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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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想跟我說什麽呢？”路西菲爾在凡間的一顆樹下放下雅威，蒼青色的眸子好奇的看著他。
神簡單敘述了艾倫的事情，說出那支金筆的存在。
“所以你毀掉的就是那支寫實成真的筆？”
路西菲爾驚訝雅威點頭時的幹脆，如此神物，他說毀就毀，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可是神賜予艾倫的！”
所以也由他毀滅。神心下懊惱，他已經長教訓了，沒有足以媲美的實力，給造物過多的恩賜是一場災難。
神的面上毫無波動，路西菲爾只覺得他更不一般了，他看著雅威金色的瞳眸逐漸產生了一種想法。
“你不是天使吧”
路西菲爾看著他說道，除了確信不會有哪位天使敢如此對待神物，對方至始至終沒有伸出翅膀也不太對勁。
與其是他一開始所想的因為惰怠而不肯展翼，對方根本沒有翅膀顯然更合理些。
如果不是天使，那事情就值得推敲了。
神無動於衷，路西菲爾見他沒反應也不著惱，繼續在心底判斷著對方的身份。
首先排除惡魔，但是也不太像精靈。
雅威身上的氣息不屬於自然界五大元素的任何一種，反而更像是神靈的...思及此，他皺起眉。
路西菲爾自然是熟悉神靈的，偉大的創世神雖然偏愛光明，平常也被聖光籠罩著全身。
但是，神的本體卻並不像他所偏愛的天使那樣由純粹的光體凝聚成，那是可觸摸，仿佛能永恒存在的某種更神聖的——實體。
雅威是有實體的。面上不顯，路西菲爾的心中卻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是神的....
“不是。”帶著一點被冒犯的冷意，神否決道。
“......”
“你也會讀心？”
沒得到答案，對方看起來還有點生氣的樣子，路西菲爾只好跳過這個話題，只是心中更偏向雅威可能是神的子嗣的答案。
就算不是，那也是神創造的新的種族，他不會急著和對方起沖突。
於是路西菲爾緩下口吻，試著以和善的態度同雅威交流。
“神為什麽要給那只精靈金筆，據我所知，他並不出眾。”
因為在那之前，路西菲爾沒有聽過艾倫這個名字。
“艾倫不是單一的元素精靈”雅威並沒有隱瞞，坦言艾倫的命運。衛鯹尛說
命運是比結局更玄妙的事物，神能看到萬物註定的結局，卻無法時刻關註它們多變的命運，它們就像淘氣的孩子，專註於在他的眼皮底下嬉鬧。
那個可憐的精靈本該是可以成長為和精靈王媲美的存在，他的體內蘊含五大元素之力，如果真的成長起來，未來不可期。
“精靈王？那個不純粹的元素精靈？”路西菲爾質疑雅威的說法。
艾倫如何能與阿特萊迪斯相提並論，雖然精靈王此次受傷……那也是因為金筆太逆天了。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神覺得路西菲爾有點太絕對了，艾倫的雖然弱小，但是他身上區別於精靈王的無限可能性讓神非常驚喜，不然也不會這麽愉快的就把神筆送給對方了。
“你的意思是精靈王是可以被代替的？”
吾未曾這麽說過，神下意識反駁，而後發現按照這種假設發展下去，精靈王被替代不是不可能。
他啞然。
這超出了原本以為的最多燒掉一顆樹的設想。
神不禁開始以此假設為前提，演算未來。
路西菲爾卻無法忍受他的沈默，他冷冷的看著口出狂言的雅威。
“那是不可能的，精靈王是神親手創造的——”他想說，神絕不會作勢不管的。
但是看到雅威的眼神，忽然遍體冷汗。
雅威的眼神就像在說，這是事實。
“大膽！你怎敢！”
他怒極，然而雅威回視他，眼裏難得的也有一絲錯愕，看著他純然清澈的眼神，路西菲爾不知怎的忽然又沒了氣。
“你怎敢如此妄議神...”路西菲爾低聲呢喃。
“若是這樣，精靈族豈不是連神厭惡的惡魔都不如嗎”
“為什麽會覺得神厭惡惡魔呢”很奇怪的現象，事實上他從未在任何造物面前表露出厭惡意向。
他只是不太適應這些適合生活在地獄的生靈的習性，卻從不曾有過剝奪他們的存在念頭。
在公平這一方面，他一直自認是合格的創世神。
“那種骯臟墮落的生物，吾神怎麽可能會喜歡”
神厭惡惡魔，這不是很明顯的現實嗎？路西菲爾望著天空，他的心並不在雅威的問題，而失神的遙想某個可能。
