說道。

“他總是這樣無情嗎”

哈尼雅知道這是在同自己說,有那麽一刻他以為女人哭了,可是當他轉到她的正面看到她的表情,卻覺得那不像是難過,他也想不出發生了什麽能讓她難過的事。

畢竟神救了她,在她不顧性命的祈求下。

月色皎潔,照亮了前路,他們與比拉王告別——所多瑪王的眼神閃爍興奮,似乎發現了什麽讓他感興趣的事情,可是現在沒有人有興致應付他。

“忽冷忽熱,忽近忽遠”露西同哈尼雅說,他們沒有約定的並行在一條路上,這條路上只有他們兩個,其他的人沒有被允許跟隨。

“我想他從來沒有對男人說過‘我不會再見你’這種話,對吧”

哈尼雅聞言有些想笑,他不難想象那個畫面,怨不得女人滿腹牢騷,知道了神對女人心思的安置,他放松了許多,按照自己的經驗寬慰道:“祂待女性歷來比待男性更溫和”

會說這種話已然證明露西進入了神的眼,天使想到他們初入世那會兒在巴別遇到的魔女,面對魔女的求愛,神只對她說了一句話。

【汙穢】

......

也許神待女人也沒有比待男人溫和多少,哈尼雅悻悻的看著露西:“至少祂待你寬縱許多是真的”

“我該為你的話感到高興”露西涼涼的說道,她明白哈尼雅所說的雅威待女性溫和是針對‘女人是弱勢’這個前提的,她不認為她有什麽地方及不上男人,在這方面她更希望雅威能將她視作性別上平等的個體。

“我愛他,可我也希望他能看到全部的我,而不是急著將我驅逐出他的世界”

她想要與雅威並肩,可是他卻連機會都不給,這才是她生氣的。

“諸如亞伯蘭,約瑟等人,他們總能輕而易舉的進入他的視線,對他們,他才是真正的寬縱!”

“因為他們不會對祂抱有這種心思。”哈尼雅嘆了口氣,想說如果露西停止她的妄念,神未必不會待她如亞伯蘭他們,可是想到露西倔強強勢的性格,他又認為自己最好閉嘴。

她如果是個能聽勸的,神也不會避而不見了。想到神,哈尼雅的心又歡欣了許多,因為露西的事情,他發現神沒有那麽鐵石心腸。

為了不違背與他的承諾,祂選擇在冥想之地與露西會面,那個就連天使也看不見發生了什麽的神秘之所,可是他仍舊感到了高興。

‘祂仍舊是仁慈的’這件事對他是極大的鼓舞,他想知道在那個看不見的冥想之地發生了什麽,想知道神是否有一絲絲改變了心意,他腦海裏轉著這許多念頭,在欲言又止中沈默了不知多少時間,忽然聽到身邊的人類女子開口:“如果我也信仰耶和華,是不是能得到雅威的另眼相待”

這話不亞於晴空落了一聲雷,哈尼雅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你不能這樣直呼祂的名字”他說道,“你要發自內心的信祂,而不是因為某個.....”

天使話半意識到這個‘某個’指的仍舊是神,頓時有些混亂和語無倫次。

現在這個情況實在太離譜,若他現在是真身狀態,恐怕已經羽翼亂飛了。

“你不能懷著這種私心去信仰神”他說道,“這是褻瀆!”

“人都有私心”露西認為哈尼雅激動得過於奇怪,“信仰本身就出自私心,求財,求福,求順,求安都是私心,怎麽唯獨求愛就要被單獨歧視?”她近距離盯著哈尼雅,“還是說......”

“你可以求其他任何東西,比如心靈上的寧靜”哈尼雅及時找回了自己的嘴,“你太重欲了,露西”

“不要將對祂的信想得那般狹隘”他斥責道,“不只是為了那些可以看見的得利,信仰更多的是為了幫助世人擺脫欲望,祂讓人在絕望中獲得啟示”

“啟示?天下萬務有定時,可見你對你的神一點也不了解”露西哼了一聲,在他茫然的視線中把從神殿拿來的木片還了回去:“我認為祂並不那麽在意人的信仰,你又何必過多的為祂加上定義”

“誠然我對祂也不了解,祂太久遠了”她說道,望著頭頂清亮的月眼神幽深:“像一首只能在遠古傳唱至今已經流失的歌謠”

北邊人的傳說撲朔迷離,亞拉臘山的歌斐木已經不覆存在,真正的起源已經迷失,又或者正是因為耶和華神那種難以理解的神秘使她有了想要解讀祂的欲望。

“我相信祂是位高潔的神靈”

哈尼雅聞言怔了一下,忽然眼中生出了希望的光,幾乎忘記她前面對自己的批判:“我不知你對神的讚美那樣強烈”

他開心的讚道,露西會變成義人嗎?

