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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的人。

敢愛敢恨,無所畏懼。

所以說命運最喜歡惡作劇,她們悄悄改變,彼此看著對方,卻活成了不同的模樣。

陳喬爾低頭,默然一笑。煙頭的灰落在地上,腳踩上去,烙在原地。

她對電話道:“當然,你要是不甘心,想再試試,我肯定支持你。”

秦風笑了:“你說什麽呢……喬爾,你放心吧,我不會走老路的……”

車子駛在公司樓下,秦風把車子停穩了,見到了許薇薇的身影。

她在心裏想,瞧,不用陳喬爾提醒,她自己也還清醒——如今想要被他垂憐的人還在排著長隊,她這個早就被pass的,又何必上前湊熱鬧。

秦風沒著急下車,她在車子裏坐著,直到許薇薇走了,她才下車,進公司。

……

顏伯舟是最近才開始在意起來,那一晚之後,秦風在躲著他。

事實上,再遇之後,她常常在躲著他。

他非豺狼虎豹,對下屬也未曾過分嚴格,怎樣也不能讓她這樣如避蛇蠍。如果真要說一個理由,那只能往那前塵往事上扯了。

一想到這裏,顏伯舟就只剩下苦笑了。

他這半生從未後悔過什麽事,若真說有,定是二十二歲的那年,在人生的黃金時刻,他選擇了一條最錯的路。

幾日之後,秦風和顏伯舟都習慣了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顏嬌和杜芒在補習班關系卻日益增進,顏伯舟起初未曾叮囑過顏嬌,等這天晚上回家吃過晚飯,才聽老爺子問:“大舟,秦家那丫頭回來了?”

他立刻想到顏嬌,眉頭皺起,沖樓上喊:“顏嬌,你給我滾下來!”

顏嬌一聽,雖不知怎麽回事,卻也不會伸出脖子找死啊!於是,捂嘴一聲不出!

老爺子攔住顏伯舟道:“幹什麽呢你?喊什麽喊!”

顏伯舟問:“顏嬌跟你說的?”

老爺子吹胡子:“就是嬌嬌跟我說的怎麽了?還不能說了?”

顏伯舟道:“您不知道內情,秦風回來這事兒不能亂喊。”

老爺子眼睛一瞪,繼而又瞇起來,心裏這麽一琢磨,就能明白前因後果了。

“我聽嬌嬌說,她女兒也接來北城了,倒是秦家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難不成,她瞞著家裏什麽事兒?”

顏伯舟閉口不提,無奈眼睛剛和老爺子對上,就被他被看出來了。

這老狐貍是他爹,他還能瞞得住?

老爺子一副“小樣兒,還想忽悠我?”的表情,指指他,說道:“行了行了,既然你們都還沒開口,我也跟嬌嬌和你夢姨說,讓她們嘴巴都嚴一些,別叫老秦那個暴脾氣知道了又到處撒火。”

顏伯舟這才放松了,說:“具體事兒我也不知道,咱們都是外人,犯不著在中間攪合。”

“沒問怎麽回事兒?”

顏伯舟說:“不問。”

“行行行!”老爺子點頭,繼而又說,“那你跟我說說,這秦家丫頭跟你……她現在是回來找你了?”

顏伯舟被老爺子扯過來坐在沙發上,他一臉茫然,不懂老爺子這是什麽意思。

老爺子又自顧自地說:“這丫頭真是長情啊,以前對你,那是司馬昭之心,要說現在看,也是個好孩子,就是她嫁人這麽久了,還帶個孩子……”

顏伯舟這才心裏一緊:“您說什麽呢?”

老爺子瞪起眼睛,無辜道:“我沒說什麽啊!”

“嘀嘀咕咕的……”顏伯舟扭過頭去,也不理他了。

心裏頭卻知道老爺子指的是什麽,說起來……過去那些事兒,老爺子是知道的。

就算是知道他和秦風的那些事兒,怎麽提這個了?這老爺子,該不會是想媳婦兒孫子想瘋了吧?

兒子不理他,顏老爺子也難得沒耍脾氣,湊過去,低聲說:“我就是心想,你倆這關系……哎喲!咋啦?你還跟以前一樣看不上人家?”

“我哪有?”

“那就是看上了?”

顏伯舟:“……”

老爺子指著他:“瞧!叫我說中了!”