“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精靈族知道這個所謂的命運.....會有多少精靈背棄信仰，選擇...墮落”
神訝異的看著他，因為路西菲爾出乎他意料的說出了一個詞，於是他便把惡魔的事暫且放到一邊。
是的，墮落。
這個絕對信仰的時代不存在，卻會在未來某一天出現的詞。
在未來，會有種族不再信仰創世神，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
造物的感情也同造物一樣，無法一成不變，時間註定會消磨狂熱的感情。
於此同時生成的理性會讓他們學會質疑，學會反抗，選擇不再信仰他。
說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可在他賦予造物自由之意志的那刻，就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
而與此同時，神也只能選擇庇佑善的，厭棄惡的。
當然，如果有更多的選擇信仰他就好了，唯有信仰才能永恒，他為既定的命運而悲觀，卻從不強求。
“信仰或是墮落，皆有自主”
神是笑著說出那句話的。
“住口！”路西菲爾捂住他的嘴，難得有些失措，他緊張的看向至高天的方向，唯恐雅威下一秒被天雷轟成飛灰。
“你在害怕什麽”神不解的看著他，他隨同望向遙遠的天堂。
“如果是神的話，沒有必要，因為沒有什麽可以瞞過他”他安慰著路西菲爾，試圖勸他打開心扉。
然而這話在在路西菲爾聽來卻是一種自暴自棄。
掩飾是徒勞的，所以幹脆就不要掩飾了。
雅威單純有話說話的性格讓他膽戰心驚，但是同時又微妙激起了他的保護欲。
“那你也不可以這般放肆”他壓低聲音告誡道。
“這些話你不可在吾神面前說，連想也不可以想”
“神不會喜歡聽的”
神疑惑在路西菲爾是如何想自己的，但是因為猜測自己可能會讀心術，他不再在心裏飄話，顯然他做的駕輕就熟。
就像在大聖堂，熾天使長永遠是心底最安靜的那個存在。
這個原本讓神滿意的事情突然變得不再讓他滿意，熾天使長的有所隱瞞讓他開始不悅。
“他不會見我的”雅威淡淡的看著大聖堂的方向，神只有一個，自己見自己是什麽意思。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路西菲爾原本並沒有想著帶雅威去見神，現在越想卻越覺得迫切。
他已經發現雅威對神毫無敬畏之心。
雅威表面看上去溫和無害，內心卻純粹到冷酷的地步，也許是雅威和神之間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導致他對神不滿。
身為熾天使長，他本該懲罰這樣對神不敬的生靈，但是不知怎的他無法憎惡雅威，甚至試著想挽回雅威和神糟糕的關系。
然而等他回過神來，準備帶雅威去天堂見神時，雅威卻已經消失了。
神見路西菲爾似乎已經沒有別的疑問了，便從他眼前消失，回到了大聖堂。
聖堂內一切如常，千萬年如此。
神的金瞳自禦座上睜開，雅威帶來的那一絲情緒波動了一瞬便消弭於浩瀚的神識內。
創世之書在他膝間翻開，它的職責是記錄世間發生的一切之事，神與路西菲爾的那一段話也包括在內。
“神不會喜歡聽的”
他的目光放在路西菲爾的這句話上，思緒像是透過它看到了金發天使臉上篤定的表情。
創世之書察覺到神靈情緒上的波動，自動翻頁在空白處顯示出一句話。
‘他們個個都妄稱了解您，卻並不真的了解您’
神並未應語，他將書頁往前翻去，像是在看一本游記一般翻看自己這一行的經歷。
但他林。
神的目光停留在這個名字上，惡魔阿丹的本名。
神仍舊記得那個擔心自己禿頭的惡魔，纖長的手指微動，他依言讓丹長出了一頭濃密的馬尾長發，其發韌如絲，再不能斷。
頃刻，但他林灰黑色的名字變成了深黑色，在惡魔名冊裏散發著幽深的黑氣。
這意味著他擁有了魔神的資質。
神看著惡魔的名單，陷入短暫的而常有的深思。
突然創世之書提醒道。
‘熾天使長路西菲爾求見’
神像是被打斷一般，聖光下的面容是難得的怔然，他下意識朝聖堂之外看去，不久之前才見過的熾天使長站在大聖堂外，他換上了進神殿專用的長袍等在殿外，明明是見慣了的風采，神卻覺得有些陌生。
“準”
大聖堂緊閉的大門緩緩敞開，神看著向他走來的光耀晨星，看著對方邁著輕快而又堅定的步伐朝他走來。
“吾神”路西菲爾彎身行禮。
神看著禦座之下優雅而極有分寸的熾天使，像是這才找回了平常的路西菲爾，於是他也自然的變回了平常的神。
