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七章 旭日東升 (27)

關燈
痛楚。此番七架飛行機升空,只怕要全軍覆沒。共和軍有了飛艇,已是如虎添翼,難道真沒有辦法對付麽?

那架破了的飛行機斜斜蕩過來,越來越近,“呼”一聲從身邊掠過,正是嚴平的飛行機。只一眨眼的功夫,蕭子彥也已看到在那飛行機上,居然有三個人!有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攀在飛行機上與嚴平糾纏在一處,嚴平的副手癱在座位上雙眼發直,也不知是生是死,嚴平渾身是血,死死抓著那老人的手腕,兩人雖然同在墜下,卻還是死鬥不休。

雖只短短一瞬,蕭子彥也覺得身上一陣陰寒。共和軍居然會如此不顧一切地反擊,那老者身上還系著一根繩索,只怕是攀在飛艇頂上策應,怪不得湯維在轟天雷上綁了箭矢仍然無效。蕭子彥一咬牙,猛地一拉機括,飛行機的機頭擡了起來,斜著直入雲霄。

手頭已無轟天雷,但絕不能功虧一簣!蕭子彥已拿定了主意,湯維仍然扭頭看著。那老人身上的繩索不短,嚴平的飛行機下墜到繩子快要繃直時,忽然從中一分,繩子末端帶著一個小黑點象另一端飛去,嚴平的飛行機卻直直地往下掉落。

嚴平還是輸了!他心頭一沈,卻聽得蕭子彥沈聲道:“小湯,別丟了風軍團的臉!”他正想回答一句,飛行機卻又是一震,調整了方向,猛地向那飛艇沖去。

※※※

當那飛行機快要撞上飛艇時,老人猛地躍起。此時相距已不過一丈許,他躍起時又借了飛艇蒙皮的彈性,這一撞幾乎將他周身骨頭都撞碎了,那飛行機卻也被他撞得失了準頭,打著轉側飛出去,擦著飛艇下落。

嚴平沒想到敵人竟然會如此舍命攻擊,一撞之下,機括也被撞得七零八落,當胸如遭鐵錘猛擊,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迷迷糊糊中只覺有人抓住他的胸口,他眼睛雖已看不清,胸中豪氣卻也猛地升騰,心道:“好歹也要拉個墊背的!”一把抓住了撞上來的那人。剛一抓住,手臂便是一陣劇痛,已是中了一刀,但他已有死志,哪肯放手,只是死死抓住。

老人一撞之下,自己也已七葷八素,但那飛行機卻也轉了方向,沒能再撞中飛艇,心中正自一喜,卻覺那風軍團士兵猛地抓住了他。老人本已計算周詳,他身上綁著繩子,雖然危險,還是可以回到艙中,沒想到那風軍團士兵竟然抱住了他不肯放手。他身上綁得繩子甚長,但飛艇有數百斤的份量,那風軍團士兵死不放心,繩子放到盡頭,豈不是要將飛艇都扯下來?他心中大急,手中還握著腰刀,舉刀砍去,可倉猝之下砍不斷那風軍團士兵的手臂。眼看繩子馬上就要被扯直了,他心急之下,只是舉刀猛砍。忽然腰帶一緊,幾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勒成兩段,身體卻是一松,猛地被彈了上去。

千鈞一發之際,終於將敵人的手臂砍斷了!他心中一寬,身體卻如綁在繩子末端的一顆小石子一般猛地甩上去,重重打在飛艇氣囊的另一邊。這股力量也大得異樣,幸虧飛艇的蒙皮極有彈性,若打上的是一片山崖,這一擊之力足以將人打成肉醬。這老人本領非凡,心知落再掉下去被蕩到另一邊,縱然曾望谷能將自己救回,恐怕也自己也先得把命送了。他眼前雖什麽都看不清,出手卻快,右手的刀也來不及要了,雙手一把抓住了飛艇表面上的繩索,死不放手。繩子是上好麻筋搓成,裏面還纏有頭發牛筋之類,極是堅韌,快刀難斷,上面又塗過一層黑油,甚是光滑,這老人體重也不重,但雙手掌心還是被擦去一層皮,鮮血淋漓。

