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堯是一個很能明確自己地位的演員，既然他古裝扮相好，那他就把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近兩年，網上不乏言論說蔣堯總是在重覆戲路，但蔣堯不在乎。多少演員連一個典型角色都拿不出來，再百變又有什麽用？他能找到一條合適的戲路，在重覆之中還能不斷地精進，他已經夠幸運且有能力了，一招鮮足以吃遍天。

而且蔣堯還有個躍躍欲試的野心，他想被陳岱川看上。當然，是看上拉去演他的電影。

陳岱川雖然戲路寬廣，但鐘愛古裝題材，這是整個娛樂圈都知道的。

蔣堯從總公司那裏的熟人打聽到，陳岱川下一步沖奧片也是個古裝題材，光劇本已經磨了好幾年，據說陳岱川對新一版劇本終於表示滿意，估計快要提上拍攝日程了。

蔣堯想借著《神魔記》再在陳岱川那裏刷一波存在感，好爭取加入的機會。哪怕那片子最後得不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只是得個提名或者橫掃國內獎項，也足夠蔣堯平步青雲了。

蔣堯設想得很美好。也不怪他有如此信心，縱觀娛樂圈，綜合演技和長相，比他還適合演古裝電影的男演員沒有幾個。

直到蔣堯看到李從一，他引以為傲的立身堡壘轟然坍塌。

他承認李從一很好看，可正如他說的，比他好看的人多得是，一開始他夷然不懼。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從一的古裝比起現代裝更勝一籌。

他連咒罵都罵不出口，只感到深深的無力。因為他必須也得承認，李從一身上那份古韻，遠比網友看到的照片更為幽長綿延。就連驚鴻一瞥的演技，都讓蔣堯感到惶恐。

要是往常情況，蔣堯再怎麽心虛慌張，也要端著架子，絕不會使用下三濫的手段。

可現在不行，蔣堯必須要進陳岱川的電影，否則等以後李從一起來了，他就更沒有機會了。

作為經紀人，施小山十分明了蔣堯的想法，一聽要找劉向西，他就明白蔣堯想幹什麽。

可……

施小山為難：“平川在簽劉向東兄妹時，的確承諾給予他們極大的自主權，公司不會插手幹預太多。但江潯陽這個角色可是杜總直接點名讓李從一來演的，性質不一樣。”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蔣堯眼神陰沈，咬牙：“李從一再怎麽樣，還是個根基不穩的新人。我不信真要鬧起來，杜總會棄我而維護他。更何況，這事，我會把自己盡量摘出去，不會讓人逮到把柄的。”

施小山聞言也有些意動，在看蔣堯打電話約劉向西出去吃夜宵時，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阻止。

影視城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私密包廂裏。

全副武裝的蔣堯摘下帽子口罩，沖已經坐在包廂裏的女孩微微一笑：“是不是等急了？”

劉向西溫柔地搖搖頭，望著蔣堯的眼神滿是愛意。

“抱歉啊。”蔣堯坐下來，握住劉向西的手，“你也知道，我現在走的是偶像路線，粉絲大都是女粉，要是被她們知道我交女朋友了，估計都要脫粉大半。”

“我懂的。”劉向西很善解人意，只是垂下去的眼角還是藏不住失落。

“唉，讓你受委屈了。”蔣堯嘆氣，“我也不是怕脫粉，而是怕我們的關系被曝光，粉絲罵的人最終還是你，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你被我的粉絲指責？”

說著，蔣堯忽然變得義憤填膺起來：“說到底只怪我能力不夠，連談戀愛都要躲躲藏藏！等我有天轉型大熒幕成功，靠能力吃飯而不是靠臉，就公開我們的關系，要是有誰敢罵你，我就直接懟回去！脫粉就脫吧，有我女朋友喜歡我就夠了。”

劉向西被逗笑，雖然知道蔣堯只是哄她開心，她還是忍不住雀躍，並且真的去幻想公開關系的那一天。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男朋友身邊呢？

蔣堯給劉向西點了些她愛吃的食物，還直接夾到她碟子上。在這些小細節上，蔣堯總是能給予她無限的溫暖。

邊吃著，蔣堯和劉向西天南地北地聊天，像很多情侶那樣，不必說些實質性的內容，隨便聊聊就很開心，從不覺得無聊。只有這個時候，劉向西才有種和眼前人在談戀愛的感覺。

蔣堯像是無意間提道：“你這次編的《神魔記》更好看了呢，果然是我的小才女。”

劉向西羞澀一笑。

“就是我感覺有些角色可能有點套路化。”蔣堯順口一說。

劉向西頓時緊張起來，在心上人面前，她唯恐哪點做得不好，“哪些角色？”

“比如那七種本源的後兩種，包括女主說服他們的情節，都有點雞湯過濃的感覺……”蔣堯點評，看了認真聽的劉向西，再次說道：“還有男二。深情忠犬人設，不管時裝劇還是古裝劇，都少不了這樣一個男二，好像一直沒什麽大的創新。”

劉向西咬著下唇，很是慚愧。

蔣堯連忙說：“當然你寫得已經很好了，是我太吹毛求疵。唉，我對《神魔記》抱了很大的期望，所以總是希望方方面面都能夠更好一點，不自覺有點嚴格。你別介意啊，你的水平在電視劇裏絕對算得上前列。”

劉向西弱弱地問：“什麽期望啊？”

