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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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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遲的身體迅速墜落下去。摔下來時的巨大沖力刮著她的臉頰,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沒有時間想任何東西。

她閉上眼睛。

等待著摔在地上的疼痛。

她落在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上,她起初以為是地面,然而卻又不疼, 直到腰身被圈住。

她霍然睜眼, 陸致輪廓堅硬的下顎遮住了眼簾。

粉黃的棣棠還在飄落。花瓣鋪在她的懷裏, 飛在她的眼睫上。她眨了一下眼睛, 將睫毛上的花瓣弄下去。

花瓣順著臉頰滑到脖子裏,癢癢的, 還冰冰涼涼的。

沒有摔在地上, 而是被陸致接住了。但她寧願直接摔在地上。

方才摔下來的驚慌剎那間退卻,卻仍有餘悸。

陸致垂眼,她望進他的眼睛裏。他的眼裏還是黑瘆瘆的,深不見底, 幾縷血絲橫亙在眸中。

乍一看看不出什麽來,但顏遲隔著這麽近的距離, 這樣一看,卻發現他眼裏有什麽東西仿佛在碎裂,在拼合, 在凝聚。

顏遲轉移開目光,移到他的臉上。

這麽近看, 陸致雖然臉蒼白些,但是皮膚卻很好,不是尋常男子哪種粗糙, 而是有著女子一般的細膩。

顏遲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東西跑偏了,立即定了定神,唇間揚了揚,扯開一抹弧度,“多謝。”

旋即就要從他的臂彎裏下來,然而卻下不來。她的腰被他的手臂緊緊箍著。

“多謝。”她重覆一遍,其實是在提醒他該放她下來了。

可是他還是不放,鐵臂一般困著她。

她不欲再說第三次,直接道:“放我下來。”

他仍不動作,卻突然收緊胳膊,猶如在感受著,試探著什麽一樣。顏遲的臉被迫靠在了他的胸前。

他要幹什麽?

他身上的氣息很熟悉,仿佛她不久前才聞過一般。他的身體又冷又硬。顏遲被他硌得難受。

突地,她腰側一松,他放開了手,可是他只放開了一只手!

她的身體不防一歪,為了不掉下去她反射性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腿也往他身上一纏。

他的胸腔在震動,緊接著,她聽見了一串低沈的輕笑。

他的輕笑聲震醒了顏遲,讓她回了魂。

顏遲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竟然像阿貍纏著她一樣纏在了陸致身上。她訕訕地將腿挪開,想要站起來,腰上又是一緊,陸致把松開的手又箍了上來。

顏遲怔怔。

“陸致。”她道。

他的胸腔不再震動,低沈的笑聲霎時消失,他臉上的笑意僵住,然後一寸一寸斂去,爾後,他臉上的肌肉很不自然地牽動一下。

他終於放開了她。

顏遲趕緊站好,拍掉身上的棣棠。

“謝謝你。”她再一次道謝。同時感覺到阿貍不安地蹭在了她的腿邊。就被他箍了那麽一會兒,顏遲卻有種腰被卡在洞裏很久的那種痛感。

她揉了一把腰,確實有點痛。

顏遲咧了咧嘴,還不如方才摔倒地上。左右都是一樣的疼。

陸致看見顏遲暗地裏在揉腰,他抿了抿唇,手藏在了身後。

站在花園門口的玄七瞪大著眼,看著花園裏的這一幕。

方才王爺下朝回府,路過花園時,聽見裏面有人在喊:“阿貍,快下來。”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的。王爺停在了花園進口。玄七瞧見裏面的顏遲一臉嚴肅地在跟阿貍說些什麽,而後她親了一口阿貍的額頭。

他頓時感到王爺周身的氣息變冷。在顏遲不知為何爬上了樹後,王爺提步進入了花園裏面。

顏遲掉下來的那一刻,王爺看起來好像沒有要接住她的意思,直到她快要落地,王爺才往前移一步,伸出手臂,將她攬住。

王爺的舉動讓玄七又是震驚又是困惑。

照理說,王爺是不可能會接住顏遲的。王爺十分不喜與人過於近距離的接觸,更不用說這麽主動地幫人了。王爺是那種,有人在他面前要死了,向他求助,他都面不改色,無動於衷,甚至是再給別人一刀的人。