“路西”他應道。
“有何事稟報”
一如往常，禦座之下，一階之差，他們最熟悉也最親近的距離。
＿＿＿＿＿
雖然雅威消失的無影無蹤，路西菲爾還是決定要去見一見神，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他相信這些只有身居大聖堂的神靈能給予解答。
於是他就飛離凡間，直接上到天堂覲見。
萬幸的是神這次應允了他的請求——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神很少再召見天使，他的求見裏十次有八次會被拒絕。
但是面對高高在上的神靈，他忽然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氣氛一度陷入滯澀，神從來不是那個主動打破沈默的存在，這樣長久的沈默下去也未免太失體統，他看著頂上那一團聖光，斟酌再三決定直言。
“吾神，凡間正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這點，吾已知曉，你應對的很好”神點點頭，肯定熾天使長的果決，而後直接問他，他已經放棄從熾天使長嚴謹的心聲中傾聽所謂的訊息。
“你因何困擾”
“您知道雅威嗎”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路西菲爾莫名松了一口氣。
“他是否是您創造的新的種族”
“吾與雅威的關系毋需過多揣測”神冷淡的說到，雅威是他，亦不是他，在這方面他不希望路西菲爾過多追問，心思細膩的熾天使長察覺到神的抗拒，於是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說您給了精靈艾倫一只筆，給予他未來精靈王的榮光”
“更有甚者，可能取代精靈王的存在！”他雙眼精亮的望著禦座方向，雖然嘴上口頭警告雅威不得胡言，路西菲爾自己卻敢於在神的面前直言不諱。
“為什麽呢，精靈王……做錯了什麽嗎”
這一點在和面對雅威時又不同，雖然在懷疑雅威能讀心之後，熾天使長屏蔽了所有想法，以防止自己的心思被讀取，沒有任何心思的心思什麽也讀不出來，路西菲爾早就習慣做到這一點，在神的面前一樣，如非必要，他總是很安靜的。
雅威因為現在才發現這一點而生氣，可是神卻在想，為何他到現在才發現。
因為路西菲爾不會在神的面前隱瞞什麽，他會把他的困惑與不解向神表達，所以神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真切的看清過他的熾天使長。
他在困惑，他在隱隱發怒，向他表達自己的不滿，卻並不是在恃寵而驕，他的眼神寫的清清楚楚，他很可能會因為這樣會失去造物主的喜愛，但是他仍舊沒有保持沈默。
神看著他最疼愛的天使，樣貌從誕生至今不曾改變的路西菲爾依舊是年輕的模樣，因為神的偏愛，他被光永久的眷顧著，他擁有完美的品德，強大的力量，永遠朝氣蓬勃，勇氣非凡。
所以他會為了和精靈王的友情和心中的正義向他發言。
他是完美的。
可是造物終究是造物，不能如神一般永恒而不可撼動。
在未來的某天，未知仍會找上他。
“吾並非厭棄阿特萊迪斯，只是每種變化都是對先前變化的反應”神溫和的聲音響徹在大聖堂，世界樹悄悄的搖晃著它的枝椏。
“命運是不可輕易掌控的，路西，就算沒有這次的**，戰爭也依舊會發生”盡管他曾多次嘗試掌握它，但是這調皮的孩子實在狡猾。
會失敗，會變化，所以他選擇將一切融合，由著它們去創造未知，在不斷的變化中尋找新的結果。
那可能是失敗，也可能是奇跡。
並非按部就班一成不變。
這是神所期待的世界，神所期待的命運。
“那麽這場戰爭……”
“吾不會插手”神沒有回應路西菲爾眼中的期待，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即便那是惡魔……”路西菲爾艱難的說道。
“路西，吾從不否認惡魔的存在，他們同你一樣，都是由吾創造的”
路西菲爾沈默了一會兒，他擡起頭，望著神靈，眼中少有的脆弱。
“可是這樣，這場戰爭的意義是什麽”
如果惡魔師出有名，那麽精靈為何遭遇這場橫禍，天使又因何參戰，這一切又算什麽？
神不忍看熾天使長的動搖，但是仍舊不會欺騙他。
“不公就會引起紛爭，吾偏愛天使，就註定會挑起戰爭”
神坦誠了自己的偏愛，路西菲爾本該到此為止，可是他莫名覺得不安。
“所以艾倫只不過是......”