哈尼雅以前認為不太可能,露西實在是個特別的人類,幾乎是他見過的最有主見的人,他沒有把握說服她信神,至少在沒有見到神聖的本質前。

可是現在仿佛有了七分的可能,盡管她將雅威與神分開視作了兩個個體,或許他可以試一試.....

“讚美?”露西挑了挑眉,並不認為自己這是在讚美。

“什麽意思?”哈尼雅頰邊的微笑淡了些。

“在我看來這樣的高潔也同時意味著祂並不‘勤勉’”她說道。

“我至今未獲悉祂創造這個天地萬物以及眾生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祂並不是個為了讓人從祂得到啟示而要人信祂的神”她同哈尼雅談起了挪亞,這個因為雅威而開始被她關註的老人。

“我很驚訝挪亞真的曾存於這個世上,他的功績無可否認,可是沒有人在他活著的時候念他的名”

始祖像個平凡的老人那樣逝去,沒有在這個日漸興起的世界驚起波瀾,他死後,他的果園開始無人問津.....挪亞城的痕跡隨著時間流逝埋於森林之下。

“...生主郁郁中死去。我看不到生命和信仰之間的必然聯系。”

不能長久,無法延續。

“生死已定,再尋求任何途徑去改變都是枉然。”她念著哈尼雅手裏那張木片上的解析,心中其實不大認可,她自認非認命之輩,在她看來人的欲望是隨著內心的渴求而不斷進化的,驅使人的動力都能改變,有什麽是不能改變的?

不過這些話她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同哈尼雅討論他的神,也是雅威的神。

“可見祂不在意信徒的多少,也不在意他們在世上的生活質量”

“因為他們無法動搖祂的意志,也不能影響祂的選擇,如此高潔而傲慢的神靈”她說著不禁對雅威生出了別樣的憐惜,他那樣虔誠堅定,可或許他的一切在他的神眼裏並不顯得多重要。

“不過某種程度上我倒是覺得我和祂很相似”她笑了一聲,感慨道,“祂不會稀罕我的信仰,而我又何曾是祈得神靈的憐憫而活的?”

他們之間並不存在必要的聯系。

她與耶和華神之間只有一個共通,那就是雅威。

“祂並不與我相幹,我也只是因為雅威”

幹系可大了去了!光雅威就是神這一點就能推翻她所有的論點。

哈尼雅眼神覆雜的看著侃侃而談的人類:“你太狂傲了,露西。”

“你不能將自己拔到與神同在的高度”他說道,“祂既然創造了這個世界,又怎麽會不在意天下生靈的想法?”

“順從祂的旨意,聽從祂的教誨,讓祂看到我們的決心以求得改變的希望,讓這個世界變得美好,你與我,我們都一樣,只能祈求祂的垂憐”

露西的嘴角因為他的話露出了放肆而微妙的弧度,放肆是她的本性,又因為想到她的愛而變得收斂——她不該嘲笑他們的理念,雖然她認為哈尼雅真的很好笑。

“知道為什麽我曾要你先說服我然後再去說服別人嗎?”她問哈尼雅。

天使誠實的搖了搖頭,他能聆聽人的心聲,可是很多時候人不會在做某件事的時候特意去想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是讀心術與【全知全能】之間的差別,所以他並不能全然理解露西的想法。

“我認為這世上有兩種人”露西說道,“一種告訴他們該怎麽做就夠了。因為他們只需要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麽,而不必知道為什麽這樣做能夠得到”

“就像肚子咕咕叫的時候,他們就明白該去吃飯了,他們可以吃各種東西,吃得飽飽的,至於為什麽這樣肚子不會再餓他們並不關心,而另一種人”她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他們不僅知道食物是如何在肚腹內完成消化的,還知道什麽消化的快,什麽消化得慢,他們透析了規則,成了知道為什麽這樣做能夠得到者。”