而且剛才王爺方才是笑了麽?他暗暗驚詫。他待在王爺身邊多年,從不曾看見王爺這樣明顯地笑過,這就讓他更加不為明白。

這時,顏遲的旁光裏也發現了站花園門口的玄七。想到方才那副樣子還被玄七瞧見了,顏遲嘖了一聲。

阿貍開始蹭她的腿到往她身上爬,顏遲把它的屁股一擡,它就借著她的力,爬到了她的掌心上。

掌心上的阿貍不對勁。

它在顫抖。

顏遲不知道它為什麽要顫抖,隨即隱約意識到,它可能是看見她從樹上摔下來,怕她摔死了。她拍拍它的腦袋,它抖得沒那麽厲害了。

把阿貍安撫好,顏遲見陸致還在這裏不走。她的目光投放到石桌上面的水盅上。

她估計了一下時間,從她到花園已有半個時辰,阿貍還沒有喝水。它應該渴了。

“阿貍渴了嗎?”她指一指水盅,阿貍朝著水盅舞了下爪子。這意思是它想喝水了。於是她坐到石凳上,把水盅打開,倒進小碗裏。

“阿貍,來。”她把阿貍放到石桌上,讓它喝水。阿貍卻又不喝,團成一圈,回到了她的身上。顏遲見狀,把小碗端到水中,湊到阿貍眼前。

阿貍這才乖乖地伸出舌尖,在小碗裏舔著。

風已經停下,棣棠花時不時飄落下一瓣。陡然安靜的空氣裏,只聽得到阿貍喝水的細微的聲音。

阿貍喝完水,顏遲見陸致還不走。他不是每日都非常忙麽?每日一回府就在書房裏處理在宮裏沒處理完的政務。在她在這裏的這段時日,她就沒見過他哪一次回來之後不在書房裏辦事的。

難怪眉宇間總是帶著疲色。

她靜默半晌。既然他不走的話,那就她走吧。反正今日阿貍興致不高,不像往日裏一般在花園裏到處跑,繼續待在這裏還不如直接回屋去。

她想定之後,把水盅蓋好,再把小碗扣在盅子上面,抱好阿貍,提起水盅,道:“我先回去。”

他沒說話,卻坐在了石凳上,對她伸出了手。

顏遲立刻意會,把阿貍遞給他。但是阿貍今日仿佛有些抵觸陸致,它接觸到陸致後,使氣般地撓了他一下。然後背對準著他,眼睛找到顏遲,兩只肉掌探過來。

平日裏不是挺喜歡陸致的嗎,怎麽今天它竟然還撓了他?顏遲瞄了一眼陸致的臉色,見他面色如常,沒有因為阿貍的異常反應而動怒之後,她不禁籲了籲氣。

即使阿貍是他自己的貓,她也怕他因為阿貍方才撓他的舉動而惹怒他,對阿貍發脾氣。她剛剛就怕阿貍撓他的時候他一把將阿貍甩出去。

阿貍身板兒小,被他這麽一甩,肯定會疼得不得了。

但是他好像沒有生氣。看來他還是挺縱容阿貍的。

阿貍要往她這邊來,顏遲趕緊過去。

“阿貍乖。”你可別再動了。

這種抵抗的情緒恐怕會使陸致不喜。像他這種長期處於上位中的人,是容不得一點忤逆反抗的。顏遲她倒不怕他,卻有些替阿貍擔心。因為他喜怒無常,脾性也極為差,稍微惹到他,後果就不可想象。

她微微彎著腰,扶著它阿貍的頭。待到阿貍再也不朝她這裏跑之後,她才直起身子。

本來腰就有些疼,再彎著,她覺得方才被陸致箍疼的地方更加疼了。

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麽大的力氣。抱個人跟要箍死個人似的。她得回去看一看腰上的情況。

她跟陸致說了她要走後,陸致依然不發一言。她就直接走。走了兩步又倒回來。

陸致看著她。

顏遲把水盅放下,道:“阿貍等會兒渴了,你就給它倒一點水到碗裏,它會自己喝。”她剛剛差點把水帶回去了。她不知道陸致還要在這裏多久,但阿貍渴得快,要是沒水喝的話,它會很難受。

把話說完,她就出了花園,越過玄七時,玄七很怪異的看著她,常年面無表情的臉竟生出了表情來。顏遲也沒有在意,快步離開了花園。

阿貍見顏遲走了,也要追著她去。

但是卻別陸致按住。他低下頭,面色晦暗不清,“不是告訴過你要討厭她,嗯?”