剛貼到飛艇上,飛艇又是一震。方才那老人摔在飛艇上時,整個氣囊也震了一下,但現在卻要劇烈得多,整個飛艇都側到一邊。他吃了一驚,手足並用,向上攀去。此時他已無多少體力,用盡了渾身之力,才算探出頭來。剛一探頭,卻看到飛艇頂上多了一架飛行機。

這飛行機斜斜插在飛艇上,並沒有把飛艇的蒙皮弄破,只是被繩索纏住了,飛行機上的兩個人正拔刀對著繩子亂砍。

原來是這樣……

老人心頭雪亮,已明白敵人用意。氣囊一旦被破壞,飛艇自然無法再浮在空中,但飛行機只要沒有損傷,仍然可在空中飛行。這兩人打的是這樣的主意,雖然是敵人,這老人也不禁有點讚嘆他們的膽略與武勇。

如果自己沒在飛艇頂上,只怕敵人計謀真會得逞。他們現在大概還不知道飛艇升空是靠內膽的浮力,但只要割開蒙皮,這秘密當即能夠發現。幸好那些繩索堅韌異常,那兩個風軍團的兵刃雖然鋒利,卻一時割不斷繩子。

即使死,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老人伸手到腰間解開了繩子。這繩子是系在飛艇的左邊的,現在他被甩到了右邊,長度已經只夠他剛攀到頂部。有繩子拴在身上,多少安全一些,方才將那架飛行機撞下,也幸虧身上綁著這根繩子才算逃得一命,但此時他已準備孤註一擲了。

風越來越大,雲層也越積越厚。那兩個風軍團士兵正專心砍著繩子,沒有註意到邊上有個老人正慢慢探出頭來。

※※※

蕭子彥的計劃如此大膽,以至於將飛行機撞到飛艇頂上時,湯維還以為飛行機壞掉了。但飛行機降落得十分平穩,便是降在平地也不過如此,只是機頭紮進繩圈中,被繩子纏得嚴嚴實實。

蕭子彥等飛艇一停下,但解開皮帶跳出來,道:“小湯,快出來!”

湯維心思極是靈敏,已明白蕭子彥的用意。他也解開皮帶出來,道:“蕭隊官,要是割破氣囊,我們怎麽回去?”

蕭子彥露齒一笑,道:“公子赴宴,不醉即飽;壯士臨陣,不死即傷。這些事,等以後再想吧。”

他一把抽出腰刀,伸手去割纏住飛行機的繩子。割破氣囊後,飛艇定會直線墜下,要是飛行機脫不出身來,那他們可得給飛艇陪葬了。湯維也不再多問,拔出腰刀來便砍。只是那繩子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制成,黑糊糊地極其堅韌,刀子下去,竟然砍之不入。蕭子彥道:“不要砍,用割!”

割開兩根,飛行機已是搖搖欲墜了。蕭子彥長吸一口氣,道:“你扶住飛行機,我要割這氣囊了。”

這時從下方忽然又傳來幾聲巨響,湯維探頭從一邊往下看,叫道:“他們在炸左輔堡了!”

飛艇現在已到了左輔堡上空,正在往下投擲炸雷。共和軍的炸雷似乎比帝國軍的威力更大,騰起的火焰也更高,蕭子彥喝道:“別管那些!”他舉刀猛地刺下。

飛艇的蒙皮極有韌性,但畢竟擋不住刀子,蕭子彥的腰刀在蒙皮上刺了一個孔,刀子直沒到柄。一刺穿,從中冒出一股熱氣,但飛艇並沒有象蕭子彥想的那樣掉下去。他吃了一驚,湯維也驚道:“怎麽會沒用?”

蕭子彥喝道:“我就不信毀不了你!”他雙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拖,刀子在蒙皮上劃出長長一道破口,登時塌了一塊,但飛艇仍然沒什麽影響。

這是怎麽回事?蕭子彥怔了怔,正想扒開這缺口看個究竟,猛覺身邊一股厲風撲過,只聽得湯維大聲叫道:“蕭隊官!”

有個老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掌正擊在湯維背心。湯維正扶著飛艇,根本沒有防備,被這老人一掌擊得直飛出去。這飛艇表面十分光滑,湯維失了平衡,哪裏還站得住,已滑了下去。

這一下摔下去,哪裏還有命在?蕭子彥也沒來得及多響,飛身過去,叫道:“抓住我!”