犧牲品嗎，熾天使長的心中無法遏制的想到這個詞，神感受到他心底的悲憫，沈默數息方才開口道。
“艾倫，自有他的歸處”
是答案也是承諾，路西菲爾卻只感到一陣悲涼，盡管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種感覺。
大聖堂的氣氛再度陷入沈滯，可是這次，路西菲爾知道自己再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就在他行禮欲告退之時，卻聽禦座之上的神再度開口。
“如果他們有錯，就由你去審判他們好了”
路西菲爾驚愕的擡頭，神在聖光之下的面容無法辨清，路西菲爾卻親眼看著他伸出手，手心凝聚出好看的光華，在那光華的中心，一炳權杖逐漸成型。
“你是熾天使長，天國的副君，地位僅在吾之下，有權審判世上一切不公正之事”
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良久，路西菲爾才聽到自己因為激動而顯得略微破碎的聲音。
“是，路西菲爾...領命”
見他終於高興起來，神也忍不住柔和了面色，他斜倚在座上，略有些困頓的朝下偏首。
“若沒有其他事便退下吧”
養天使是一件省心的事，路西菲爾是其中最省心的那一個，所以當他不省心起來也格外費神。
路西菲爾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行過禮正欲離開，擡頭卻看到上首一縷洩出聖光之外的銀發。
神之發，月華之耀仍不足以形容其美。
雅威雖也是耀眼的銀發，但是比起眼前這縷卻顯得平常許多。
他再度想起雅威，不禁遲疑了下。
雖然神不欲再談，他卻要考慮如何安置雅威，該給對方何等的禮遇和品階，畢竟天使是重等級的。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詢問的時候，神卻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必要的時候，熾天使長的內心總是安靜的，所以當他狡猾的在內心刷小彈幕的時候，神也很難斥責他，對著想知道雅威底細的路西菲爾，神無奈了，他知道不給路西菲爾一個答案，好奇的天使絕不會就此停下。
“雅威不在吾所造之天使、精靈、惡魔三大族群之類，吾令他行走世間，因而其行蹤如雲，去留無意”
神不欲透露雅威的身份，正如同不願讓造物知道他的真身無法走出大聖堂，於是他保留了說法，只承認了雅威的存在價值，不過存在虛無縹緲，既然虛無也就沒有解說的必要。
他這樣想著，卻見聽了這番話的路西菲爾內心更活躍了。
‘果然，雅威是不一樣的’
顯然他的有所保留讓路西菲爾更好奇了，靜默半晌，神對精神熠熠等著他繼續解釋的熾天使長說道。
“你可自行尋求答案”
去找吧，找不到就消停了，不要拿‘我’來煩‘我’，神冷漠的想。
對神的想法一無所知的路西菲爾退下去的時候仍舊興致勃勃。
‘也不知道我和雅威誰更厲害一些，有時間可要比個高下’
“...”路西菲爾對雅威越來越在意讓神有點傷腦筋。
以後還是不要再化身雅威出去了吧，神這樣想道。
解決了難搞的熾天使長，從容而又愜意的神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正襟危坐。
心念一動，大聖堂內多出了一縷清透的氣息，正是精靈艾倫殘留下的那一縷。
路西菲爾形容它為這場禍事的犧牲品並非沒有道理。
精靈已經不覆存在，阿加雷斯毀去了他的形體，僅餘下這一抹氣息存世。
它仍舊歡歡喜喜的纏著他的指尖，見它如此親近自己，神待它便多了幾分愧疚和真心實意的喜愛。
他摩挲著指尖，神音在大殿內振開。
“吾會為你尋一個合適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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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簡單敘述了艾倫的事情，說出那支金筆的存在。
“所以你毀掉的就是那支寫實成真的筆？”