“世界往往把控在這樣的人手中。”

哈尼雅若有所思,聽露西問他覺得自己屬於哪一種。

天使不是人,他居於天堂,知道萬物運行的規則,只從這方面判斷無疑是後者,可是哈尼雅沒有輕易回答。

他察覺這個問題的本質並不在於他是人還是天使,他的謹慎被露西看在眼裏,她的眼因此流露出暖意:“大部分人會認為自己屬於後一種,只要略略有些思考的能力,他們都想成為後者”

“而掌握真理的往往只是少數”哈尼雅接話道,他看著露西,她亦凝視著他。

“你依從你的神。”

“依從祂不是罪”哈尼雅說道,神是他的教條準則,他的一切皆源於祂,唯獨這一點說什麽他都不會改變。

“不必急於反駁我”她道,“我知道祂是構成你世界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重心中的重心”

“可我知道若問你當中的緣由你未必能給出答案”

“你想問的是什麽”

“你的理所當然。”她說道,“你已經習慣了這個體系帶來的便利,我想是更早之前有人教你依從,這個人可能是雅威,也可能是別個更有大能的祭司聖徒,我既已見識過非凡,自不同你探討它的正確與否,我只是想說”

“你因為依從為善就要讓所有人依從,像那些既得踐行者,早早獲取了依從的果實,從此開始傳播肚子餓了該吃飯的真理”

“你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嗎”哈尼雅問。

“對不起,我會努力控制一下的”露西向他道歉,然後接著說道:“我想你宣揚的只是你的本能,這是你失敗的緣由,你沒想過它是否適用天下所有人,尤其是那些不曾因祂而得了好的那些,你以為在所多瑪這樣的人有多少?”

“他們恨祂,盲目的傳播信仰只會加劇他們對祂的憎恨”她說道。

“如果你不改變你的理所當然,從所多瑪人的角度去思考他們的立場,再來多少次都一樣,你的結局只會是失敗”

所多瑪人的立場。

露西說他像一個沒站過指導者身份卻匆匆被推上指導者位置的人,所以處處捉襟,時時見肘,補了東墻,西墻塌了。

他沒有否認,他無疑是個失敗的指導者。

哈尼雅攤開掌心,上面什麽也沒有,從那以後他就再沒有試圖掌握誰的命運。

他因為私心走進這座城,出於對別的人類的緬懷惋惜而將此情移加於不相幹的人上。

他以為所多瑪人個個都如提亞,他以為自己足夠用心——實際無比敷衍。

露西的話讓他茅塞頓開,他恍有所悟,澄明的目光望著這個點醒了他的女人。

她說了那麽多,可是卻沒有什麽話是能適用在她自己身上的。

神的立場,眾生的立場,是兩個全然不同的方向。

他們在黑夜中分手,在岔路口朝著各自的方向離去。

——

“無回女君自那以後再沒送什麽禮物過來了”

神殿內,約瑟同哈尼雅感嘆這個女人終於學會了放棄。

“這樣雅威閣下是不是很快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了?”他以為雅威是在躲避女人的求愛,於是為此開懷不已。

哈尼雅看了他一眼,就繼續手頭的工作,他準備重新調整自己的計劃,深入去研究所多瑪這座城。他不認為露西會這樣放棄,她不說一聲就停止送禮物的舉動確實挺讓他意外,不過這樣也好,他仍舊不知那盆大王花的去向,但不想神殿裏多出更多莫名其妙的東西。

結果沒幾天就聽到外面傳來無回解散的消息。

這是個轟動整個所多瑪的新聞,哈尼雅震驚的看著卸下了所有的釵環首飾,素衣來到神殿的露西。

怪不得她再沒有給神殿送什麽禮物,因為她決定把自己送到神殿。

“我仍舊堅持我的信念”露西同目瞪口呆的哈尼雅說道,“耶和華神沒有幫助過我什麽,可如果祂的信徒裏有雅威這樣的,我願意信”

“我要成為你的信徒”她在神龕前立下誓言,心中默念雅威的名字。

‘你要侍奉你的神,我就陪你一起’