他的手指在阿貍的背上游移著。

顏遲進了屋子後,把門窗關好。她解開腰帶,掀開衣服看了一看自己的腰。雪白的皮膚上有紅紅的指印,奇怪的是,靠近肚臍眼的地方有塊淡化的烏青,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摟出來的。她現在才發現。

陸致這是要把她捏死麽?方才她就感覺有些疼,原來都把她給捏青了。她知道自己的皮膚有些脆弱,輕輕一碰就能出印子,現在腰上的印子看著嚇人,其實也沒有特別疼。但動一下還是很疼的。

要不要去取一些藥來擦擦,去下印子。她這樣想著。但是這裏又不是書院,書院裏裏有大夫,而這裏恐怕得出去才能見著大夫。

然而她現在出不去。不若去問問青染有沒有藥。現在陸致回了府,青染肯定一定早早去了書房外面伺候著,她不能現在去,得等到時間晚些再去。

現在阿貍跟陸致在一起,等下肯定會到書房去,也就是說她不用再把阿貍抱過去了,等到到了一定時間,她再去書房看看情況,把阿貍接回來。

那麽現下她就沒事可做了。她一天還挺清閑的,阿貍只是很黏她,卻不需要她多照顧,它已經夠乖的了。

她這兩日十分閑,每日就是給阿貍洗洗澡,餵餵飯,再與它玩兒一會兒,就沒事了。然後就是睡,睡到自然醒後,沒事做就又繼續睡。

閑得發慌。

她得找點事做。

她想起了府裏的藏書閣。若不然去拿幾本書來看吧。也不知道藏書閣那裏有沒有人看守著。她上次因為下了雨才誤入了藏書閣,那時貌似沒有人在看守?

忽地,陸致全身抖著蜷縮在地上的場景忽從腦海裏閃過去。她將這個畫面揮掃出大腦。

她考慮了下,決定馬上就去藏書閣看一看。才踏出門檻,就見玄七迎面而來。

“王爺叫你過去。”他又恢覆了面無表情的狀態。

阿貍不在他那兒麽,喚她過去幹什麽?別不是又要她給他按頭吧?她沒有問玄七,因為她知道即便她問了玄七也不會說,只會用冷冷的語調讓她過去。

她到了書房後,首先看見了跑過來的阿貍。她要抱起它,一道聲音卻傳過來。

“阿貍。”

她停下要抱阿貍的動作,隨後發現房間裏除了陸致,竟然還有另一個人。

是一個女子。

她不認識,就沒有多看。

那女子就過來,要抱阿貍,阿貍不讓她抱,胡須都吹得飄了起來。爪子也伸出來要抓她。顏遲立即抱起阿貍,不讓她抓她。

顏遲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

她直接看向陸致。

“有事?”她問。她話一出口,就感覺旁邊的女子看了她一眼。

陸致沒有看她,只把目光放在手裏的奏折上,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過了許久,他說:“以後不許再見阿貍。”聲音很淡很冷。

不讓她見阿貍,那她怎麽照顧它?忽然之間,她像是明白了什麽,轉向旁邊的女子。看了看後,她又道:“不用我再照顧阿貍了麽?”

不用再照顧阿貍,那她幹什麽?

此時,身側的女子道:“王爺令奴婢與你調換差事。”

調換差事?顏遲蹙眉,對著女子道:“你是做什麽的?”

“奴婢原先在膳房燒柴火。”

燒火丫鬟?陸致讓她去膳房當燒火丫頭?

她抿起嘴。如果是在膳房做事的話,以後就不用每日見到陸致了。因為膳房離這裏的直線距離最遠。雖然在膳房可能會累一些,但是遠離著陸致,對她來說,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好。”她馬上答應,旋即把阿貍遞給女子。阿貍卻已經伸出利爪要撓女子。顏遲把送出去的阿貍收回來,她走到桌案前,把阿貍送到陸致面前,道:“你先抱著,阿貍現在與她不熟,會傷到她。”

陸致卻不動,垂著眼簾,眼瞼下的青黑像是用墨水上去的那樣濃郁。

顏遲等他動。

陸致放在桌案下的一只手上握著一條白色長帶,他摩挲著長帶,良久之後,他撩起眼簾,終於像是發現了面前的顏遲一般,將目光瞥向了顏遲,然後,把阿貍接過來。

阿貍不願意離開她,就咬住她的衣服,不讓她走。

有陸致制著阿貍,顏遲很容易就把衣服從它嘴裏抽了出來。

她從門口出去時聽見了阿貍的含在喉嚨裏的嗚咽。

她握著拳,從門口繞過去。還沒走到自己的房間,她又返回來。她沒有進入書房,而是問外面的玄七,“我要搬走麽?”