路西菲爾驚訝雅威點頭時的幹脆，如此神物，他說毀就毀，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可是神賜予艾倫的！”
所以也由他毀滅。神心下懊惱，他已經長教訓了，沒有足以媲美的實力，給造物過多的恩賜是一場災難。
神的面上毫無波動，路西菲爾只覺得他更不一般了，他看著雅威金色的瞳眸逐漸產生了一種想法。
“你不是天使吧”
路西菲爾看著他說道，除了確信不會有哪位天使敢如此對待神物，對方至始至終沒有伸出翅膀也不太對勁。
與其是他一開始所想的因為惰怠而不肯展翼，對方根本沒有翅膀顯然更合理些。
如果不是天使，那事情就值得推敲了。
神無動於衷，路西菲爾見他沒反應也不著惱，繼續在心底判斷著對方的身份。
首先排除惡魔，但是也不太像精靈。
雅威身上的氣息不屬於自然界五大元素的任何一種，反而更像是神靈的...思及此，他皺起眉。
路西菲爾自然是熟悉神靈的，偉大的創世神雖然偏愛光明，平常也被聖光籠罩著全身。
但是，神的本體卻並不像他所偏愛的天使那樣由純粹的光體凝聚成，那是可觸摸，仿佛能永恒存在的某種更神聖的——實體。
雅威是有實體的。面上不顯，路西菲爾的心中卻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是神的....
“不是。”帶著一點被冒犯的冷意，神否決道。
“......”
“你也會讀心？”
沒得到答案，對方看起來還有點生氣的樣子，路西菲爾只好跳過這個話題，只是心中更偏向雅威可能是神的子嗣的答案。
就算不是，那也是神創造的新的種族，他不會急著和對方起沖突。
於是路西菲爾緩下口吻，試著以和善的態度同雅威交流。
“神為什麽要給那只精靈金筆，據我所知，他並不出眾。”
因為在那之前，路西菲爾沒有聽過艾倫這個名字。
“艾倫不是單一的元素精靈”雅威並沒有隱瞞，坦言艾倫的命運。衛鯹尛說
命運是比結局更玄妙的事物，神能看到萬物註定的結局，卻無法時刻關註它們多變的命運，它們就像淘氣的孩子，專註於在他的眼皮底下嬉鬧。
那個可憐的精靈本該是可以成長為和精靈王媲美的存在，他的體內蘊含五大元素之力，如果真的成長起來，未來不可期。
“精靈王？那個不純粹的元素精靈？”路西菲爾質疑雅威的說法。
艾倫如何能與阿特萊迪斯相提並論，雖然精靈王此次受傷……那也是因為金筆太逆天了。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神覺得路西菲爾有點太絕對了，艾倫的雖然弱小，但是他身上區別於精靈王的無限可能性讓神非常驚喜，不然也不會這麽愉快的就把神筆送給對方了。
“你的意思是精靈王是可以被代替的？”
吾未曾這麽說過，神下意識反駁，而後發現按照這種假設發展下去，精靈王被替代不是不可能。
他啞然。
這超出了原本以為的最多燒掉一顆樹的設想。
神不禁開始以此假設為前提，演算未來。
路西菲爾卻無法忍受他的沈默，他冷冷的看著口出狂言的雅威。
“那是不可能的，精靈王是神親手創造的——”他想說，神絕不會作勢不管的。
但是看到雅威的眼神，忽然遍體冷汗。
雅威的眼神就像在說，這是事實。
“大膽！你怎敢！”
他怒極，然而雅威回視他，眼裏難得的也有一絲錯愕，看著他純然清澈的眼神，路西菲爾不知怎的忽然又沒了氣。
“你怎敢如此妄議神...”路西菲爾低聲呢喃。
“若是這樣，精靈族豈不是連神厭惡的惡魔都不如嗎”
“為什麽會覺得神厭惡惡魔呢”很奇怪的現象，事實上他從未在任何造物面前表露出厭惡意向。
他只是不太適應這些適合生活在地獄的生靈的習性，卻從不曾有過剝奪他們的存在念頭。
在公平這一方面，他一直自認是合格的創世神。
“那種骯臟墮落的生物，吾神怎麽可能會喜歡”
神厭惡惡魔，這不是很明顯的現實嗎？路西菲爾望著天空，他的心並不在雅威的問題，而失神的遙想某個可能。
“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精靈族知道這個所謂的命運.....會有多少精靈背棄信仰，選擇...墮落”
神訝異的看著他，因為路西菲爾出乎他意料的說出了一個詞，於是他便把惡魔的事暫且放到一邊。
是的，墮落。
這個絕對信仰的時代不存在，卻會在未來某一天出現的詞。
