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胄有聲，大殿之內的執銳金甲甲士雙手握槍，槍尖齊指那個渾身插滿了箭簇，衣甲浸染著鮮血的妖。

“大哥，我沒來遲吧？”

浴血之妖艱難地想要站起身來，手上的長劍支在地上，卻連頭都難以擡起。只見他的肩膀向上擡起，隨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地拔高，可以看見他身上滿滿的箭翎都在輕輕顫抖著。

殿外，追趕過來的白銀統領拎起亮銀錘就上沖過去，卻被一個面色沈郁的金甲面具的妖擡手止住了。

“你這麽想死不成？”金甲面具的妖看著那個按理來說已經毫無生機的妖，嘴裏毫不客氣地訓斥著自己的下屬。“殿裏殿外你都分不清了嗎？”

“可惡……”白銀統領不甘心地看著那個就剩下最後一口氣的家夥，手上的亮銀錘扔在地面上，砸出半寸的凹陷痕跡。

“二弟！”

杜華轉過身來，滿是驚異，怎麽會怎麽會，二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難道是天要絕他杜家？

杜炎支起了半個身子，長劍當行，彎曲的膝蓋在地上滑出兩條清晰可見的血跡。擋在他身前的妖臣們紛紛避讓開來，唯恐被那血汙沾染到一樣。

“呦，又來了一位杜將軍？怎麽看起來長得不太像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眼裏帶著戲謔，目光在這杜家兄弟二位的臉上來回脧巡著，手底下的白毛球兒也配合地發出了一聲喵嗚。

隨著太子殿下的調笑，大殿之中也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大概在相互低語著些什麽。

“對了，杜大人，你剛剛還沒說不尊長者應該受到怎樣的責罰呢，或者是刑罰？”太子殿下的心情莫名變得大好起來，嗅了嗅到了空氣中飄散的淡淡香氣。“今天用的是什麽香，怎麽這麽好聞？”

白毛球兒爬上了太子的肩膀，湊在他的耳畔輕聲說著，不知道說了什麽，太子殿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不尊長者，按律當挖雙目，削雙腿。”杜華看了一眼臉色青白的福王，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朝著自己的二弟步趨過去。

“大哥。”杜炎看見自己的大哥過來，握劍的手頓時失了氣力，整個身子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所幸被杜華接住。

“誰讓你來的？”杜華眉目之間全是憂色，他小心地摟住二弟的身體，生怕觸碰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箭桿。

“我見過父親了。”杜炎咳了一口血，“不對，我沒有這樣的父親。”杜炎笑著，全部是血汙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悲戚笑意。

“不過還好，我還有一個好樣的大哥。”杜炎在杜華的幫助下勉強地站了起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杜炎給了自己的大哥一個堅定的眼神，即使把杜華推開之後自己還踉蹌地走了兩步，終於在搖晃幾下之後站定。

“賢王？太子？哈哈，三弟還真是讓妖傷腦筋啊，怎麽惹上這麽厲害的仇家。”杜炎苦笑著，“罷了，反正從小到大給這小家夥擦屁股都已經擦習慣了，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杜炎緩緩擡起手中的劍，“就算是與整個妖國做對又怎樣，無常你看好了，二哥我從來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不過啊，這一次大哥倒是沒有跑呢，你小子就偷著了吧。給我記住了，就算是在天上，你也不許哭鼻子啊，我很快就過去找你了。”

“太子殿下，受死吧！”

劍尖指向，正是宮殿之中最高座之妖。

“大膽！”鴨嗓子公公呵斥出聲，太子再怎麽胡鬧他可以不管，但是若是有妖堂而皇之地在他的眼前想要殺太子，這樣藐視皇室尊嚴的行為可就讓他不能置之不理了。

“給我拿下他。”鴨嗓子公公的聲音在憤怒之中顯得格外尖銳刺耳，一聲令下，不光是宮殿兩側的執銳金甲甲士長槍出手，就連一些個小太監都手上亮出了妖武，銀光閃爍著，多是一些奇巧的形狀。

“且慢。”太子出聲止住了蠢蠢欲動的護衛們，只見他站起身來，“劍來。”太子身高八丈有餘，站著的時候有如青松挺立，卓爾不群。

鴨嗓子公公心下有些奇怪，側過來看了太子一樣，竟覺得自己甚少見過這樣的太子殿下。握著拂塵的手松了松，低頭應了一聲，示意眾衛士不可妄動。

只見太子傲然淩駕於眾妖之上，雙目平視前方，一身妖氣陡然綻開散出，大概是長期在萬妖洞中修煉的關系，滾滾妖氣之中繚繞著一股濃濃的屍氣，極為兇煞。

福王看在眼中，心下駭然，平時只以為自己這個大哥耽於享樂，今日一見才知到修為居然已經到了成妖巔峰，剛才那一聲劍來，難道是昔日老師口中提到過的昆侖山的號稱能夠斬殺一切仙佛妖魔的禦劍之術？不過不管你是成妖巔峰，還是大妖境界，過了今日之後，就和你的賢王弟弟一起下地獄去吧。福王的眼中，更多地是看向太子牧仁身後的王座。

滿殿的妖臣或多或少也聽說過劍仙的故事，眼前的太子所流露出來的姿態氣勢，估摸著與那故事中的仙也相去不遠了。他們的臉上布滿艷羨的神色，紛紛側過身去，順著著太子的目光，擡頭張望，仿佛真的看見有一把斬妖除魔的仙劍正破空而來。