“不要胡鬧了,我跟你說過了”哈尼雅不得不跟在不請自來的女人身後團團轉。

他發現無回的幾個侍女擠在殿門外邊往這裏探,如同幾只被遺棄的小狗,巴巴的望著露西,不時又惡狠狠的瞪他幾眼,仿佛是他將她們的女主人蠱惑了,以至她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天使生來還未遭遇這樣的埋怨,一時頗有無奈但還是順著女人們的心聲,希望把眼前這個人勸回去。

“你這是虛假的信仰,神是不會接受你的”

然露西並不聽他廢話,她像個女主人,興致勃勃的打量自己即將入住地的陳設。

上次來這裏她就註意到了,這裏的墻壁不是那種用厚重的石頭累積出來的——那樣的建築雖然可以堅固的像一座難以攻克的堡壘,但堅固的同時也會顯得無比陰郁,為顯巍峨高大,神殿大多如此,以至白日內部也只能依靠燭火照明。

但這裏卻不一樣,不似別地的神殿,垂直的結構新穎也十分牢固,而且天光得以照進,空氣顯得很清透。比想象得好太多,盡管偌大的地方只住了三個人,處所卻好像得到了充分的養護,整潔的大廳非常幹燥清爽,看不見一粒塵土,連通外廳的樓梯的扶廊通向各個房間。

看得出雅威並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他物欲雖淡泊,品味和追求卻高,又極愛凈,她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卻能從周遭發現他留存的痕跡。

她沿途還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擺件,都是她命人送過來的,兩種風格沒有突兀之處反而融合的恰到好處,她光是看著這一切,心中的滿足感都要溢出來了,整個人都仿佛置身於一種既輕盈又穩重的氛圍,靈魂也因此安逸。

“......沒有聽說過哪個信徒會住在神殿的”

哈尼雅滔滔不絕的質疑此刻進入了她的耳,她瞥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說道。

“是雅威讓我來的。”

“什麽時候?”天使先是楞了一下,繼而表示不信:“騙子,祂不可能說這種話”

“他說我有死劫”她單手撥弄著一盆白薔薇的葉子,問哈尼雅這裏有沒有紅薔薇。

“沒有那種東西,你別打岔,怎麽回事你說清楚”哈尼雅氣道。

“就那麽回事,我覺得這裏最安全所以就來了”她半真半假的笑,“神殿會庇護向祂求助的信徒的,對吧”

“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可不想死呢”

哈尼雅認為她又在找借口耍賴,聞言還是忍不住拿住她的手腕粗略演算,他不是專司占蔔的天使,但普通的命相還是懂的,這一看之下卻很吃驚,她不是墜崖的命,命格上卻顯示她曾死於墜崖——可是她明明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很快他想起露西說自己墜過一次崖並因此失去過記憶。

這大概就是應了劫,哈尼雅心下稍安,準備從頭開始再演算一遍,只因露西的命運太覆雜了,她的壽命不算很長,也就六十多年,這種壽數和大洪水之前人的壽命不能比,不過在現世也算正常了,可是眼下人生未過半,她卻已經經歷了好幾次劫難。

命相顯示她幼年失孤,饑貧孤寒,少時失足,淪落風塵......和提亞相似的命運讓哈尼雅的心有些泛酸,他早知人類大多苦難,每每看到還是心生不忍。

難怪她這樣好強,他這樣想著,接著看她的半生。

血光水災——這應當是近期發生的事了,大概就是神出手救了她的那一次,這之後她開始背井離鄉,經歷戰亂,墜落懸崖——然後戛然而止。

“怎麽?先知閣下”露西見他僵住了,不免發問。

哈尼雅沒有回答,但是神情很凝重。

“你看到了什麽”露西垂眸,“我死在懸崖上?”