既然與那膳房丫鬟換了差事,那麽是不是住的地方也要換一下。

她問完又覺得自己在問廢話,阿貍現在住在那個房間裏,她又不再照顧它,當然要搬出去了啊。

顏遲沒有等玄七回應,自己就點點頭,然後速即回到小屋。

她其實沒什麽東西要收拾的,這裏的東西都不屬於她。她只把衣服收拾好,而後等著那位女子回來。

大致過了半刻鐘都不到,就有人在敲門。是方才那位女子。她進房後,打量了房間一下。

顏遲:“你住在哪裏?”

女子說了一個地方。顏遲又問她大概怎麽走,女子回答後,顏遲好好記下了下來。

隨後攜著包袱就要離開卻又停頓下來,她對著女子道:“我與你說一些關於阿貍的事情。”

她把阿貍的喜好,習慣,以及該怎麽照顧它,全部囑咐給她。最後她怕出錯,她讓女子覆述了一遍。

女子較為聰俐,把她說的話完完全全地一個字不漏地全部記了下來。爾後還把顏遲到了膳房需要做的事也一一告訴了她。

顏遲放下心後,道:“好好照顧它。”

把一切都交代徹底後,顏遲去往她接下來該住的地方。

她按照女子給她說的路線,一路走,來到了靠近膳房的東邊小院子裏。

她來到女子說的房間,敲門。

有人來開了門,是一位看起來與她年歲差不多大的女子。

“我是來代替……”顏遲止住話。她好像忘了問那人的名字。

“與你同住的那人與我交換了差事。”她直接這樣說。

門內的女子道:“你進來吧。”說著就讓開了路。

屋子裏面比她之前住的偏房還要小許多,但是很整潔幹凈。

她放下包袱,道:“我叫顏遲。”

女子怯生生道:“我叫小玉。”

顏遲嗯了一聲,看著狹窄的小屋子,道:“我住哪裏?”

小玉指了指裏面的屋子,“左邊那一間。”顏遲走到裏面去。

其實裏面只有一間屋子,但是用了木板擱起來,就成了兩間,兩間屋子也算不得屋子,只是裏面各個有一張床而已。

顏遲把東西放到左邊的床上,隨即出去。

小玉好像有些局促地立在那兒。

“怎麽?”顏遲問道。

“阿姐她以後都不回來了嗎?”小玉道。

原來那女子是小玉的姐姐。

顏遲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會回來。”不過,反正都是在一個王府裏面,談什麽回不回來?

“那貓它,聽說它咬人。”

“它其實不————”顏遲知道為何小玉要問之前那個問題了。她以為阿貍不好伺候,她的阿姐會被阿貍折磨。

原來阿貍那小家夥在府裏挺有淫威的。她恍惚憶起之前小紫說過,阿貍性子特別差,看誰不順眼就咬,那些以前照顧過它的下人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嗯……阿貍很好,它的性子是有些野,但是與它相處久了,它就會很乖很聽話,一點也不討厭。”

“這樣嗎……”

“它很好的,不用擔心你的阿姐。”顏遲說這話有點心虛。剛才她把阿貍交給小玉的阿姐時,阿貍還要用爪子抓她呢。

但是她見不得別人對阿貍有這樣的壞印象,只要與它相處了,就會知道阿貍有多乖,多可愛,多聽話,雖然有時候是執拗了些,黏人了些,淘氣了些。

“所以,你不用擔心你阿姐。”顏遲說完,又道:“現在不需要做事嗎?”

小玉聞言,道:“晚膳已經過了,等再晚些時候要去燒熱水。”

“好,到了那時還請你叫叫我,多謝你了。”

小玉點點頭。

顏遲把她的衣裳放好,又在床上鋪了幹凈的被子,這才休息下來。她坐下來,倒了一碗水喝。

小玉在外面拿著針繡著什麽東西。她遠遠地看見,好像繡得很精致的樣子。

小玉的女紅很不錯。顏遲悻悻地看著自己的手,她什麽都不會繡,對女紅完全一竅不通。她們閑暇時就會繡些東西麽?