大殿之外，楚山間，雲霧裊裊，蒼穹之頂的太陽散發出如利劍一般的耀目陽光，刺得擡頭仰望的眾妖眼睛生疼，卻依舊死死地盯著，不管是誰都想看看太子殿下那傳說中的天外飛劍。

嘎，天上有一只寒鴉飛過，被一名白銀甲衛一箭射落。

嘎，又是一只寒鴉飛過，又一位白銀甲衛張弓搭箭。

嘎嘎嘎，不知到是哪裏的寒鴉窩被驚動，成群結隊的寒鴉飛起來，讓殿上的妖臣再一次見證白銀甲衛的箭無虛發。

“磨蹭什麽呢，還不快點。”

等了良久，眾妖臣轉身看向太子，紛紛瞪大了雙眼，看著一個小太監雙手捧著一把黃金鞘上嵌滿寶石的寶劍蹭蹭蹭地跪倒在太子身前，高舉寶劍。

寶劍在手，太子一腳踢開來得太慢的小太監，得意一笑，拔劍出鞘，劍身通體金黃，散發出詭異氣息，與眾妖臣所想的仙劍相去甚遠。

福王哭笑不得，這家夥居然拿滿朝妖臣開玩笑，還好剛才大家都去看天上去了，應該沒人註意到自己的失態，還真以為這個家夥能練成禦劍術呢，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你就笑吧，現在笑的越得意，等下哭的就越慘，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此劍名為千屍黃泉劍，是我在萬屍洞內以屍骨為體，屍水淬煉的寶劍，大妖以下粘之即死。”屍劍出鞘的太子身上的屍氣更盛，仿佛一尊萬屍洞中的千年屍王。

“戰！”杜炎一伸手，便卷起自己身上所有箭桿，一齊拔出，頓時血流如註，只聽他一聲怒吼，爆散上身所有衣物，刀傷箭痕在他的身上隨處可見。

“二弟！”杜華雙目噙滿淚花，卻被幾個妖臣在福王的示意下緊緊拖住。福王帶著都安也退到大殿邊上，準備看著一場好戲，只是雙目冷視，不知又有什麽詭譎心思。

手持屍劍的太子大步踏向大殿中間，眾妖臣也紛紛退讓，只不過文臣武將的心思卻是不同，文官想著太子殿下何必多此一舉，直接讓金甲甲衛把這叛上作亂的賊子抓起來就好了，為什麽還要以身犯險；武將所想，卻是太子殿下倒是勇氣可嘉，要不是那杜炎身負重傷，太子別說贏，就是活下來都難的很吧，當然，如果沒有幫手的話。

無論文思武想，大多是不看好太子殿下的，畢竟以成妖修為戰大妖修為，就算太子殿下有那恐怖的屍劍在手，就算杜炎已經身負重傷，但是大妖就是大妖，不動用妖寶的話太子殿下想要贏，很難！

“此劍沒有名字，不過今天過後，我會叫它噬皇。”杜炎身上妖氣凜然，手上長劍如一泓清泉，一路廝殺至此，劍身不見一點血漬。

“活得過今天再說吧！”太子殿下持劍刺來。

杜炎橫劍相擋，兩劍交擊，四目相對，一雙眼中滿是仇火高熾，仿佛要將這妖國的一切焚燒殆盡，另一雙眼眸卻是戰意澎湃，雖然不能在戰場殺敵，他也要證明自己的勇武能坐得下這座王椅。

一擊即退。

杜炎退一步，再退兩步，太子牧仁卻是退到三步之外，第一次交鋒，平分秋色。

大部分文官也許會這麽以為，杜華慌忙去問平日裏親近的武將，由於父親的關系，他雖然是六星秉筆，與一些武將的關系倒也不差。

“二公子的傷勢到底太重了些，雖然看上去兩位都是各退三步，不過二公子始終是大妖境界，如果老頭我看得沒錯，二公子用的應該是七階妖武水龍吟，而太子所用的應該是六階妖武，具體是什麽我看不出來，不過其中有陣陣龍吟之聲，應該是皇脈秘傳。”

老將軍平日裏受杜老將軍的照顧頗多，此刻也不避嫌，有條理地分析著殿上之決。

“落石陣！”隨著杜炎口中念動法訣，數百巨大石塊鋪天蓋地地朝著牧仁砸落過去，而他的身影，卻在跳入空中一瞬間，消失不見。

“這是軍中常用的小規模作戰方式，通過巨大的石塊已經砸落的煙塵來遮掩自己的身形，從而達到出其不意對敵方造成重大創傷的一種攻擊方式。只不過通常需要十個妖聯手施法才會有這麽多的落石，想不到二公子對土行之力的掌控已經如此高深了，這一定是改良過的落石陣。”

老將軍高興地說著，只是說道“杜老將軍後繼有人啊”之後就神色一黯，繼續觀鬥。

“遮掩行蹤嗎？”牧仁平覆著第一次劍擊後的翻騰氣血，自己果然還是太小看大妖境界的高手了，不過對手越強，自己才越有可能突破成妖到大妖的界限不是嗎？

“土之壁壘。”土黃色的半圓罩在自己身上，每被巨石砸到一次，牧仁就覺得自己的耳邊就有一陣轟鳴，雖說此時用木行之力的防禦法術更好，奈何他修煉的功法與木行之力先背離，他最多用的出三階的木行法訣而已。不過落石也不是沒有窮盡，只要落石一停，或者被自己發現他的蹤跡，就是自己出手的時候了。

這時候，牧仁突然看見前方落石上有一塊血色印記。

發現了，牧仁的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笑意，帶著傷的獵物，怎麽逃，也逃不出追獵者的手心。不管是杜炎，還是大妖境界，一劍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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