看似漫不經心的女人,卻從未忽略雅威說過的任何一句話。

或者說她早該在那一次墜崖中死去,哈尼雅覆雜的看著露西,或許正是神曾救她脫離死亡,反倒在她接下來的命運上籠了一層看不清的迷霧。

她不該死卻死劫早至,死劫已至又不知為何沒死,沒死卻遲遲未消,但不管如何,懸崖對她而言無疑是危險。

“什麽也沒有看到”哈尼雅放開她的手腕,因著坎坷的命運對她心生憐惜。

“你可以留在這裏”他溫聲道,從那短暫的命運中他看到她曾從異端的漩渦中掙脫,有心歸附真正的信仰。

神與人的緣早已結下,她留在神殿並沒有什麽不妥。

“騙子。”露西回敬了他一句,不甘心的想從他嘴裏獲得更多的信息,“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他不可能說他看到現在站在他眼前的合該是個死人。

“你會平安無事”他只能這樣告訴她。

“我當然會平安無事”露西說道,“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

她不喜歡哈尼雅現在這種憐貧惜弱的眼神,那是路西法曾意圖在雅威身上看到的,可現實她卻對此深惡痛覺。

“不管你們看到了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她說道,“我絕不會死在什麽懸崖上”

那一刻,他們貼的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她眼中激烈的情緒輾轉來回,近到他可以清晰的聽到她微若呢喃的聲音。

“我的命運只有我自己能夠掌控。”

仿佛有什麽從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面呼之欲出,哈尼雅知道那是同他一樣的,對既定命運的反抗和不妥協。

“你....”他為之震撼,一時難以言說,於是在旁人看來就像兩個人在神龕前深情凝望。

眼見無回那些被辭退的侍女們快要用指甲在大門上抓撓出一條痕跡,約瑟咳了一聲走進大廳,出聲打斷了那兩個仿佛在密語的人。

“怎麽了約瑟,你的嗓子不舒服嗎”哈尼雅招他過來,想給他檢查一下。

“沒有不舒服”約瑟拿著一塊帶有王印的布帛說道,“是王宮來信,請得是閣下您”

“比拉王?”哈尼雅有些驚訝,接過約瑟手中的布帛看了起來。

“他似乎已經發現您並不是吟游詩人,王命直接傳到神殿來了”約瑟說道,見他專心看手上的文書,也不過多打擾,就轉頭同露西搭話。

“我認為你不能留在這裏,女士”他說話很不客氣,但因為年紀小,所以露西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致的問他為什麽?

“這裏都是男人”約瑟硬邦邦的說道,他從小在神殿長大,將傳統祭司們的習性學了八分像。

“那又怎麽了”哈尼雅正看著比拉王的信,聞言望來,眼裏是同樣的困惑,只要不是為了纏著神的私心,他其實很歡迎露西的到來,神殿裏只有他和約瑟,到底是有些冷清的。

......

他們難道都不認為男女有別嗎!約瑟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

“你應該多去見見世面,小朋友”露西勾起少年祭司的下巴朝他輕佻的吹了一口氣:“在所多瑪你居然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更應當保持距離”

他最好給她離雅威遠一點,她都沒有跟雅威寫過字,他還敢在她的面前明目張膽的要壞她好事。

“您看,就是這樣”約瑟的臉漲得通紅,他拼命想要往後退,無果後求助的望著哈尼雅:“我認為她在這裏會打擾我習早晚課”

“你不能打擾約瑟學習”哈尼雅說道。

“我沒有那麽無聊”露西放開小祭司,見他嗖得一下竄得老遠才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看著哈尼雅已經收起了那張布帛,“你要去赴約嗎”

“嗯”哈尼雅心情極好的點點頭,“國王說他要為此前的失禮道歉”

“那你最好小心些”露西說道,“一個國王絕不會輕易同誰道歉,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對勁。”

——

天堂

彌賽亞【神降】麥基洗德,游歷幾日後主動傳訊,不日將歸。

聖子偷溜下界熾天使們心知肚明,雖感這樣不成體統,在獲悉他即將歸來的那一刻還是默契的聚在天門前準備迎接天國之君。

雲海禎祥渺渺一望無際,如將天地連為一體。

米迦勒,梅塔隆特,拉斐爾.....加百列是最後一個到的,甫一降到雲上她便晃了一下,顯得有些站不穩。

“你怎麽了?”拉斐爾心細,雖然要強的大天使長很快斂了失態,他還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不對勁。

“沒事”加百列笑道,“只是近來總覺得羽翼有點沈重”

“莉莉絲還在你那兒嗎?”梅塔隆特聞言問她。

加百列怔了一下,知道這是在提醒她小心一些,以防莉莉絲給她下套。

但她覺得莉莉絲不會對她使壞,正不知該如何開口,見米迦勒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朝著梅塔嬉笑:“必然是公務太繁忙了,加百列這幾天在七重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我們是天使,米迦勒”梅塔把手攏進袖子淡淡的說道,天使是不會感覺累的。

“別那麽見外嘛,宰相閣下,天使也一樣啊”米迦勒說著又看向加百列,赤紅色的眼眸裏滿含關切:“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雖然這是人類那邊的說法,你還是應該多學著放松一下,工作是永遠都做不完的.....”