他出手極快,一把抓住了湯維的手腕。但湯維滑下去時勢頭太大,把蕭子彥也拖得在地上一滑。他的一腳猛地勾住一根繩子,咬牙道:“快用力!”

大敵在側,這般去救湯維實為不智之舉,但蕭子彥實在不忍眼睜睜看著湯維送命。他左手拉著湯維,右手極快地劃了個圈,五指一松,腰刀象一把風車般飛出去,直取那老人面門。

這是流華妖月斬中的飛星逐月。

老人一掌擊倒湯維,伸手撿起湯維的刀子,舉刀要砍,哪料到蕭子彥的刀會脫手飛出,竟然如此之快。若是他體力全盛之日,自然不足為懼,但此時他也已到油枯燈燼之時,只來得及側了側腰,蕭子彥的刀猛地砍中他的右半邊臉,刀鋒深深陷入肉中。老人疼得慘叫一聲,仰面倒去,兩手也胡亂抓著,正抓住了飛行機的尾翼。那飛行機原本就已經松動了,被那老人一拖,連人帶飛行機都滑了下去,消失在飛艇的另一邊。

蕭子彥眼看著那老人和飛行機一同摔下去,他手上還抓著湯維,心頭只覺一沈。

現在,他們和飛艇已經拴在一處了。

他猛地一用力,將湯維拎了起來。湯維死裏逃生,滿頭冷汗,雙腿發軟,爬上來時已無法再站立,一把抓住一根繩子,整個人趴在飛艇上,道:“蕭……蕭隊官,我們怎麽辦?”

下方又傳來一聲歡呼,卻是左輔堡被方才一輪轟炸炸得七零八落,共和軍已經攻入堡中。蕭子彥閉了閉眼,心頭一陣說不出的疼痛。他頓了頓,才睜開眼道:“弄破它!”

湯維默然無語。現在他們兩人都在飛艇頂上,飛行機卻隨那老人摔了下去,弄破飛艇後,他們勢必也要被活活摔死。湯維膽子也算大,但想想要被摔成肉泥,哪裏會不害怕的。他象被拎上岸的一尾魚般張嘴喘息了兩下,又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才道:“好,我身邊還有兩支箭。”

腰刀都已失了,他們身邊的武器只有這兩支箭。蕭子彥接過箭來,輕聲道:“小湯,對不住了,要你陪我送死。”

湯維只覺胸中大有豪情,笑道:“蕭隊官,別這麽說。人誰無死,為國捐軀,死得光榮!”只是他還站不起來,話雖說得豪氣幹雲,人卻仍然趴在飛艇上動彈不得。

蕭子彥苦笑了一下。光榮麽?也許活下來的人會這麽說自己,但死絕不會是光榮的。

邵將軍,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有點茫然地想著。

這時忽然有一道閃電從雲端劈空打下。這道閃電有如一片金箔剪成的草葉,距他們只有十幾丈之遙。飛艇因為剛擲下一批炸雷,上面的飛行機也滑了下去,又開始往上疾升,那道閃電簡直就是從他們身邊掠過的,蕭子彥鼻子裏也聞到一股異樣的臭味。

風暴要來了。

他默然想著。風暴如果早點來,飛艇大概也無法出發了,戰事必不會到現在這副樣子。可是多想已是無益,他猛地拉開方才用腰刀割開的破口,向裏看去。

裏面黑糊糊的什麽都看不清,只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卻又不是太燙。他不知道這飛艇的原理到底是什麽,也許,是加熱空氣麽?

這時又是一道閃電劃過,伴隨著隱隱的雷聲。這陣雷是方才那道閃電引起的,但著閃電光,蕭子彥終於看到裏面的情形。

十四

“鐘將軍!”汪榮見鐘禺谷仍是默然不語,急得五內俱焚,叫道:“鐘將軍,不管你與馬將軍有何過節,如今大敵當前,不能見死不救啊!”

鐘禺谷豎起雙眉,喝道:“大膽!”他年紀雖輕,但晉升極快,現在已官拜下將軍,身為東平城的主將,有誰敢對他這般無禮?斷喝之下,汪榮也退了一步,仍然擡著頭道:“鐘將軍,敵軍正在猛攻左輔堡。一旦左輔堡失守,城池還能守禦幾時?”