在未來，會有種族不再信仰創世神，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
造物的感情也同造物一樣，無法一成不變，時間註定會消磨狂熱的感情。
於此同時生成的理性會讓他們學會質疑，學會反抗，選擇不再信仰他。
說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可在他賦予造物自由之意志的那刻，就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
而與此同時，神也只能選擇庇佑善的，厭棄惡的。
當然，如果有更多的選擇信仰他就好了，唯有信仰才能永恒，他為既定的命運而悲觀，卻從不強求。
“信仰或是墮落，皆有自主”
神是笑著說出那句話的。
“住口！”路西菲爾捂住他的嘴，難得有些失措，他緊張的看向至高天的方向，唯恐雅威下一秒被天雷轟成飛灰。
“你在害怕什麽”神不解的看著他，他隨同望向遙遠的天堂。
“如果是神的話，沒有必要，因為沒有什麽可以瞞過他”他安慰著路西菲爾，試圖勸他打開心扉。
然而這話在在路西菲爾聽來卻是一種自暴自棄。
掩飾是徒勞的，所以幹脆就不要掩飾了。
雅威單純有話說話的性格讓他膽戰心驚，但是同時又微妙激起了他的保護欲。
“那你也不可以這般放肆”他壓低聲音告誡道。
“這些話你不可在吾神面前說，連想也不可以想”
“神不會喜歡聽的”
神疑惑在路西菲爾是如何想自己的，但是因為猜測自己可能會讀心術，他不再在心裏飄話，顯然他做的駕輕就熟。
就像在大聖堂，熾天使長永遠是心底最安靜的那個存在。
這個原本讓神滿意的事情突然變得不再讓他滿意，熾天使長的有所隱瞞讓他開始不悅。
“他不會見我的”雅威淡淡的看著大聖堂的方向，神只有一個，自己見自己是什麽意思。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路西菲爾原本並沒有想著帶雅威去見神，現在越想卻越覺得迫切。
他已經發現雅威對神毫無敬畏之心。
雅威表面看上去溫和無害，內心卻純粹到冷酷的地步，也許是雅威和神之間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導致他對神不滿。
身為熾天使長，他本該懲罰這樣對神不敬的生靈，但是不知怎的他無法憎惡雅威，甚至試著想挽回雅威和神糟糕的關系。
然而等他回過神來，準備帶雅威去天堂見神時，雅威卻已經消失了。
神見路西菲爾似乎已經沒有別的疑問了，便從他眼前消失，回到了大聖堂。
聖堂內一切如常，千萬年如此。
神的金瞳自禦座上睜開，雅威帶來的那一絲情緒波動了一瞬便消弭於浩瀚的神識內。
創世之書在他膝間翻開，它的職責是記錄世間發生的一切之事，神與路西菲爾的那一段話也包括在內。
“神不會喜歡聽的”
他的目光放在路西菲爾的這句話上，思緒像是透過它看到了金發天使臉上篤定的表情。
創世之書察覺到神靈情緒上的波動，自動翻頁在空白處顯示出一句話。
‘他們個個都妄稱了解您，卻並不真的了解您’
神並未應語，他將書頁往前翻去，像是在看一本游記一般翻看自己這一行的經歷。
但他林。
神的目光停留在這個名字上，惡魔阿丹的本名。
神仍舊記得那個擔心自己禿頭的惡魔，纖長的手指微動，他依言讓丹長出了一頭濃密的馬尾長發，其發韌如絲，再不能斷。
頃刻，但他林灰黑色的名字變成了深黑色，在惡魔名冊裏散發著幽深的黑氣。
這意味著他擁有了魔神的資質。
神看著惡魔的名單，陷入短暫的而常有的深思。
突然創世之書提醒道。
‘熾天使長路西菲爾求見’
神像是被打斷一般，聖光下的面容是難得的怔然，他下意識朝聖堂之外看去，不久之前才見過的熾天使長站在大聖堂外，他換上了進神殿專用的長袍等在殿外，明明是見慣了的風采，神卻覺得有些陌生。
“準”
大聖堂緊閉的大門緩緩敞開，神看著向他走來的光耀晨星，看著對方邁著輕快而又堅定的步伐朝他走來。
“吾神”路西菲爾彎身行禮。
神看著禦座之下優雅而極有分寸的熾天使，像是這才找回了平常的路西菲爾，於是他也自然的變回了平常的神。
“路西”他應道。
“有何事稟報”
一如往常，禦座之下，一階之差，他們最熟悉也最親近的距離。
＿＿＿＿＿
