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小寶貝的名字, 兩個人之前討論了很多, 雙方的長輩也熱心地提供了參考和期許。向宗南和劉澤文癡迷風水，有一直關照的師傅, 原本講好了可以等孩子生下來讓師傅根據生辰八字起名字。方浩平也一直很熱情，挑了不下二十個男女名字，交給方子都, 多次叮囑他一定要使用其中寓意最好的。

方子都既不信風水, 也不願意被方浩平幹涉，將兩人都拒絕了，自行和向嵐討論了好幾個名字裏, 男女皆有，只要報上去最想要的就可以了。

向嵐看著方子都，嘴巴憋著，半晌道, “只要是我選的，都可以？”

“嗯。”

“方梓晴。”

“好的。”

方子都走後，醫生來查房, 幫她處理傷口並按小腹，刀口本來還在隱約痛, 醫生的手一摸上她的肚子，只略用了一點點力, 她就痛得不行了。收縮子|宮的痛，堪比宮縮，她滿頭虛汗, 手抓著病床的扶手，身體又不敢亂動。

“順產是生產前痛，產後馬上就可以恢覆行走，護理簡單些；剖宮是生產簡單，後期護理麻煩，你家屬呢？”醫生問。

“去——出生證明。”

醫生沒再說話，只管埋頭用力，向嵐實在忍不住了，身體開始扭。

“家屬，幫我把她按住。”醫生見方子都進來，忙道，“別扭，扭什麽呢？忍忍就過去了，子|宮收縮不回去，以後更麻煩。”

方子都見她臉色蒼白，滿身虛汗，心疼得不行了，將辦好的證明放一邊，伸手去按她的肩膀，道，“她好像真的很痛，她不耐痛的。”

“不耐痛也得耐，當媽都不容易。”

向嵐掙紮不開，眼淚都出來了，嘴巴裏叫著媽媽，淒慘極了。

醫生按完後，對方子都道，“你別將就她，有空就讓孩子多吸一吸，不僅能盡快下奶，而且可以刺激子|宮收縮；還有，多走動，也有助排氣——”

“好的。”方子都也被搞得滿頭大汗，當然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向嵐哭還有一層，醫生在護理她的時候，直接把她衣服給扒了，整個人幾乎半赤|裸在病床上，這種徹底被破滅的隱私感讓她受不了。心裏本來對方子都產生了隔閡，一想到以後都要這麽依靠他就難過，這種親密的事情，她又不想去依賴保姆或者婆婆什麽的陌生人，好難過。

方子都沒勸她別哭了，拿濕巾紙幫她擦臉，將出生證給她看了後，扶著她在病房裏走來走去。向嵐忍痛走了一會兒，開始感覺到有點餓，肚子有咕嚕的聲音，排氣感明顯，她忙道，“你快出去——”

方子都怔了一下，“你現在還在痛，我得扶著你呀。”

“你快出去。”向嵐臉都憋紅了，她快要忍不住了，在他面前排氣的感覺太羞恥了，她不能幹這樣的事情，只得道，“我要排氣了，你不出去，我恨死你了。”

他恍然，忙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幾乎是用吼的，帶著哭腔，而且因為真的忍不住，果然就排氣了。

身體不由自己控制，這種絕望的感覺，她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了。這幾天一直憋著的情緒再也憋不住，只是排氣而已，就足夠讓她崩潰，她掙開他的手，捂著臉嚎啕大哭。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我不走。”方子都抱著她，不顧她捶打自己，道，“向嵐，我們是夫妻，我要照顧你的身體，這些都是很自然的狀態。”

“我不想聽你說話——”

“難道，以後我生病或者是身體不能動彈了，你也會嫌棄我嗎？”方子都用力，不讓她傷著自己，估摸著已經排氣，她的身體也就在逐漸恢覆的過程中。他一把抱起她，安放在床頭，拉被子蓋上。

“我會，我嫌棄，我不想看見你醜的樣子。”

方子都低頭，在她滿面淚痕的臉上親了親，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不介意，可惜她還是不放心，推拒著，“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病房門被打開，劉澤文推著嬰兒床進來，見兩人又鬧起來了，向嵐大哭著，方子都一臉無奈，道，“怎麽了？不是說了不能哭嗎？”

向嵐看見自己媽媽，就和看見救星一樣，“媽，你讓方子都走，我不要看見他。”

“又任性了不是？”劉澤文這個時候不將就她，“子都這才沒睡幾個小時就跑過來了，你別折騰他。告訴我，怎麽回事呢？”

方子都有些尷尬，“她剛才排氣了——”

“鬧這個別扭呢？”劉澤文小心抱起小肉肉，道，“別哭了，來看看我們小姑娘吧，剛才第一次洗澡，別的小朋友都害怕得哭起來了，只有她在笑啊，還很自然地擺手動腳。真可愛！連醫生都說了，這樣早產的寶寶，沒進保溫箱，發育這麽好，很少見的——”

“子都，醫院這邊有產婦餐賣，嵐嵐排氣就可以進食了，你去買點來。”劉澤文將小寶貝放在向嵐懷中，安排道，“多買點，我也在這邊吃。”