顏伯舟忙躲開:“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說著,就起身要走。

徐君夢從廚房出來,端了茶水和切好的哈密瓜。

“大舟怎麽走了?晚上又不在家睡了啊?”

顏伯舟道:“不了,回去看看張翎!”

老爺子跟在他身後,笑瞇瞇道:“去吧去吧,叫你們這些老小子晚上睡一起好好想想,中國人口早就男女失衡了,現在不結婚,以後更找不著!到最後,幹脆讓你倆湊在一起過日子好了!”

顏伯舟一陣惡寒,暗道此地果然不宜久留!

驅車回家,一路抽了不少煙,算是把老爺子最後那些話拋到腦後了。

上樓開門,密碼鎖叮叮一想,裏面的人齊齊擡頭看過來——

“唉?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呢!”張翎道。

顏伯舟把車鑰匙扔在桌子上,坐在張翎腿上的女人急忙站起身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張翎去拉她,她嗔他一眼,笑看顏伯舟。

顏伯舟在女人身上掃了一眼,是個高鼻梁,藍眼睛的外國女人。

張翎的口味,真是多樣。

瞧顏伯舟沒說話,張翎道:“怎麽了?不認識了啊?唐慧啊!就那天喝酒的時候遇到的外國美女。”

顏伯舟這才又擡頭看她一眼。

女人笑道:“唐慧。”

啊……他想起來了。

唐慧本打算留宿的,可張翎看出來顏伯舟似乎有心事,便打發她走了。

剩倆人的時候,張翎倒一杯紅酒給顏伯舟。

顏伯舟睨他一眼,道:“許薇薇天天纏著我要見你,你倒瀟灑,這都換幾個女人了?”

張翎聞言扶額大嘆:“還纏著啊?我這班都不敢上了!”

顏伯舟笑道:“愛你愛得癡,沒辦法啊,你幹嘛非要跟人分手啊?”

張翎叫苦:“愛情不像紅酒,越放越想擁有,與其天長地久,不如早點分手!”

顏伯舟把酒杯放下,啐他道:“你丫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的新手機號碼告訴許薇薇,讓她好好治治你這狗良心!”

張翎連忙求饒:“別別別!我是真怕了她了!”

張翎說:“說真的,我一開始沒想真分手,這幾天找的幾個哪個能比得過她啊?寵物店妹妹沒她漂亮,洋妞沒她活兒好,小學妹沒她有內涵……我以前是真喜歡她,可是再喜歡,架不住這姑娘太作!三天一大吵,兩頭一小吵——對了,她還深更半夜偷偷用我的手指頭解鎖手機翻微信聊天記錄,翻完一巴掌把我打醒,就要尋死覓活!還有我那張卡……哎喲,說起來我就肉疼!”

顏伯舟笑:“那是給你長長記性,叫你天天勾三搭四。”

張翎道:“那我認了成嗎?哎……我老了,折騰不起了啊……”

顏伯舟道:“那你想怎麽辦?”

張翎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想了想,他突然坐起來說:“大舟,你幫我把許薇薇解決掉吧?”

17.熱血

夏日炎炎,天亮得早,蟬更是起得個大早,吱吱叫個不停。

那嚴酷的一個月過了之後,秦風並沒有放松,她知道,讀幾本書,看一些方案,都只是基礎,路要走,還長著。她這西天取經之路,才剛歷了第一難。

黑貓已經開始和她講最近的案子,頭幾日去提案,甚至帶她一起旁聽。

她本以為這裏也會和派源一樣,格子間裏人人不茍言笑,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各自有各自的秘密……而尤尼的人都在同一張桌子上工作,甚至A組與B組會一起探討一個方案,說話做事,直來直去,一點不含糊。

漸漸地,她的心頭湧入一汪熱血,更加確認了這裏才是對的地方。

只是她對這個行業仍不了解,得空便請教黑貓。

黑貓說:“公關是什麽?公關就是解決問題的人!說白了,我們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可這唯一的宗旨就是服務客戶,咱們做策劃的,雖然是在幕後,卻是最需要了解客戶需求的!”

她問:“那我們要服務的人群都有哪些?”

黑貓笑:“哪些?咱們不分人群,只要給錢的,都是金主。”

說到這裏,吳岳走來,笑道:“也不一定,有時候不願意給錢的,咱們也得給他幹。”她攏起長卷發,隨意一紮,細長的眼睛瞥過來。

吳岳長得並不美,卻有一種不輸人的氣勢。

秦風見到吳岳總有些緊張,低聲問:“什麽叫不給錢的也要幹?”