小玉察覺到顏遲在看她,擡眼望過來,顏遲沒躲開,道:“你繡得很漂亮。”

“也不是很好……沒有阿姐好。”

看來小玉很喜歡她阿姐啊。她說完,顏遲就不再答話了。

她出神地虛望著正前方。

她從一開始就發現王府裏的女眷極為少,陸致身邊,她就只看見青染一個端茶的侍女。

她在王府裏也只看見了青染,小紫,小玉,小玉阿姐,還有膳房大娘這幾個女眷。大部分女眷還都是在膳房做事的。

也難怪當初她代替小紫的時候,小紫去了膳房做事,而現在有人代替了她之後,她又被安排到膳房裏做事。

她在想,不會除了青染,府裏的全部女眷都集中在膳房吧?而且,她到這裏這麽久,還沒看見什麽王妃,就連一個侍妾都沒看見過。

陸致看起來也有二十多了吧,為了這麽大年紀了還沒有娶妻?她想到他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性格,大約沒有哪家小姐敢嫁給他來受罪。

過來不多久,小玉把繡樣收起來,道:“走吧,要去燒熱水了。”

她跟著小玉來到膳房,膳房離她們住的地方很近,不過幾步就到了。

一進膳房就聞到一股油煙味兒。膳房很大,人卻不多。只兩三個人在裏面忙活著。

小玉把她帶到一個大鍋爐面前。

“你在這裏燒,等水燒開了就叫人把水擡出去。我去旁邊燒。”

“好,多謝。”

顏遲坐在小凳子上,四處看了一下。然後她看向一側的小玉。小玉熟練地點火放柴。

她觀察了小玉的步驟後,學著她拿起火折子,點燃幹草,放進鍋底下。

旁邊的地上有劈好的小塊兒木柴,她把木柴放進去時,幹草已經燒完了。

她又點燃一把幹草,這時她多放了些幹草。把柴塊放進去時,小心地蓋在了火苗上。

可是柴塊卻燒不起來。

她以前沒有燒過火,在寺院裏都沒有燒過,所以剛剛她才學著小玉燒火的。

可是她燒不起火來。

小玉似乎發現了她的難處,過來,道:“以前沒生過火嗎?”

“沒有。”

“你先讓開,我幫你把火生起來。”

顏遲讓座。

小玉看見鍋底下面的情形後,道:“你這樣是不行的,得先拿火鉗把柴塊架起來,不然柴塊會把火掩滅的。”

說著她就拿著火鉗把裏面是柴搭起來,然後點了一把幹草,塞到剛才架起來的柴塊下。

木柴很快就燃起來了。

顏遲受大教一般,對她說了聲謝謝。

原來火要這樣燒。

“等下燒的時候,要把裏面燒出來的紅碳夾到那兒的大罐子裏。”

“好。”

小玉走開去燒自己的那個大鍋爐後,顏遲拿起火鉗,很生疏地夾著柴火。

挨著火,溫度很高,沒多久,顏遲的臉就燒得紅紅的了。她離得鍋爐遠了一點。終於把水燒開後,她去外面叫人把水擡出去。

把這一鍋水擡出去後,小玉說還要燒一鍋出來。

這時顏遲已經進步很多,火也是自己生起來的。她看著裏面燒得正旺的火苗,心想,長期燒火,臉會不會給燒成黑的。

不過她看看小玉的臉,好像也還好。於是她便緩下了心。

燒完水後,顏遲去洗手,手上有柴火和鐵鉗子的混合的味道。她洗完手,小玉讓她留下來,說有夜宵吃。她擦幹手,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去拿夜宵吃。

一個膳房大娘圍在竈邊,拿著筷子吃東西。小玉給她問了聲好,顏遲也跟著問了聲好。

“你就是顏遲?”膳房大娘道。

顏遲喝著粥,“是。”

“啊呀呀。”

顏遲不解地看著大娘。

“多虧了你,把那老不要臉的婆子給弄走了。”

顏遲:“?”

大娘嘖嘖嘖著,道:“就是那次誣陷你的榮老婆子!”