丟了輔弼二堡,東平城門戶大開。雖然不能說就此全無防禦之力,但防守時更加吃力卻也是事實。鐘禺谷面上陰晴不定,扭頭又看向左輔堡。在那兒,廝殺聲越來越響,馬耀先想必已在與他們進行白刃戰。但共和軍以絕對優勢的兵力,直到現在還拿不下左輔堡,看來馬耀先的戰力實不可輕視。自從風軍團出發,敵人的空中部隊也已不知去向,很可能已被風軍團擊破,如果馬上增援左輔堡,事情可能大有轉機……

他正想著到底是以少勝多,大破共和軍的功勞大,還是開城投降的功勞大,耳中忽然又傳來一聲巨響,夾雜著士兵們的驚呼。他吃了一驚,只道是共和軍又來轟炸了,但左輔堡仍然籠罩在一片廝殺聲中,還沒有陷落的跡象。他正懷疑方才是不是聽錯了,一個士兵驚惶失措地跑過來道:“鐘將軍,天橋被炸了!”

“什麽!”鐘禺谷和汪榮都吃了一驚。鐘禺谷此時才發現,方才還聳立在左邊城頭的天橋架子此時已不失去向。他喝道:“是什麽原因?”

那士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歇了歇才道:“是個內奸!鐘將軍,是個只有一只手的內奸!”

鐘禺谷心頭猛地一震。蕭子彥在早上曾說過,城中有共和軍的內奸,但許寒川並非一只手,看來,許寒川在城中的確還有幫手。他沈聲道:“帶上來!”

幾個士兵挾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走了過來。到了鐘禺谷近前,一個士兵猛地一推,喝道:“叛賊,快跪下!”但那人仍然直立不動,只是平視著鐘禺谷。那士兵痛恨他炸毀天橋,舉起手中長槍又要打去,鐘禺谷喝道:“住手!”

他走到這人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人的右手已失,上面只纏了塊紗布。他冷冷一笑,道:“我是帝國下將軍鐘禺谷,報上名來!”

這人面色白皙,身材瘦削,相貌也十分清秀,真沒想到會有如此氣慨,共和軍真個人才輩出啊。鐘禺谷自認是天份極高之人,但見到此人,不禁也有些心折。

這人道:“鐘將軍,久仰了。在下共和國參謀胡仲繼,見過鐘將軍。”

鐘禺谷盯著他雙眼,沈聲道:“共和軍中,如胡君之人有幾?”

胡仲繼微微一笑,道:“鐘將軍確是天下英傑。然古人有雲,識時務者為俊傑。”

鐘禺谷沒再說話,只是盯著胡仲繼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邊上“鏘”一聲,卻是汪榮已等不及了,拔出刀來吼道:“王八蛋!老子殺了你!”

汪榮刀法也無甚可觀,但這一刀用盡了渾身之力,胡仲繼卻只是穩穩站著,嘴角浮著一絲冷笑。汪榮盛怒之下出手,但見這胡仲繼沒半點懼意,心中也不禁佩服,暗道:“好一條漢子!”哪知他的刀還沒落下,一道金光閃過,自己的人頭卻直飛起來。

那是鐘禺谷抽出金刀來,一刀斬落了汪榮的首級。旁人大吃一驚,全都驚叫起來。鐘禺谷這一刀比汪榮的手法可高明多了,收刀還鞘,汪榮的屍身方才倒地,血已濺了胡仲繼一身,胡仲繼卻仍然微微笑著。

鐘禺谷用力一拍雉堞,喝道:“弟兄們,帝君昏庸無道,犯亂天紀,人神共憤,今日起,我鐘禺谷願投身共和,以應天命!”