吳岳乜眼道:“就比如這次咱們準備的這場演奏會,是那老先生親自找來的,他只有一個民間藝術團,做演奏會拿不出錢,我們就要給他找投資人。”

秦風道:“那為什麽要給他做這場活動?”

吳岳笑盈盈:“因為這老爺子是位人物,這場活動做下來,為的不是賺錢,而是打響品牌,而且,那老爺子和咱們老板認識!”

秦風消化了一下,才明白,這“公關”裏有個“關”字,說的就是“關系”。

又聊了一會兒,吳岳就對黑貓道:“貓,我下午見客戶,會上你替我發言。”

黑貓哭喪著臉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吳岳走了,黑貓才偷偷對秦風說:“說是做品牌,可那老爺子是二胡獨奏演奏家,現在誰還聽二胡演奏啊?早就不興了……”

秦風道:“那就是說不好做了?”

黑貓嘆了口氣:“是啊,所以你看這都做了四套方案了,還是沒能說動投資人拿錢出來,說到做品牌形象,那是比賺錢還難做的事情!”

秦風懵懵懂懂,不甚了解。

中午吃過飯,吳岳果然先走了,黑貓拉上秦風去參加下午的會。

之前的會議秦風因忙於看書、看方案沒有參加過,這次到場,也只是為了學習,坐在角落聽會議內容就行了。

於是,秦風找了個位置,拿一只小本子,安靜地坐著等開會。

三點半顏伯舟的身影進入會議室,秦風正埋頭在本子上寫會議時間,只聽“啪”得一聲巨響,是文件摔在桌子上的聲音——

秦風嚇了一跳,最後一筆拉了好長……

她默默擡頭,對上一張仿佛剛從寒冰中解凍的臉。

她忙坐正。幸好,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顏伯舟在工作上的嚴厲了……

“A組,匯報你們最近的工作。”顏伯舟坐下來,冷冷道。

黑貓坐在秦風旁邊,硬著頭皮站起來替吳岳做了匯報。

“A組本周設計第四套關於沈墨老先生的演奏會推廣及執行方案,修改第三套中關於如何讓二胡藝術大眾化的意見,昨日提交,等待投資方反饋。”

顏伯舟道:“嗯,等待投資方反饋,投資方剛才已經反饋給我了,說這樣的投資方案,他們沒辦法拿錢出來,你們說怎麽辦?這活兒還幹不幹了?”

坐下寂靜,所有人都低著頭默不作聲,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輕了許多……

顏伯舟一一掃過他們,沈聲道:“都是精英啊,當初沈老先生帶著禮物到咱們公司的時候,你們這頭可沒埋得這麽深。”

黑貓首當其中,做了英勇赴死地第一人——

“老板,我們回去再討論討論……”

顏伯舟眼神如利劍,鋒利無比,“價值!不管是演奏會能賺多少錢,還是到時候能夠引起多大的反響!對投資人來說,錢和名氣,這都是價值!而我在你們的方案裏沒有看到!修改有用嗎?只會弄些花樣擺出來,把二胡藝術捧到天上去,有人認同嗎?”

黑貓默不作聲,顏伯舟站起身來,挨個問:“王川強,你覺得這場活動要從哪入手?”

王川強沒想到會被點名,結結巴巴道:“從……從從……從宣傳……”

“怎麽宣傳?”

“啊?微博吧……”

顏伯舟直接叫下一個人:“胡玉,你說。”

“我覺得……可以尋找公眾號合作……”

“曹明月。”

“……宣傳上,我和毛總商量過一些……”曹明月聲如細蚊,“比如……比如可以讓名人代言呢?”

顏伯舟道:“活動本來就不賺什麽錢,再請名人,成本怎麽顧?”

他說罷,目光落在秦風身上,秦風心裏一頓,下意識後背都挺直了些——

兩秒之後,顏伯舟的目光移開。

“這就是你們弄了一個月的成果?真要是沒本事,我也不出去丟人現眼了!”

助理江曉雯敲門進來說:“顏總……您不是約了沈老先生嗎?”

他看了眼時間,“嗯”一聲,站起身來,再未說別的,直接走了。

秦風仍不敢相信她剛才逃過了一劫……

A組大半的人都在會議室,老板一走,他們便都像卸了刑具一樣哀嚎滿滿。

“我嚇死了……”

“瞧你出息,老板氣歸氣,哪次因為這些事讓大家難看過?”