“你還好意思說”加百列白了他一眼,順勢用羽翼將他扇上高空:“如果我們的熾天使長靠譜的話,大家大抵就不必這麽累了”

米迦勒被風吹到高空,借機快樂的飛了幾圈,直到眼尖的發現彌賽亞的身影,他頓時像一顆燃燒的火球筆直的墜到聖子的身前。

“您回來了!聖子”

“熾天使長”彌賽亞也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天使嚇到,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伸手扶起欲向他行禮的米迦勒。

發現聖子歸來,梅塔隆特又囑咐了加百列一句便向著前方走去。

“梅塔”彌賽亞朝梅塔隆特點頭,他的真身坐在大聖堂,眼下仍舊是麥基洗德的模樣,梅塔隆特發現他的性情好像也如麥基洗德發生了變化,變得更沈穩了。

棕發的熾天使眼微闔,將天堂看不到所多瑪城中發生之事的現狀上報。

彌賽亞眉尖微蹙,下意識撥開雲層,從遙遠的雲端向下望。

聖子觀那城,竟覺得它比從前更顯得穢氣沖天。

【父親】

——

巴哈多來給比拉王送點心。

“怎麽又是你”庭前守衛看著他笑得不懷好意,王的男寵他們這些做侍衛的基本都認識,巴哈多尤其,因為從前的他很高傲,也就襯得現在失寵後尤為殷勤。不過他仍舊認為這個男寵是王的玩物中最聰明的一個。

“上次給王送衣服的也是你,你傍上的那位主子那麽寂寞嗎?還是說寂寞的是你”

“大人,行行好”巴哈多略有些嬌羞的掩面,然後趁人不註意偷偷的給他塞了一塊金子“若能覆寵,我必不會忘記您的功勞”

守衛墊了墊手裏的重量,因為他來得太多次並沒有起疑,簡單的查驗了下茶果點心便放他進去了:“王正與重臣商議國事,你可要機靈些,不然我們可都尋不到好果子吃”

他當然不是來尋好果子吃的,巴哈多轉頭便是一臉冷漠,無回已經解散,女君全然忘記自己曾說過的話,他準備靠自己的能力覆仇。

輕車熟路的找到王的會客廳,在門口便聽到了比拉的聲音:“我不相信她是女巫”

他們正向門外走來,巴哈多本能彎腰躲到了視野的盲區,只等比拉像一只蝙蝠從他的身邊掠過,他悄悄擡起頭,看見一位心腹大臣低著頭跟在比拉王身後,他們正朝著王宮的塔樓方向去。

“與我作對也好,意圖在我的王國掀起屬於她的風暴也好,她所使用的手段都是一個世俗的野心家會做的事”

“可是我們親眼見她憑空脫險,人不可能做到那種事”大臣說道。

“是的。”比拉點頭,“所以有什麽幫助了她,你看到那個吟游詩人嗎”

“您懷疑......是他幫助無回女君逃脫的?”

“那樣漂亮的身手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比拉的腦海浮現出在希伯侖的亞伯蘭婚宴上遇到的蔔西王,以及他手中神秘的血色液體。

那個時候他聽得一清二楚,而轉瞬蔔西王不知所蹤,他翻遍整個河東也再沒尋到什麽蔔西王。

那像一個夢,老邁的亞伯蘭糊裏糊塗,像是全然不記得那一場事,任他後來如何試探親近從他嘴裏都撬不出想要的。

可是比拉不會忘。

“他所唱的不是空洞的言辭,盡管那樣的騙子太多了。”比拉走上塔樓,居高臨下的眺望四野,巴哈多在他下方,身體貼著冰涼的墻壁聽得膽顫心驚。

“凡人所不能及的,超人的非凡力量.....我有預感,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們必須要想辦法試探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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