雖然雅威消失的無影無蹤，路西菲爾還是決定要去見一見神，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他相信這些只有身居大聖堂的神靈能給予解答。
於是他就飛離凡間，直接上到天堂覲見。
萬幸的是神這次應允了他的請求——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神很少再召見天使，他的求見裏十次有八次會被拒絕。
但是面對高高在上的神靈，他忽然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氣氛一度陷入滯澀，神從來不是那個主動打破沈默的存在，這樣長久的沈默下去也未免太失體統，他看著頂上那一團聖光，斟酌再三決定直言。
“吾神，凡間正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這點，吾已知曉，你應對的很好”神點點頭，肯定熾天使長的果決，而後直接問他，他已經放棄從熾天使長嚴謹的心聲中傾聽所謂的訊息。
“你因何困擾”
“您知道雅威嗎”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路西菲爾莫名松了一口氣。
“他是否是您創造的新的種族”
“吾與雅威的關系毋需過多揣測”神冷淡的說到，雅威是他，亦不是他，在這方面他不希望路西菲爾過多追問，心思細膩的熾天使長察覺到神的抗拒，於是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說您給了精靈艾倫一只筆，給予他未來精靈王的榮光”
“更有甚者，可能取代精靈王的存在！”他雙眼精亮的望著禦座方向，雖然嘴上口頭警告雅威不得胡言，路西菲爾自己卻敢於在神的面前直言不諱。
“為什麽呢，精靈王……做錯了什麽嗎”
這一點在和面對雅威時又不同，雖然在懷疑雅威能讀心之後，熾天使長屏蔽了所有想法，以防止自己的心思被讀取，沒有任何心思的心思什麽也讀不出來，路西菲爾早就習慣做到這一點，在神的面前一樣，如非必要，他總是很安靜的。
雅威因為現在才發現這一點而生氣，可是神卻在想，為何他到現在才發現。
因為路西菲爾不會在神的面前隱瞞什麽，他會把他的困惑與不解向神表達，所以神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真切的看清過他的熾天使長。
他在困惑，他在隱隱發怒，向他表達自己的不滿，卻並不是在恃寵而驕，他的眼神寫的清清楚楚，他很可能會因為這樣會失去造物主的喜愛，但是他仍舊沒有保持沈默。
神看著他最疼愛的天使，樣貌從誕生至今不曾改變的路西菲爾依舊是年輕的模樣，因為神的偏愛，他被光永久的眷顧著，他擁有完美的品德，強大的力量，永遠朝氣蓬勃，勇氣非凡。
所以他會為了和精靈王的友情和心中的正義向他發言。
他是完美的。
可是造物終究是造物，不能如神一般永恒而不可撼動。
在未來的某天，未知仍會找上他。
“吾並非厭棄阿特萊迪斯，只是每種變化都是對先前變化的反應”神溫和的聲音響徹在大聖堂，世界樹悄悄的搖晃著它的枝椏。
“命運是不可輕易掌控的，路西，就算沒有這次的**，戰爭也依舊會發生”盡管他曾多次嘗試掌握它，但是這調皮的孩子實在狡猾。
會失敗，會變化，所以他選擇將一切融合，由著它們去創造未知，在不斷的變化中尋找新的結果。
那可能是失敗，也可能是奇跡。
並非按部就班一成不變。
這是神所期待的世界，神所期待的命運。
“那麽這場戰爭……”
“吾不會插手”神沒有回應路西菲爾眼中的期待，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即便那是惡魔……”路西菲爾艱難的說道。
“路西，吾從不否認惡魔的存在，他們同你一樣，都是由吾創造的”
路西菲爾沈默了一會兒，他擡起頭，望著神靈，眼中少有的脆弱。
“可是這樣，這場戰爭的意義是什麽”
如果惡魔師出有名，那麽精靈為何遭遇這場橫禍，天使又因何參戰，這一切又算什麽？
神不忍看熾天使長的動搖，但是仍舊不會欺騙他。
“不公就會引起紛爭，吾偏愛天使，就註定會挑起戰爭”
神坦誠了自己的偏愛，路西菲爾本該到此為止，可是他莫名覺得不安。
“所以艾倫只不過是......”