“呸,你不怕?我剛才瞧見你把胳膊都掐紅了!”

“我哪有……”

黑貓打斷大家:“都聽到了吧?因為這活動,這是老板第二次發脾氣了,這次的活動,確實是我們沒做好,今天都在這裏,正好商量一下!”

曹明月舉手道:“那個……我建議大家,要不要先把之前的想法都推翻,重新捋一個思路?”

黑貓道:“你有好的想法?”

曹明月卻搖頭:“沒……”

黑貓扶額:“頭都大了!”

接下來,又是半個多小時的討論。

在旁聽的秦風參與一輪後,終於明白為什麽黑貓會說這件事比賺錢要難——

藝術家想在公眾平臺演出,讓傳統藝術再現世人眼前,投資方要麽賣門票,要麽蹭熱度,可是兩者都要考慮到一點——觀眾是否買賬?

這個問題才是關鍵……

黑貓問了一圈人:“你們對二胡感興趣嗎?你們想看這節目嗎?”

眾人答:“並不……”

“說起二胡,我只想到瞎子阿炳……”

“還有賽馬哈哈哈……”

秦風自問,她對二胡也沒興趣。

可是她想到沈墨這個人……倒覺得有些意思。

“毛總……”

在議論聲中,秦風舉起手,站起身來。

黑貓看過去。

她道:“沈老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

不到下班時間,秦風就被黑貓拽走了。

“我跟顏總聯系過了,你不是想知道沈老先生是什麽樣的人嗎?走,今晚帶你見見他!”

沈墨平日裏一直在藝術團待著,今兒下午與顏伯舟相約,在藝術團見。聽了一下午曲子,看彩排,到晚上,顏伯舟在附近的酒店訂一桌菜,請沈老先生過去。

恰是六點半,顏伯舟先到了地方,黑貓也把秦風送來了。

“你不上去?”秦風詫異道。

黑貓擺手說:“我不上去了,早前兒見過沈老爺子,他的活動交給我們,到現在也沒弄好,挺慚愧的,怕他問起來,我連嘴都不知道怎麽張……”

就這樣,他把秦風留在了酒店門口。

大概是黑貓已經跟顏伯舟打過招呼了,顏伯舟下來前打了秦風的電話。

“到了?”

“……嗯。”

“等我。”

幾分鐘時間,人就到跟前來。

顏伯舟身上穿的衣服倒跟下午那身不一樣,白襯衣換成了灰色T恤,衣服邊緣一道白色,連著袖子,攏起的胸肌在T恤下面很是明顯。

他是下來接人的,順道帶秦風上去。

聽聞秦風主動要見沈墨,顏伯舟還挺意外的。轉念一想,她從前也不是被動的人,機會若擺在眼前,定然不會錯過。

挺好……

“沈老爺子的車到了。”顏伯舟看到前方車燈開進來,說道。

秦風連忙挺直身體,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一輛卡宴行到跟前,穩穩停下。車門打開,下來一位滿臉笑容的小個老人。

老人身後……是張翎?

18.故事

張翎見到秦風也是一楞,對顏伯舟胡亂揮舞手腳,只想問他:她怎麽在這裏?

顏伯舟只當沒看到,直接走到沈墨跟前。

沈墨與顏伯舟關系不淺,握住他的手道:“別在外面站著了,趕緊進去!”

顏伯舟笑:“好。”這邊叫秦風,“這就是沈老先生。”

秦風顧不上見到張翎時的驚訝,轉而對沈老爺子道:“您好,我是秦風,顏總公司的策劃。”

張翎忙又說:“幹爹,這是大舟鄰居家的孩子,小時候和大舟是一起長大的!”扭過來臉,對秦風打招呼,“好久沒見啦啊,小風!”

擡頭和張翎對上一眼,她才猛地一驚,想起派源的那位從未露過臉的人事部總經理,不就是叫張翎?不會這麽巧吧……

“是……是好久沒見了。”秦風應。

未想到這沈老先生對她也是一樣的熱情,臉上笑容燦爛:“好好好,都是乖孩子,進去說吧!”