蔣堯眼神一亮，滿是憧憬地說道：“你知道陳董有意下一部拍古裝電影嗎？我想啊，要是《神魔記》爆火一把，我在裏面又能表現得很好，一眼就能讓陳董註意到我。也許陳董就有意給我一個角色呢？哪怕只是打個醬油，那對我的幫助也是很大的，要是有幸能演戲份相對吃重的，那我就有資格進軍電影圈，還在乎什麽流量、顏粉，那時候我和你就能……”

說到這裏，蔣堯似乎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不往下說了，只輕微一聲嘆息，給劉向西夾菜：“別說這些了，我們難得聚一下，聊點開心的。”

劉向西哦了一聲，咬著食物卻吃不出味，若有所思。

時近深夜，陳岱川剛剛處理完手頭上的事，一打開手機就被推送了一條消息：《神魔記》公布定妝照，古裝男神蔣堯慘遭新人碾壓！

陳岱川失笑，現在的媒體還真敢起標題啊，順手點了進去。

這篇報道把蔣堯和周藝的定妝照擺在了前面，先各種角度猛誇了一頓，然後筆鋒一轉：然而這兩位大牌在這位新人面前都輸了！

陳岱川滑到了李從一的照片上，手指倏忽停頓。

一種怪異的感覺自陳岱川心底升起，他出神地看著明眸皓齒的李從一，恍惚間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只是一閃而逝，陳岱川再想追尋，又無處著落。

陳岱川盯著李從一的兩張定妝照看了好久，才隱約琢磨出點東西來，李從一展現出來的氣場很真實，很接近古人——曾經在陳岱川身邊的那些活生生的人。

現代與古代，甚至每個年代之間，人類展現出的精神面貌都是不一樣的，盡管長相並沒有大的變化。

比如，同是亞洲人，中國、日本、韓國等膚色、發色都一樣，五官雷同，在歐美人眼中都看不出差別來。但要是讓亞洲人自己來認，卻很容易就分辨出那些細微的不同。

這是一方水土養出來的一方人，是從骨子裏彰顯出來的個性。

而陳岱川，就從李從一身上看到了那絲絲縷縷的舊王朝味道。

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陳岱川只能歸結到李從一天賦異稟上。

《神魔記》用定妝照就在網上獲取了巨大的關註，三天後到了開機儀式，媒體更是蜂擁而至。

但編劇劉向西遲到了，臨要開始時，才姍姍來遲，整個人顯得相當不精神，氣色萎靡，兩個濃重的黑眼圈是化妝也掩蓋不了的。

“哥，我有話跟你說。”劉向西的聲音有些沙啞，一來就將忙碌的劉向東拖到了無人的休息室。

劉向東被自家妹妹嚇了一大跳：“生病了？”

劉向西搖搖頭，把一疊劇本遞給劉向東：“我這幾天把劇本修改了下，主要是男二的戲份。”

“行，我回頭看一下。”劉向東著急外面的事。

劉向西固執地拽住哥哥：“你現在就看。”

劉向東不明所以，但也明白妹妹不會無的放矢，只好先翻了一頁劇本，一看開頭就什麽都明白了，再一翻到結尾處看了幾眼，果然如此，劉向東臉色沈了下去。

劉向東詫異：“你瘋了？你這哪是修改啊，你是把男二的人設全部推翻重寫了。”

劉向西強撐著說：“我是覺得之前的男二人設太套路程式化，想做點改變。”

劉向東哪能信這鬼話，當下生氣地指責：“你知不知道李從一是杜總指名道姓讓演男二的，捧人的心思很明顯了，你把一個圈粉的角色改成這樣，讓杜總怎麽想？”

“我會跟杜總說，這是為了劇情需要。”劉向西哀求地看向劉向東，“哥，這劇本你同意嗎？”

劉向東忽然問道：“是蔣堯讓你改的吧？”

“不是！”劉向西拼命搖頭，“他什麽都沒說，是我自己想改的。”

“你還想騙你哥？你再替他說話，這劇本你就扔垃圾桶去吧。”

劉向西發誓：“他真的什麽都沒說！”

劉向東冷笑：“他也許沒明說，但肯定暗示你了。你平常心思挺剔透的，怎麽一遇到蔣堯就糊塗？”

劉向西咬唇沈默，半晌才說：“如果這部劇他挺成功的話，他會考慮公開我們的關系。”

劉向東真是無比氣餒：“難怪，我就說你怎麽這麽傻。你這樣，還有點編劇操守嗎？你對得起李從一嗎？你也看到了，李從一多適合這個角色！”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劉向西都快哭了，“可我也沒辦法，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我已經想好彌補的辦法，我會為李從一量身打造一部新劇，絕對的男一號！”

劉向東咬牙：“蔣堯就值得你這麽做？你有沒有想過，他用這種手段打壓李從一，不就證明了他的心虛，一個對自己都沒有信心的人，怎麽成功？”

劉向西為蔣堯辯解：“不是這樣的。在娛樂圈，機遇真的太重要了。哥，你導演過這麽多戲，看過多少機緣巧合的事情？不是每個有能力的人都能出人頭地，也不是心虛就代表無能，抓住了機會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讓蔣堯錯過這一次機會。”

“所以你就剝奪了李從一的機會？”

劉向西一下子紅了眼，淚珠簌簌而下：“可我真的很喜歡蔣堯啊。”

劉向東深呼吸，不去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妹妹，強硬說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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