顏遲悟,哦,是另一個膳房大娘。

“她整日裏偷懶,還喜歡占小便宜,我剛來的時候還時常欺負我,惡有惡報,現在好了,自己去誣賴別人,沒落得個好下場,活該!唉,說她做什麽,晦氣!”大娘義憤填膺道。

顏遲沒說話。

吃完夜宵,顏遲與小玉一道回屋,搬來熱水洗浴之後,她發現月事已經快要沒了。

初初來時雖然較洶湧,但是持續的時間她沒有想到竟會這麽短。她大概是身體被折騰壞了,月事很不正常。

雖然只燒了兩鍋水,顏遲卻感覺胳膊和脖子都很酸,是長期沒有勞動,突然勞動之後會生起的酸。

她扭了一扭脖子,甩了一甩胳膊。然後走向了自己的小床。她吹滅燈,枕著不太軟和的枕頭,沈沈睡去。

————

阿香難為地看著什麽東西也不吃的阿貍。昨日裏從王爺那裏把它弄回來時,它是睡著的,等到今早一醒來,它就要跑出去。她立刻關好門窗不讓它跑出去。它要跑了,她可就糟了。

關到這時候,它就什麽也不吃,碰也不讓碰,一碰它就撓就抓。但是一直不吃東西也不是個辦法。她一把抱起阿貍,任它咬她,抓她,被它的爪子刺進骨肉她也忍著,她把它抱到了王爺書房。

陸致看見抱著阿貍的人進來時,有一瞬間的恍惚,繼而繃緊唇線。

“王爺,阿貍不進食,怕是有哪裏不舒服。”

陸致看著又撓又抓的阿貍,道:“阿貍。”

阿貍不聽,仍是抓著咬著阿香,要從她懷裏下來。

“抱過來。”

阿香趕緊把阿貍送過去。

陸致食指擱在阿貍的腦門上,道:“退下。”

阿香立即退出去,她要去看一看她身上被阿貍咬出來抓出來的傷口。阿貍的牙齒雖小,但咬起人來卻狠厲,刺進她的肉裏,十分疼。她不知道先前照顧它的顏遲是怎麽能忍受這樣的阿貍的。

簡直能把人折磨死。

阿貍對著陸致,氣呼呼地喘著氣。

“你在氣什麽?”

阿貍咬了咬他的大拇指。

阿貍不咬他的手指了,而是鉆到他的襟口,往裏扒,往裏掏,最後它從他懷裏,咬著一條帶子出來。它咬著帶子就要跑,陸致拉住滑出去的帶子。

阿貍咬著帶子一頭,他拽著帶子一頭。

阿貍要把帶子咬過來,卻根本咬不過來。它搶了許久都搶不過陸致後,它蔫巴蔫巴地張開嘴,帶子從嘴裏縮出去。

白色長帶被陸致卷回去,卷回去後,他看了長帶半晌,隨即狠狠地皺起眉。

忽地,他把帶子扔開。帶子飄落在地上。他一扔,阿貍就跑過去含起帶子。含著帶子一溜煙兒跑得老遠,生怕陸致又來跟它搶。

陸致唇線比之前繃得更緊,片刻之後,他靠近阿貍,盯著它嘴裏的帶子。

阿貍叼起帶子就要跑,陸致一把扯住帶子。阿貍跑不動了。陸致朝它的下巴一戳,它就張開了口。緊叼著的帶子被陸致拉了回去。

陸致靜默地看著帶子良久,隨後重新將帶子放進自己的懷裏。

“喵!”阿貍叫著,似乎對他方才的行為很不滿。他的食指放在唇上,“噓。”

驀然間,阿貍如同想到了什麽一般,抱住他的小腿,仰著小臉,然後把他往外拉。

他知道它要幹什麽。

“不準去找她,以後都不準去找她。”他冷聲道。

阿貍很犟,一直要把他往外拉。

陸致拂袖起身,回到桌案旁。

阿貍就去刨門,它要出去。

門很重,它根本弄不開。它偏過頭,看了看陸致,見他根本不看它後,它又去用爪子刨門縫。

玄七聽見門內的聲響,他透過門縫看去,只見阿貍正在擠著門縫,像是要出來。他本欲把門打開讓它出來,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王爺在裏面,他不得隨意動作。