秦風的一只手也被老爺子拉住,帶進去。

有這老爺子在中間,她實在沒辦法開口問張翎。

沈墨個頭不高,又因年老,背稍稍駝了。

聽聞他剛剛花甲之年,卻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一些,而那嗓音比面孔更顯滄桑,沙啞幹澀,像粗糙的木頭劃過地板,很不好聽,可那臉上的笑容,卻讓秦風覺得很是親切。

這是個非常和善的老人。

有了這樣的好印象,往後,秦風也沒有那麽拘謹了。

晚餐也並不是什麽豪華大餐,沈老爺子節儉了大半輩子,點菜時,千叮萬囑只要四個菜。

“點菜的規矩,三個人,四個菜,四個人,還是四個菜,要雙不要單,要少不要多。”沈墨一字一句地說,眼睛彎成一條線。

張翎給老爺子倒水,說道:“幹爹,這酒店菜量少,怕您不夠吃!”

老爺子斜他一眼:“不夠吃到時候再點,你這麽猴兒急全點了,吃不完不是浪費了?”

張翎笑:“行行行!您說什麽都是對的!”

老爺子杯子裏的茶滿了,嗔他道:“別老顧著給我倒,桌上還有個姑娘呢,去,倒去!”

張翎忙說:“好嘞!小的這就去!”

卻輪到秦風不好意思,擋他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倒吧……”

張翎還是幫她把水倒上了,擡頭沖她眨眨眼,又對顏伯舟咧了下嘴:“跟我客氣什麽啊!”

這不正經的模樣,真是一點兒沒變。

要說起來,顏伯舟以前和張翎也是半斤八兩,要麽倆人怎麽會成為摯交呢?不是一家人,也不會進一家門!可這樣看起來,這些年,顏伯舟性子斂了不少,與張翎坐在一起,倒顯得深沈許多。

秦風偏頭看顏伯舟,幽幽地想,他都知道了什麽……

顏伯舟那邊淡然自若地問老爺子:“喝酒嗎,老爺子?”

沈墨今兒似乎心情很好,乜眼道:“那要不……來點兒?”又問秦風,“丫頭也來點兒吧?”

秦風想了想,點頭:“行。”

陪人的,哪有拒絕的份兒。

有酒助興,老爺子興致更好了,這麽一聊,秦風才知道,原來這老爺子是通過張翎和顏伯舟認識的。

張翎當年沒進單位的時候,在外晃蕩了兩年,突然來了興趣要學樂器,跟的就是這沈墨老爺子。

他心浮,二胡是學不了的,就買了個吉他擺弄,好在管弦樂器老爺子都會,這麽手把手教了一段時間,發現張翎不僅心浮氣躁,且是塊兒朽木難雕,幹脆放棄他了。

可這小子性子活潑,嘴巴甜,最會逗老爺子開心,關系近了,幹脆收他當了幹兒子,也不做徒弟給他丟人現眼了。

老爺子說:“拜師可不是單叫個老師就行了,這是個很嚴格的事情,資質差,不行,品行不好,不行,眼緣不夠,也不行。”

老爺子以前還學過戲曲,說話拿腔捏調,聽著好是舒服。

張翎說:“我就差個資質!所以拜不了師,只能當幹兒子了!”

顏伯舟毫不客氣地挖苦他說:“你何止資質差,人品也不怎樣。”

張翎指著他:“你!幹爹你瞧他!笑話我!”

老爺子樂呵呵道:“行了,怎麽跟小孩子似的。”

這邊再看秦風一眼,見她聽得認真,老爺子便又說,“以前的人需要行三叩首,把這拜師茶喝了,紅包給了,才算是師父,做了師父,這輩子得當師父是爹、是天、是地——現在倒都很隨便了,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秦風一邊聽,一邊點頭。

隨著時代進展,許多規矩都丟了。

老爺子得到共鳴,話就打不住:“所以說,對徒弟其實比對兒子還要嚴格,我們團裏那些孩子,許多都是打小兒在我跟前長大,那都是我的孩子……”

顏伯舟對秦風道:“沈老先生對團裏的孩子很嚴格,裏面各個是人才,吹拉彈唱,樣樣精通。”

張翎補充道:“那何止是樣樣精通,今兒我到團裏見一唱青衣的姑娘彈了一手好貝斯!”

沈老爺子笑:“她自小兒學柳琴,貝斯是愛好,這兩年才開始學著玩兒。”

張翎捂臉:“學著玩兒的都比我彈得好!”