犧牲品嗎，熾天使長的心中無法遏制的想到這個詞，神感受到他心底的悲憫，沈默數息方才開口道。
“艾倫，自有他的歸處”
是答案也是承諾，路西菲爾卻只感到一陣悲涼，盡管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種感覺。
大聖堂的氣氛再度陷入沈滯，可是這次，路西菲爾知道自己再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就在他行禮欲告退之時，卻聽禦座之上的神再度開口。
“如果他們有錯，就由你去審判他們好了”
路西菲爾驚愕的擡頭，神在聖光之下的面容無法辨清，路西菲爾卻親眼看著他伸出手，手心凝聚出好看的光華，在那光華的中心，一炳權杖逐漸成型。
“你是熾天使長，天國的副君，地位僅在吾之下，有權審判世上一切不公正之事”
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良久，路西菲爾才聽到自己因為激動而顯得略微破碎的聲音。
“是，路西菲爾...領命”
見他終於高興起來，神也忍不住柔和了面色，他斜倚在座上，略有些困頓的朝下偏首。
“若沒有其他事便退下吧”
養天使是一件省心的事，路西菲爾是其中最省心的那一個，所以當他不省心起來也格外費神。
路西菲爾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行過禮正欲離開，擡頭卻看到上首一縷洩出聖光之外的銀發。
神之發，月華之耀仍不足以形容其美。
雅威雖也是耀眼的銀發，但是比起眼前這縷卻顯得平常許多。
他再度想起雅威，不禁遲疑了下。
雖然神不欲再談，他卻要考慮如何安置雅威，該給對方何等的禮遇和品階，畢竟天使是重等級的。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詢問的時候，神卻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必要的時候，熾天使長的內心總是安靜的，所以當他狡猾的在內心刷小彈幕的時候，神也很難斥責他，對著想知道雅威底細的路西菲爾，神無奈了，他知道不給路西菲爾一個答案，好奇的天使絕不會就此停下。
“雅威不在吾所造之天使、精靈、惡魔三大族群之類，吾令他行走世間，因而其行蹤如雲，去留無意”
神不欲透露雅威的身份，正如同不願讓造物知道他的真身無法走出大聖堂，於是他保留了說法，只承認了雅威的存在價值，不過存在虛無縹緲，既然虛無也就沒有解說的必要。
他這樣想著，卻見聽了這番話的路西菲爾內心更活躍了。
‘果然，雅威是不一樣的’
顯然他的有所保留讓路西菲爾更好奇了，靜默半晌，神對精神熠熠等著他繼續解釋的熾天使長說道。
“你可自行尋求答案”
去找吧，找不到就消停了，不要拿‘我’來煩‘我’，神冷漠的想。
對神的想法一無所知的路西菲爾退下去的時候仍舊興致勃勃。
‘也不知道我和雅威誰更厲害一些，有時間可要比個高下’
“...”路西菲爾對雅威越來越在意讓神有點傷腦筋。
以後還是不要再化身雅威出去了吧，神這樣想道。
解決了難搞的熾天使長，從容而又愜意的神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正襟危坐。
心念一動，大聖堂內多出了一縷清透的氣息，正是精靈艾倫殘留下的那一縷。
路西菲爾形容它為這場禍事的犧牲品並非沒有道理。
精靈已經不覆存在，阿加雷斯毀去了他的形體，僅餘下這一抹氣息存世。
它仍舊歡歡喜喜的纏著他的指尖，見它如此親近自己，神待它便多了幾分愧疚和真心實意的喜愛。
他摩挲著指尖，神音在大殿內振開。
“吾會為你尋一個合適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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