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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鳥大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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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還真猜對了,這地方到處都是法寶,本來白烏鴉沒那麽容易就被她得手的,但她隨手抓的那張桌布,恰恰就是鳥類的天敵,名為銷金帕,就算是金子在裏面也要成齏粉,更何況是鳥毛?

這還是這只白烏鴉生來就非同一般,否則它只怕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一點。蘇綰之後才知道這件事,但她和白烏鴉已經結下了仇,為此她的修煉大計不知走了多少彎路。

雲錦驚見眼前的這一幕,差點沒被嚇得岔了氣。特別是看見白烏鴉的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一副恨不得將面前二人生吞活剝的模樣,她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只怕白烏鴉把火氣出到她身上。她不敢看白烏鴉無毛的身子,垂著眼皮推搡蘇綰:“還不快給白爺道歉?”

這只一千五百歲的白烏鴉是北辰星君一千年前從蠻荒古地收服來的。它會吐天火。這天火是個稀奇物,既是煆煉法器的寶貝,也能助人修煉事半功倍,但卻不是一般仙人能受得住的。

運用天火時,需要法力高強的人在一旁控制強度和熱度,稍微控制不好一點點,輕者灼傷皮肉,半年甚至一年不能傷愈都不是奇怪事;重者可能耗盡一身修為,魂飛魄散。

所以,除了北辰星君以外,這宮裏的人都懼怕這只白烏鴉。這也導致這白烏鴉的脾氣越來越壞,除了北辰星君,它誰都不放在眼裏。

可是蘇綰不知道,她只覺得白烏鴉這個樣子特別好笑。一只被拔光了毛,氣得發抖的烏鴉,它是公還是母呢?這鳥類的雄雌可怎麽分呀?

她忍住笑意,從善如流地對著白烏鴉說:“鳥大人,對不起,我不是成心的,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你知道,我是個肉眼凡胎,不知道這桌布原來是件拔毛的法寶。真是對不住。”

在她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白烏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變得血紅,瑟縮地張著兩只光禿禿的翅膀,簡直不知該擋住哪裏才好,只能拼命往自己的毛堆裏縮。

它拿蘇綰沒有法子,只好惡狠狠地瞪著雲錦,“呱”地叫了一聲。雲錦這才反應過來,忙從懷裏掏出一張絲帕往它身上蓋:“白爺,奴婢得罪了。”

白烏鴉被雲錦用絲帕裹緊捧在手心裏拿起來,剛離蘇綰近些,它不假思索地對著蘇綰的臉就一張嘴——“呼……”蘇綰只看見一股白色的火苗呈直線狀箭似地向她的臉噴來,還未觸上,那股刺痛灼熱之意就幾乎烤焦了她的肌膚!

這是白烏鴉含恨一擊,自然與當初北辰星君讓它吐出的那一小團給蘇綰治傷的火苗威力大不一樣,挨上了肯定是要吃大虧的。蘇綰大驚,想要避開卻不知道該怎樣避開,情急之中,她只想得起北辰星君說過身上這件金縷衣是水火不侵的好寶貝,她不假思索地將寬大的袍袖一展,擋住了自己的頭臉。

如同蘇綰所料,袖子一擋之後,那股刺痛灼熱之意頓時減少了大半。她趁此機會連連後退,然而此刻白烏鴉的另一次攻擊又到了,蘇綰只覺得漏在外面的手背一陣刺痛,不用想,肯定是被灼傷了。

蘇綰忙把手縮回去,用袖子包好,盡量不讓自己暴露在白烏鴉的火攻之下。但這又談何容易?那火苗猶如有生命一般,如同一股靈活的細線,無孔不入,哪裏有空隙就往哪裏鉆,不多時,她的臉上和脖子上又挨了幾下。

不過片刻,蘇綰就已經招架不住。她這才知道白烏鴉是輕易惹不得的,然而此刻禍已闖下,後悔無用。她只能希望屋裏的另外兩個人能勸勸白烏鴉,可雲錦只是垂著眼托著白烏鴉,死人一般,任由白烏鴉瘋狂發洩。明珠則是半點聲息全無。

無親無故,誰都靠不住,蘇綰無奈,只好勉強支撐著挪動腳步,打算趁白烏鴉不註意,抓住地上那塊桌布擋一擋。想來那塊布能把白烏鴉制住,褪了它的毛,它也應該是怵這布的,那布是它的克星。

她用袖子掩著頭臉,冒著被灼傷的危險,趁著白烏鴉歇氣的功夫,飛快上前,好不容易用腳勾上了地上的桌布,卻怎麽也無法把那塊桌布勾過來。她只好半蹲著騰手去拽,還是拽不動。

再仔細一看,雲錦穩穩地踩在那塊桌布的一只角上,動也不動。蘇綰恨得牙癢,要說雲錦不是故意的,她不會相信。只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透自己到底哪裏得罪這位雲錦了,犯得著這樣和她作對嗎?