“好的。”他想了一下，道，“媽媽，向嵐心情不好，麻煩你開導她一下。”

方子都走後，劉澤文見她只顧著低頭逗小寶貝，臉上還帶著淚痕，看也沒看他一眼，去擠了一個熱毛巾給她擦臉，道，“在他面前排個氣就哭成這樣，你要真的和他生疏了，他不理睬你，你會哭死的。”

小寶貝四肢靈活，小手抓著向嵐給她的食指，玩得不亦樂乎。

“他現在一副愧疚的樣子，大概就是因為和你哥說了那些話，想著要彌補，所以任勞任怨。你耍點小性子也可以，但是心裏要搞清楚了，以後，是要繼續過日子呢，還是就捏著這一點，連日子都不過了。”劉澤文少有點的思路清晰，“你當時結婚，你爸和你哥都不怎麽同意，現在看起來，他們好像又都接受他了。男人天生就站在男人那邊，縱使他們是你血親，幫著你，心裏大概也還要說你不懂事。只有媽媽和嫂子能理解你——”

向嵐深有體會，猛點頭。

“男人和女人對孩子的感情就不一樣，她一天天在你肚子裏長大，你能感受得到她的存在。男人和孩子剛開始是沒感情的，只是在養育的過程中有付出和相處，才慢慢建立起來。”劉澤文嘆一口氣，“你從小到大就比較感性，這也不是什麽弱點，但是和他們溝通的時候也別只顧著發洩感情，這樣沒法交談。”

“我就是現在不想看到他，見了就生氣，忍不住。”

“媽也沒讓你忍。”劉澤文拍拍小肉肉，“你試試調整心態，現在月子期間，身體就是一塊肉，被醫生和護理你的人翻來翻去的，如果抱著別的想法，就活不下去了。小時候吧，看書學習，都是教你人是高等動物，精神比肉體重要，巴拉巴拉的。現在一個生育過程，會徹底告訴你，人為什麽是動物，皮囊就是這麽麻煩。”

“你也別覺得害羞，難為情或者怕自己的醜態被他看見了。什麽是夫妻呢？如果眼睛只看得到美好的一面，完全拒絕醜陋或者動物性的一面，這不僅僅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雙方對這個社會的認識都不對。我看子都這塊就做得比你好，你剛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都是他在清理你。”

向嵐身下墊著清爽的產婦墊，有點不自在，那些血汙，她自己都覺得臟。

“現在註意力得轉移到咱們小寶貝身上來，她也是需要照顧的人。”劉澤文看她不哭了，道，“等你身體好了，好好和子都掰扯，那個時候隨便你哭鬧，媽不攔你。”

她只得媽媽是在寬慰自己，但心裏多少好受了一些，片刻後，小家夥又哭起來，大概真的餓了。小心將她挪到自己胸前，解開扣子，讓她含著自己，果然馬上就不哭了。

“決定母乳？”劉澤文道。

“如果有的話。”向嵐疑惑，“我現在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劉澤文伸手在她胸部按了按，“痛嗎？”

“有點。”

“我去找個催乳師來給你按一下。”劉澤文看她臉上又要別扭了，道，“這個時候，別把自己當人，當奶牛吧，好受些。”

有這樣的媽媽嗎？

她低頭擺弄了一會兒小寶貝，擡頭卻見劉澤文抹眼淚，驚了，道，“媽媽，你——”

“你難過，媽媽也難過。”

向嵐內疚起來，隱約感覺到，她除了心疼自己外，恐怕更多的還是擔心她和方子都之間的關系。

不一會兒，方子都端了幾個餐盒過來，屬於向嵐的那一份清湯寡水，看著就沒什麽滋味。

“我媽今天晚上的飛機到，到了後先去酒店休息，明天一早來換媽媽。”方子都一邊吃飯一邊道，“等我們出院後，她住我們家，安置在書房，怎麽樣？”

“你們房子也太小了，三個大人一個小孩，怎麽住呀？後面又是月嫂又是保姆的——”劉澤文搖頭。

方子都有些猶豫，道，“我媽在這邊有個房子，比較大，要不然我去給他們說一下，咱們先去那個房子住一段時間？”

“不要。”向嵐拒絕，她不想在陌生的地方過月，道，“媽，要不然我去你家住一個月？”

劉澤文表情有點勉強，“我得問問你哥。”

向嵐氣悶，將自己的湯喝完，碗筷一丟，坐著瞪方子都，“都怪你。”

劉澤文拍拍她的手，摸出手機給向垣打電話，接通後說了房子的事情，向垣道，“他們結婚後，我跟方叔叔商量過了，兩家一起出錢，在學校旁邊給他們買了個房子，已經弄好了。我等下和方叔叔打個招呼，讓他們直接搬過去住就好了。”

她掛了電話，滿臉欣慰，道，“行了，你哥和子都爸爸合起來送你們一個房子，是慶祝小寶貝誕生的禮物，已經弄好了，出院後直接過去。他們也會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你們也別僵著了，現在還是以小家夥為重——”

問題解決了，可向嵐心裏還是隱約不舒服，她抱著小肉肉，一點也不想方子都碰她，她只是她一個人的小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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