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橋激動到打擺子，明明說陪李從一去攝影棚拍定妝照，結果反倒是被李從一扶著去的。

“你能不能給我爭口氣？”李從一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康橋。

康橋表示不能，他看著攝影棚的門，恍惚間看到的是一條康莊大道的入口，金雕玉砌，熠熠發光，那是錢的光芒。

攝影棚裏面，蔣堯正好拍完，他看了下照片的初步效果，挺滿意，後期修一下，估計又是一張典型範例，讓真愛粉嗷嗷叫，再圈一波路人粉。以後不管什麽時候網友說到古裝扮相，都會把他的這張照片祭出來鎮樓。

劉向東也點頭誇道：“蔣堯，你比我們上次合作時，對角色的把握更精湛了，這次光眼神就很有戲。”

蔣堯虛心一笑：“人總要進步的，要不然我就真白活了。”

劉向東笑道：“周藝的女一號造型比較多，所以前幾天專門給她試妝，定下了幾套，我看了下，非常好。你們兩個同框很養眼啊，觀眾賺到了，說實話，我都有點期待。”

蔣堯微笑：“男二李從一長相出眾，想必古裝扮相也不會差，導演你這部劇可以走顏值碾壓路線了。”

劉向東大笑：“李從一古裝到底好不好看，得真的扮上了才能看出來，只希望他時尚感不要太強，免得把古韻給壓制住了。”

話正說著，攝影棚的門就被推開，走進來一道亮眼的月白色身影，精致昂貴的絲綢長袍又修身又飄逸，隨著那人信步行走，於無風處輕揚。

身如綠荷清舉，面似紅蓮韶秀。

眾人都忍不住呼吸一頓，接著將目光停在那張眉目如畫的臉上。

李從一朝大家一笑：“各位好啊。”

如此生動真實的一張臉，骨肉線條幹凈，肌肉走向自然，笑起來沒有多餘的表情和紋路，帶著筆走龍蛇般的清爽灑脫。

劉向東站了起來，眼裏射出光來，他知道，李從一的臉在攝像機裏一定更出色。

他身旁的蔣堯有些失態，將詫異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但很快，他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壓下心中的不舒服，勉強笑了笑，卻顯得更不自然。

好在現在沒人關註他。除了一看到李從一扮相就立即扭頭去自家藝人表情的施小山。

李從一走過來，看到蔣堯不由也眼前一亮，果然這人古裝比現代裝好看多了，當得上劍眉星目、風流倜儻，把他放到古代去，絕對算得上位列前排的美男子，當然只是從外表上而言，風骨還有所不足。

劉向東有些激動地搓手，讓李從一趕緊站到綠幕前，自己湊到鏡頭那，大為讚嘆。

李從一幾乎不需要凹什麽造型，也不需要道具配合，往那一站，就是活脫脫一個風姿神貌的江潯陽。

攝影師大按快門，第一次覺得拍照是一件這麽容易的事情，隨便一拍就是可以拿出去的成片。

李從一還有類造型需要定妝。

劉向東這回要親自看著李從一上妝，蔣堯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這回李從一穿得是偏陰暗系的衣服，多是灰色、黑色，沒了那股張揚明朗的氣勢，妝容也不追求清爽幹凈，往頹靡邪氣那方向整。

李從一眼看著化妝師把自己的眼皮子扒拉再扒拉，上了一層又一層妝，大有把眼角揉細再斜拉飛出去的意思，急忙出聲阻止：“夠了夠了，再化我的一雙大眼睛就變成狹長眼了。”

化妝師小心翼翼地解釋：“您的眼睛比較清亮，眼型也相對周正圓潤，看著比較正派那種。如果不在眼妝上多下功夫的話，那股邪氣很難表現出來。這個妝容是我們化妝部針對你的臉型五官來的，會很貼近角色氣質。”

“我有演技啊，差不多就行了，這個樣子我自己看著都瘆得慌。”李從一說。

化妝師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導演劉向東。

劉向東還以為李從一是介意網上“黑化全靠化妝”的言論，於是上前說道：“從一，你後期扮演的戲份不一樣，不是黑化，江潯陽只是身不由已入了邪道，他還是正派的純粹的，他有責任感，為入邪道而自責苦悶，可又為了能保護女主而無怨無悔。但同時，練習邪法勢必對他的心性造成影響，讓他為自己的命運而氣憤，變得乖戾，這是很矛盾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李從一點點頭。

劉向東說：“這個人物很有層次性，表現起來有點難度，所以我就要求化妝師多下一點功夫，人物的邪氣和乖戾讓妝容替你分擔一點，你的表演則更多的去呈現他的純粹責任感和苦悶。”

如果可以，劉向東當然希望演員不借助妝容就能把他想要的結果呈現出來，可是這太難了。他再嚴格，也很難去要求一個男二拿出可以影帝的演技來。

李從一想了想說：“我覺得可以不用讓妝容幫我分擔。”