蘇綰沒有法子,只好在屋裏繼續閃躲。她眼尖地發現,白烏鴉攻擊她的火苗遇到帳幔等物時,就會小心翼翼地避開,甚至還可以像蜥蜴的舌頭一樣彈出來又收回去。除了攻擊她以外,硬是沒有給這屋裏其他東西造成任何影響。

蘇綰瞬時明白過來,這白烏鴉吐的火苗大概是非常厲害的,其他東西半點都沾不得,否則會引起很嚴重的後果。蘇綰想躲到帳幔後面去,但她終歸沒有這樣選擇。

雲錦警告她的話歷歷在耳——她不如這宮裏的一花一草。她和北辰星君乃至北辰宮沒有絲毫的關系,現在北辰星君肯留著她,照顧她,大概是圖她新鮮好玩,但如果她惹出禍來,把他的宮殿毀了呢?想象得到的後果,也許那只灰飛煙滅的烏賊精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所以蘇綰只能狼狽地靠著自己和身上這件金縷衣閃躲。她累得要死,就算是當年體育達標一氣跑八百米下來她也沒這麽累過。白烏鴉仍然沒有絲毫要住手的意思,攻勢越見猛烈。

蘇綰已經打定主意,不向雲錦求救——假如雲錦肯救她,早就救了,不會等著她開口才救。她不過就是一個孤魂野鬼,又拔光了白烏鴉的毛,白烏鴉收拾了她,一切都在情理之中,雲錦輕輕就可以推掉。

但是蘇綰不想死,所以明珠此刻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拔足奔到明珠的下面,對著他瘋狂揮袖,她在賭,既然明珠肯提點她,讓她想法子得到北辰星君一口仙氣變強,他應該不會忍心看著她被白烏鴉吐出的火燒死。

她賭對了,明珠終於探出半個頭,雖然有些膽怯,但話語很清晰:“白爺,差不多了。大人才把她的傷治好,你看是不是……”

白烏鴉擡起一雙血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明珠,挑釁地對著蘇綰又噴了一口火。蘇綰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明珠咬了咬牙,堅持道:“雲錦姐姐,你還是勸勸白爺吧?就算她做錯了事,要懲罰也是大人的事,白爺的火苗子要是不小心躥點到其他什麽東西上,咱們都擔待不起。”

蘇綰對明珠很感激,但她還是小心地捂著頭臉,密切註視著白烏鴉的一舉一動,只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偷襲。

雲錦瞪了那明明看不見頭手,卻詭異地以一個人的姿勢死死護住頭部的金縷衣一眼,柔聲對掌上的無毛鳥說:“白爺,您治傷要緊,就不要和她一個不懂規矩的孤魂野鬼計較了。奴婢這就把您的羽毛都收起來,去請百草大人看看有法子沒有可好?”

明珠也道:“是啊,白爺,你還是抓緊時間去的好,萬一耽擱了,長不回去怎麽辦才好?沒了毛你怎麽飛?”

白烏鴉垂下了頭,雲錦看這意思是同意了,忙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桌布上的白羽毛收了,捧著白烏鴉出了門。從始至終,看都沒看蘇綰一眼。

蘇綰直到雲錦的背影看不見了,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喘粗氣,真是見鬼,不過開個玩笑而已,差點沒把自己的命給丟了。白烏鴉雖然可惡,但她也沒想把它怎樣,就是惡作劇地想教訓教訓它,哪裏曉得會惹出這樣大的麻煩?雲錦也是,自己到底怎麽得罪她了?這般不待見她?

這什麽鬼地方,她來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受的罪吃的虧比上一輩子加起來還要多十幾倍。被灼傷的地方疼得鉆心,要是有美寶燙傷膏就好了,實在不行,綠藥膏也好啊,蘇綰無奈舔了舔手背上被燒糊了的那個傷口,借口水的濕潤來減輕傷痛。

手背上倒是可以用這惡心法子來稍微緩解一下,但臉上和脖子上怎麽辦呢?還有頭發,也不知道被燒掉了多少,她吸著涼氣剛抓了抓,一把被燒焦的頭發就飄落下來。蘇綰無奈地感慨著,明明是靈魂,怎麽痛覺神經一點都不見少?頭發還可以被燒焦?這是個什麽道理?

明珠從本體內遁出,走到她身邊,從地上撿起那塊桌布:“你還是幫著我收拾一下地上這些瓶瓶罐罐吧?要是給主人看見了,不用誰告你狀,你先就要倒黴的。”

北辰星君的脾氣不好,特別見不得這宮裏的人沒規矩,不許別人輕易進他的屋,也見不得人家碰他的東西。他有個怪癖,一件東西原來放在哪裏就必須放在哪裏,哪怕就是錯了一絲絲都不行。今天蘇綰犯的這錯,若是攤在其他仙娥的身上,已經夠打落凡間十回了。

蘇綰聽得出明珠不是嚇唬她,只好掙紮著起來,先從明珠手裏接過那塊桌布平平鋪在桌子上,又低下頭和明珠一起揀瓶瓶罐罐。

明珠嘆了口氣:“你不知道這東西原來是放在什麽地方的,你把東西給我,讓我來擺吧。”他邊擺東西,邊問蘇綰:“那烏鴉吐出的天火挺厲害的,我都不敢惹它,你膽子真大。我看不見你,也不知道你傷到哪裏沒有。疼不疼?你一定要變強,就不會再受這些氣了。”

蘇綰到了這裏這許久,總算得到一句關懷的實在話,心裏頓時酸溜溜的,眼眶熱熱地看了明珠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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