阿貍刨了許久的門,陸致始終都像沒看見,沒聽見一般。

——————

今日一大早,顏遲就被小玉叫醒。洗漱穿戴好去膳房燒火。

這時膳房裏的人較晚上多了三四個人,但總共也不多,都在寬敞的膳房裏走動忙碌著。

食物的香味勾著顏遲的味蕾。得把早膳燒好,下人們取出去後,她們才能空下來用早膳。她燒火時,火烤著她,她不像昨日那樣離得那麽遠,因為春日裏的早晨還是有著絲絲冷意。

烤了一會兒火就有些熱了。她的鼻尖上被烘出了一層細汗。身上也熱烘烘的。她把垂到鼻梁上的發絲勾到後面去。柴火燒完後,她還得去後院搬柴火來。她把最後幾塊柴火送進去,然後提著筐筐去搬柴火。

後院傳來一陣陣劈柴的聲音。一個身形健壯高大的男子舉著斧頭在劈柴。顏遲走近時,他聽見了動靜,隨之側身。

男子有著古銅色的皮膚與幹凈英氣的眉眼,只是鼻梁上橫過的一道刀疤乍一看十分猙獰,但是卻沒破壞那份英氣。

他看見她後,挪開,讓她來裝柴塊。顏遲放下筐筐,蹲著,將柴塊撿進筐子裏。

緊接著她看見他也蹲下來,幫她把柴塊撿進去。

“謝謝。”她說。

他似乎僵了一下,但是不吭聲。

顏遲把筐子滿後,提著筐子就要離開。這麽多柴火裝在一起還是挺重的,她稍微有點吃力,但也還提得動。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上就一輕,他把筐子拿過去了。

“謝謝,我自己可以。”

男子掂了掂筐子,大步朝著膳房而去。顏遲趕緊跟上去。到了膳房後,他把筐子放門口,然後就轉身離開了,顏遲追過去,“多謝你。”

男子還是不說話,徑直離開。

顏遲覺得莫名。她回身,把筐子拖進去。

““誒,小遲。”膳房大娘突然叫了她一聲,她拖著筐子,回道:“大娘?”

大娘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下。

“有什麽事麽?”

“誒,大娘跟你說,你方才是不是在後院看見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有疤的男人,是那個劈柴的男人麽?他怎麽了?她問出口。

“他是個啞巴!”大娘悄悄道。

啞巴?怪不得她怎麽與他道謝,他都不吭聲,原來是不會說話。可是就算是個啞巴,大娘為何要用那種像不避之不及的表情。

“你看他的臉,嗬,多嚇人!”大娘拍著胸脯。

“其實,也不是很嚇人。”

“哎喲,哪裏不嚇人了,看著就要做噩夢的嘞!”

顏遲搖頭輕笑,大娘誇張了。只是有道疤而已。不過她覺得可惜的是,他竟然是個啞巴。不過心地還是挺善良的。

“他人還挺不錯的。”

“啊喲喲,我不是聽錯了吧?他人不錯?”大娘一臉古怪。

“怎……怎麽?他方才幫我搬柴了。”

“他剛剛幫你搬柴?”

“嗯。”

大娘“嘶”了一聲,“他整日裏只知道埋頭劈柴,誰也不理,他居然幫你搬柴?小遲,你可得小心著些。”

大娘再多說,有說人是非的嫌疑,顏遲不欲再聽,只道:“大娘,我去燒火了。”

“反正,總之,唉,不要多跟他接觸吧。”大娘最後道。

她把柴倒出來,一根一根捋好,然後往竈裏添柴火。

過來將近半個時辰,她終於可以用早膳了。她自從逃出聚山寺後,她就沒起來這麽早幹過活,也沒這麽晚吃過早膳。這下已經很餓了。

早膳是白粥和包子饅頭,還有幾樣小菜。顏遲喝了兩碗粥。小玉見她喝這麽多粥,道:“小心脹肚子,脹肚子了不好幹活。”

顏遲瞥了瞥她的碗裏,她就只喝了小半碗粥,而且還沒喝完,她與小玉相比起來,是吃的有些多了。

可是她來月事這幾日吃得不多,月事才好,她又幹了活,消耗了體力,吃得多了點也不大礙事。

所以她回道:“沒事,不會脹。”

小玉喝完粥,道:“早膳過後的這段空閑時間,我們要打掃打掃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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