劉向東被噎了一下，升起了和康橋當初一樣的無奈。

李從一就道：“那能不能讓我先試試不帶濃妝表演？要是不行的話，我再加妝好了。”

“那行吧。”劉向東挺喜歡李從一，才會這麽好說話，由著他的性子來。

李從一如釋重負，趕緊把臉上厚厚的妝給洗了，看著舒服多了。

隨後李從一閉上眼睛開始醞釀情緒。

江潯陽的覆雜，不就是與人無尤、與天有恨的憤慨嗎？

江潯陽盡管天資聰穎，但普通人的身份就註定了他的悲慘命運，他想保護江浸月，但江浸月所處的世界已經不是他能夠踏足的了。沒有人對不起他，對不起他的只有弄人的造化。

前世，李從一一輩子都活在這樣的情緒下。身為皇子，被送到敵國當質子，放下身段尊嚴茍且偷生。明知八王不是君王之材，可為了能多茍活幾天，他也得費盡心思為八王贏得幾招勝棋，無所不用其極。

他恨，恨出身，恨時運不濟，恨命運不公，這些恨最終報覆的還是他自己，讓他的身體愈加虛弱，不如意寫在眉梢，隨著對局面越來越多的無能為力，不如意濃重成陰鷙，將憤慨刻畫進靈魂。

他做錯了什麽，憑什麽要他忍受這一切？

可他必須要忍受，因為他想活著。

江潯陽也必須要忍受，因為他想保護心中唯一的凈土。

李從一睜開眼，這一剎那，旁觀者都仿佛看見一扇門的洞開，江潯陽自虛空中走來，融入那黑白分明的瞳孔中。

“阿月，我說過會保護你，又如何會食言？”江潯陽一笑著說，可看到江浸月因為他修邪道而驚詫、失望、痛心的眼神，他的心更痛，邪戾蠢蠢欲動，他笑得溫柔而血腥，眼神偏執又純真，讓人不寒而栗，又忍不住更大的心疼。

就像是李叢在相隔千年的時間那一端，坐在陰暗的獨木閣中，眼神在陰影之中如同瀕死的獨狼，他仰著頭對李從一說：“我要活著，一定要活下去。”

真讓人心疼。

康橋不自覺地摸摸胸口，盡管知道這是演戲，但他還是更希望看到自家藝人沒心沒肺嬉皮笑臉的樣子。他保證，下次李從一再臭不要臉地誇自己，他絕對不翻白眼。

“好。”劉向東緊緊地繃著唇角，點頭道，“這樣很好。”

李從一如願沒有頂著一臉的大濃妝拍定妝照，淡妝上陣，在綠幕前做了幾個十分內斂的造型。

施小山遠遠地看著，問蔣堯：“你覺得怎麽樣？”

蔣堯沒說話。

施小山便自顧自說上了：“我覺得，比起亮眼的造型，他的演技好像更吸引人。他要成就江潯陽這個角色了，當然，江潯陽也會成就他。”

蔣堯輕哼了一聲，嘴唇緊抿。

劇組公布定妝照，一般是從番位低的開始。

所以李從一的兩張定妝照比男女主角更早地曝光，引起的轟動卻比主角要大得多。

認識李從一的不少，認為李從一長得帥也有不少，但她們絕對沒想到，李從一古裝居然這麽好看、這麽有韻味！

一張風華絕代，一張隱忍乖戾，均眉眼生動、如琢如磨，氣場又各有各的妙處，捧著照片就能感覺到一股讓自己無比信服這就是一個古代美人的服帖自然，不用強行洗腦。看李從一穿古裝，是種享受，就好像有種雲霧圍繞的舒適、春溪流淌的喜悅。

路人們一秒倒戈，嚎著李從一的古裝滿足了她對所有古代帥哥的幻想，從此以後所有的小說男主都有了臉，當得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甚至有人說，李從一就像是從古代穿越到現代的，古人就應該是這個樣。

有些網友早就知道《神魔記》的男主角是蔣堯，不知是說風涼話還是真心的，幽幽地來了句：都不是很期待蔣堯的古裝了。

點讚的還不少。

果然，劇組公布男女主角的定妝照，除了讓粉絲躁動外，其他路人反應平平，不是覺得不好看，只是早就見識過更好的，也就看淡了。

蔣堯面無表情地刷著微博，他的定妝照下有不少人拿他和李從一作對比，雖然他有粉絲努力控場，但評論大部分還是偏向李從一，都說他的古韻是一種外在的形，而李從一的則是內在的神，不是一個境界。

直到看到一條為他說話卻無意中更傷人的評論：李從一是長得精致啦，但光長得好看就有用嗎？否則怎麽不是李從一當主角，而是蔣堯？因為蔣堯有演技啊！我只希望這部我期待了很久的電視劇不要被一個花瓶給毀了，如果沒演技，我寧願看稍微沒那麽好看的。

蔣堯將手機狠狠地砸到床上。

施小山看了他一眼，沒驚訝，意料之中的事。

蔣堯沈著臉，半晌，終於說道：“我想讓向西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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