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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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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子彥一直在昏睡,低熱始終沒退,到了三更時分渾身滾燙像火球一樣,解軼心下焦急把睡得正香的諦聽叫醒囑他多加照看自己快步流星地往城裏趕。

城門已經禁夜,守城的士卒睡眼蓬松地被人吵醒還未來得及大罵便被一塊令牌砸中了

腦袋,對著燭火一看,一張兇神惡煞的臉瞬間扭曲成一張可恐的笑臉,殷勤有加地開了門,又派了馬車送解軼一程。

那塊令牌的由來也是湊巧。

幾年前解軼路經寒水關剛好遇到一夥盜匪圍攻一眾老小,其中有一個後生拿著地上撿來的枝椏護著身後的老弱病殘與窮兇極惡的盜匪周旋,他身手極俊,所使招式行雲流水很是高強,只是盜匪人數眾多他勢單力薄身後又一幹累贅,不久便漸露敗跡。

解軼動了惻隱之心,出手相救。

才知這後生是要進京武試,那些老小不過是同路而行。

本來以為就此別過再無會期。

不想這後生校場比武奪得魁首,天子有意重用,屢屢委以重任,他不負所托短短數年屢建功業,天子大悅,授命其鎮守鮀州。他走馬赴任恰逢解軼。

故人相見後生很是歡喜給了解軼一枚令牌方便解軼在這鮀州內走動,解軼本來以為自己不會用到這令牌隨手扔進乾坤袋裏不想還是用到了兩次,一次是午子彥賭坊被拿,另一次則是現在。次次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鮀州城內最有名的大夫在濟世堂,馬蹄踏踏駛到門前還沒來得及停下車內的人已經奔了出去。

鬢發蒼蒼的老大夫在睡夢中被人提了起來還弄不清楚狀況就被連人帶藥箱扔進了馬車裏,他醫術過人,又從不肯做那踩低捧高之事,城中人向來對他禮敬相待,哪裏受過這等氣?一路上吹胡子瞪眼連連罵著豎子莽夫。

解軼兀自閉眼不作理會。

一看到病人老大夫人也不罵了眼也不瞪了,搭著午子彥的手把了脈又看了看眼睛,一雙花白的眉皺成一團。

解軼見此一張臉陰沈得很。

諦聽把腦袋從被子裏拱出來,揉著眼睛問:“老先生,是死是活你給個準頭啊,該埋還是該燒你說句話。”

“燒什麽燒,還沒死透呢。”老大夫也沒什麽好氣,“他這是中毒了,近些時日總有人中毒,低熱,高燒,昏迷不醒。我看吶,是要出大事嘍。”

“有解藥麽?”沈默許久的老妖怪開口。

被瞪了一眼:“解藥我是沒有了,城中數十人還跟床上躺著呢。我這裏有解毒丸,只能抑制些許時日。解藥還需我再研究。”

說著從懷裏揣出一小個瓷瓶倒了一顆白色的藥丸給午子彥服下:“再過兩天他會清醒過來,只是會渾身無力,體乏嗜睡,再撐個十天半個月,再沒解藥的話回天乏術,老夫也無能為力了。”說著有條不紊地收拾好藥箱背了起來,走到解軼面前,看他一臉灰敗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人啊,生老病死皆有定數。節哀為上。”拍了拍解軼肩膀走了出去。

殊不知,解軼最為厭惡的便是定數二字。他毀了午子彥歲壽,破了午子彥命格,到最後還是逃不過天理昭彰。

諦聽咳了一聲:“那什麽,有什麽好怕的,他的生死簿不都被你撕了麽。”

話音剛落自己噎了一下。生死簿上再怎麽有理有據那枉死城內還不是照樣怨氣沖天哀嚎遍地?