老爺子道:“那是,有三十幾年的底子了,還不是一學就會。”

秦風也是佩服,在她看來,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憑借著才華和日以繼夜的努力才有了今天。

老爺子也這樣對張翎說:“不過現在年輕人都是跟你一樣,喜歡現代樂器,學藝不精,都敢到臺上班門弄斧。我前幾天看電視,臺上唱歌的明星,要臺風沒臺風,要音準沒音準,上去幹什麽?丟人現眼!”

老爺子說到這裏,一改剛才的和善,變得很是嚴厲,仿佛那沒臺風沒音準的明星就在他眼前,恨不能好好揪著怒訓一頓!

秦風忍不住捂嘴偷笑,老爺子看到她這樣,才又緩和了,掛上笑說:“別笑話啊,我們這個年代的人,老啦,固執,沒你們年輕人心態輕松,也沒你們包容能力強。”

秦風忙搖頭:“沒有,您說得對!”

張翎奸笑道:“幹爹您謙虛了,當年您也是見過世面的啊,縱橫南北,什麽事兒沒經歷過?”

沈老爺子橫他一眼,卻沒生氣:“那還用你說!”

秦風本就對沈老爺子感興趣,聽過這些,更覺得有必要仔細聆聽:“老先生,您有空的話,可以給我講講您的故事。”

沈墨沒想到她會關註他這老家夥的故事,非常開心地說:“好,好!一定說給你聽!”

酒再倒上,老爺子喝了第幾杯,眼睛有些泛紅。

張翎起哄道:“我幹爹啊,不是吹的!想當年也是音樂學院有名的人物,三十歲就南下闖蕩,回來之後能進學校當教授,可是他說不行,民間藝術得走到民間,不能總困在一個地方!於是熬到了這個年紀,還在幹這個事兒!他們團裏的活兒,他都幹過——會計,出納,嗩吶手,鋼琴手,調音師,還演過武生!就是這嗓子不好,沒唱過歌!”

誰成想沈老爺子不服道:“誰說我沒唱過歌?我唱歌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娘胎裏呢!”

張翎來勁了:“喲呵,那今兒您得給唱一首了!我還不信就您這嗓子還能唱歌?”

老爺子道:“不唱不唱,這不是唱歌的地兒。”

張翎說:“那去KTV或者酒吧!”

老爺子是多喝了兩杯,跟他較上勁了:“真去?”

張翎把杯子一舉:“真去!”

就這樣,飯吃完,張翎真預定了酒吧的位置。

幾人準備好走之前,秦風去了趟洗手間。

酒沒喝幾杯,臉卻有些紅。

她太久沒喝過酒了,早忘了酒的味道,也忘了被酒精麻醉的感覺。

對著鏡子,接了涼水,拍打臉頰。

精神許多了。

秦風走出去,遇到了顏伯舟。

他沒去洗手間,而是靠在這裏抽煙。

白霧繚繞下,藏了他一半的模樣。

秦風背著他洗手,嘩啦啦的水聲中,他的聲音低低傳來:“怎麽樣?今兒晚上有收獲嗎?”

秦風擡眸,未轉身,看著鏡子裏的他:“有。”

“有就好,今天老爺子喝了點酒,改日再帶你和他見面詳談。”

秦風沈默。

過了會兒,她問:“張翎……就是派源的人事部總經理?”

顏伯舟側身頓了頓,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問這問題,可……他有什麽好隱瞞的。

“是。”他坦然道。

秦風雙手撐在洗手池上,顏伯舟的煙已抽完,最後的煙頭按滅在垃圾桶上,他站直了身子,道:“走了。”

秦風卻沒動,“你……知道了?”

顏伯舟挑眉。

秦風突然嘆了口氣:“你應該早就知道了……”

19.翻壤

他沒否認。

他真的早就知道了。

秦風說不出自己心裏的滋味。

生氣嗎?有什麽好生氣的……她的事,顏伯舟就算知道了,視而不見,又有什麽錯。

難過嗎?好像有點兒……人生的不堪全在這裏了。

她還記得當年風光大嫁的場面。

杜培是她親自選擇的結婚對象,她把人仔細考量,再三細究,確定了他就是她想要的伴侶。然後,她不僅是要告訴自己那是對的人,她還要告訴全世界她選了個好丈夫,她把所有都賭進去,篤定了她選擇的未來鋪滿鮮花……