解軼看來是早便想透其中道理才會每次午子彥一出事便火燒火燎。

諦聽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繼續鉆回被窩睡覺。

解軼看著榻上的人昏睡的模樣和千年前的陸時遷重疊在一塊,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走過去,指尖在午子彥的眉眼撫摸著慢慢移動,他挺直的鼻,他因發熱有些幹燥的唇,他露在衣領外的脖子,老妖怪按在他脖子上的手一點一點收緊,昏睡中的人因為缺氧皺緊了眉。直到他難受嚶嚀出聲解軼這才如夢初醒地松開了手,飽滿的額頭上汗如雨下。

他剛剛是真的想掐死午子彥的,殺死了他,等他魂魄游離出來讓他魂消魄散。再結果了自己。世間再無解軼再無陸時遷再無午子彥,誰也不必牽掛誰,誰也不會遺忘誰,多好。

他剛剛是真的這樣想的。

可是他始終無法對著這張臉下手,不管他是陸時遷還是午子彥。

重重呼了口氣。解軼想,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命定罷,再怎麽逃也逃不開。

那老大夫醫術過人,斷言午子彥兩天後會醒,午子彥當真在兩天後醒來。解軼正給他拭臉凈面,他的一雙眼睛在緊閉的眼皮下轉了轉,悠悠醒來,縮在床上虛虛弱弱地喊了聲餓,話音剛落解軼已經掀起門簾走進廚裏,淘米點柴熬粥,等到砂鍋裏的粥冒著熱氣呼嚕呼嚕地發泡後敲了個雞蛋攪進去,切了點蔥花,又滴了香油,乍一看黃黃綠綠煞是好看,再一聞鹹香撲鼻惹得諦聽直咽口水。

解軼把粥盛出來,放在涼水裏凍得溫熱便拿了勺子配上幾個開胃的小菜給午子彥端了去。

看著午子彥呼嚕嚕地喝著粥,解軼面無表情的臉上眼裏的溫柔快要溢了出來,看得諦聽牙齒發酸。

一小碗粥很快被午子彥囫圇吞棗地解決完,慫拉著腦袋讓解軼給他抹了抹嘴角,這才就著解軼的手渾身無力地倒回榻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被照顧的人沒有一絲別扭,照顧著的人也理所當然的姿態,看得諦聽牙齒發酸。

午子彥剛醒過來人還迷迷瞪瞪,一碗粥下去人也清醒了,想起之前解軼讓他早點回來,怕解軼翻舊賬揍他立刻申明:“我有早點回來的。就是渴了,捧了口河水吃。”

解軼看他鵪鶉一樣的姿態,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著,又是懼怕又是動小心思的模樣,不由得伸出手摸了他的頭:“我知道。”

午子彥看他臉色平靜得很真的沒有發怒的跡象松了一口氣又連珠彈道:“我會不會死了?我可不想死呀……我還沒娶婆娘呢,兒子都沒一個。我不會死吧?”他眼巴巴地看著謝軼一副不得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謝軼心頭酸楚,道:“不會。”只要不橫生枝節,你會長命不死,成為人瑞。安樂一生。

午子彥這下放心了,謝軼這人雖然古裏古怪的說出的話卻不曾妄言過,他說不會死,午子彥便心安了。

謝軼安頓好午子彥這才走出裏屋,手在門上一點一點地敲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消片刻人已不見蹤跡。

解軼一進城門便感不同尋常,城墻上的守卒比平日裏多了一倍個個面容肅穆如臨大敵的模樣。城門也加派了人手對著進城百姓嚴加盤查,只許進不許出。往日街邊兩旁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現下也只剩一兩家零零落落地擺賣。一路走來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酒肆茶館也是門可羅雀。

迎面走來一群衙差,其中一人官服加身被牢牢護在中央。

當年俠骨義膽,為了萍水相逢的同行人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後生經過風卷雲湧的朝堂洗禮褪去青澀和莽撞,一身硬朗根骨在官服的層層包裹下磨去了尖銳棱角,越發顯得穩重可靠起來。

他一看到解軼臉上喜色一閃而過,隨即快步走了過來抱拳道:“解大哥。”在解軼面前隱隱還有當年年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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