可她卻低估了人心——人心是會變得啊……

心裏的刺隱隱作痛,秦風臉上卻浮了笑。

“既然知道了,那我就不說了。”她道,“可千萬別告訴我爸媽……你知道他們什麽脾氣,鬧起來,我現在所做的一起都可能功虧於潰了。”

鏡子裏的人雙眸晶瑩,說話時聲音很低,那音色在顏伯舟耳邊繞啊繞,久久沒散。

他點頭:“知道。”

他不問緣由,不問經過,只兩個字——“知道”。

秦風突然很感激他的不參與,讓她不用在他面前用幹澀的語言解釋自己的不幸福。

她轉身,對他道:“走吧。”

樓下,沈墨和張翎已經在等待,他們倆人一輛車,顏伯舟和秦風一輛。

顏伯舟叫來代駕,他坐在前面,秦風坐在後面,車廂裏播了首有些年代的曲子,旋律熟悉,她卻忘了在什麽地方聽過了。

耳邊是風,呼呼擦過,涼意在心裏種下。

幾人到了一間相熟的酒吧,直接上樓上的卡座,臺下的樂隊正要開始準備表演,大概是一輩子都在跟音樂和舞臺打交道,沈老先生一走進來就變得神采奕奕。

張翎進來後,問了句:“是小G嗎?”

經理道:“是,張少爺不是說讓小G唱嗎,專門把她找來的!”

坐下來後,張翎便又要經理拿酒,老爺子攔了下說:“香檳和啤酒就行,老了,喝不動了。”

張翎笑道:“行,依您!”

香檳到了,那臺上的樂隊也開始了表演,女歌手穿一身黑色皮衣,化著濃妝,耳釘閃亮,卻深情唱著一首改編過的《童話》。

老爺子喝了些酒,人也變得溫和不挑剔,聽得如癡如醉。

張翎說,老爺子估計是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老爺子聽到這話,有些不好意思了,嘆道:“昨日之事,悔的,恨的,都過去了……眼瞧著當下就很好,你們現在生活的年代多好啊……多好啊……”

等那女歌手唱完,看到這裏有位老人極為捧場,再唱兩首後,上來敬酒。

酒吧經理介紹:“這是沈老爺子,是位演奏家!”

老爺子讚道:“你唱得很好,難得的好歌手。”

女歌手模樣不羈,在老人面前卻笑得很謙虛:“您過獎了,混口飯吃。”拿過酒杯,和老爺子碰杯。

那邊,張翎搭上女歌手的肩膀,道:“老爺子,這是小G,我今兒專門叫她來唱的,就知道您會喜歡!”

女歌手留下來一起坐著喝了幾杯,走後,老爺子還在感慨。

大多像沈墨這個年紀的長輩,總不喜歡女孩子打扮成這樣,可老爺子卻一點不在乎,始終對女歌手的唱功念念不忘。

“好苗子啊……好苗子,沒接受過系統的專業訓練,唱功差一些,可那音色是真不錯,臺風也好。”

張翎道:“是可惜,兩年前倒是有唱片公司的人找過小G,可一聽她是同性戀,直接扭頭走了,做藝人,要正面形象,小G不願隱瞞自己的性取向,所以合作談崩了。”

沈墨臉上有一瞬的驚訝,隨即又嘆道:“做自己是挺難的啊……”

回頭見秦風一直坐著,沈老爺子忽然道:“小秦丫頭在想什麽呢?”

秦風一頓,她徐徐搖頭:“沒想什麽。”

老爺子神色暗下來,目光變得悠長:“要說起來,你們現在還是比我們當時要好一些,最起碼,你們願意接受她,可我們那個年代,就沒人能接受了……要問,這事兒傷天害理了嗎?也沒,只不過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喜男喜女,也是自由選擇的……”

秦風不知內情,張翎和顏伯舟卻知道,老爺子一生未娶,寂寂寥寥到如今,只因他的取向不被世俗所理解。

借著酒意,沈老爺子也不隱瞞,直接說:“那會兒的人,會覺得你是怪物、是變態……所以我才不說出口,也不讓別人知道,更不能假裝自己喜歡女人,去禍害人家清白姑娘……家裏也反對,說你一個堂堂男兒,不娶妻生子,對得起老祖宗嗎?對得起誰啊?我能對得起自己就不錯了……現在想想,也是那個理兒,所有人都讓你做的事情就是對的嗎?我不會聽別人的話,我只想聽自己的話……”

老爺子說話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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