他的話說得極是響亮,能聽到的卻只是周圍一些人。但聽到的人無不驚愕,一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主將臨陣投敵,雖非沒有先例,但鐘禺谷是帝國後起名將,以前也總說些粉身報國一類的話,現在突然說要投身共和,這個彎轉得也實在太過突然。一時間周圍鴉雀無聲,只聽得到左輔堡傳來的廝殺聲。

突然,鐘禺谷親兵隊中有個人喝道:“鐘禺谷,你這無恥小人賣國求榮,我絕不答應!”話音未落,那人挺槍沖了過來,直取鐘禺谷。鐘禺谷卻似早有預備,金刀又脫鞘而出,身子一側,讓過槍頭後金刀順著槍桿滑了過去。他的刀術極其高強,這一刀如電閃雷鳴,那人長槍尚未刺出,金刀已順著槍桿將他右手削去了三個手指。那人慘呼一聲,驚叫道:“鐘……”剛吐得一個字,鐘禺谷金刀一伸,一下割斷那個喉嚨。

鐘禺谷殺了這親兵,喝道:“共和國順天應命,以民為本,有誰執迷不悟的,以此為例!”他身周另一些親兵都應聲喝道:“以此為例!”

那親兵是鐘禺谷頗為親信的金槍班副統領,鐘禺谷殺他卻幹脆之極,那些心中還在猶豫的士兵也被驚得呆了,哪敢說個不字?人群中有人叫道:“我等聽從鐘將軍將令,願投共和軍!”聲音此起彼伏,越來越響,有些士兵雖然仍有點不服,在此時哪敢再說,也紛紛接口應和。聲音越來越響,一時間城上全是“願投共和軍”的呼聲了。

鐘禺谷臉色仍然不變,心中才放下了一塊石頭。他熟讀兵書,深知鳥無頭不飛之理,自己若投共和軍,定會有許多士兵不服,一旦有人出頭,事態必將不可收拾,只怕會裹脅士卒嘩變,因此讓一個親信故意公然反對。原先他也與那親信說好,故意出頭後自己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拿下,鎮住旁人,但鐘禺谷臨時想到若不殺人立威,只怕旁人不服,因此臨時變了主意。那親信身為金槍班副統領,槍術甚是高強,鐘禺谷單憑一柄金刀其實未必治得住他,但那人全沒料到鐘禺谷竟然會突然有殺人立威之意,措手不及之下,被鐘禺谷一刀斬殺。

鐘禺谷擦了擦刀上的血跡,喝道:“快將胡先生放了!”兩邊士兵哪敢不應,連忙上前解開胡仲繼身上繩索。此時城上已喊成一片,有些大嗓門甚至在痛罵帝君不仁,屠戮功臣,唯有共和軍才能讓天下太平,萬民安居樂業。嗓門大者多半語無倫次,但那些人卻說得熟溜之極,旁人聽了,覺得確是此理。

那是這胡仲繼安排好的攻心策啊。鐘禺谷心頭雪亮,卻也聲色不動。此時胡仲繼已被解開了繩索,到得他跟前,躬身一禮道:“鐘將軍仁義為懷,以萬民為重,真當世英雄。”

鐘禺谷淡淡道:“多謝胡先生為我指點迷津。許先生可好?”他早猜到這胡仲繼定是許寒川引來的。自己將許寒川軟禁在府中,沒想到胡仲繼仍然能到陣前,此人本領,當真可畏。

胡仲繼道:“多謝鐘將軍關心,許先生還在府中,並無大礙。”

鐘禺谷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喝道:“扯下帝國軍旗,換上白旗,收繳武器,大開城門!誰也不得抵抗!”他先前一直猶豫不決,現在這一連串命令又有了叱咤風雲之意。

這時左輔堡上突然發出一陣巨響,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城頭的士兵紛紛撲到雉堞前觀看。雖然現在城頭易幟,但他們片刻之前還都是帝國軍,無論如何都不能對左輔堡無動於衷。一個裨將鼓足勇氣過來道:“鐘將軍,是否……那讓告訴馬將軍,讓他投誠?”

鐘禺谷冷冷掃了他一眼,道:“馬將軍是帝國忠臣。”

那裨將嚅嚅道:“可是……可是……”

鐘禺谷道:“你也想為帝國盡忠麽?”

那裨將嚇了一大跳,慌忙跪下道:“末將不敢,末將多嘴。”他心中不住口地罵自己,馬耀先向來不服鐘禺谷,鐘禺谷也向來沒有大度的名聲,自己怎麽會如此不識好歹。站起來立在一邊,看得左輔堡上火光熊熊,從天下落下的炸雷一顆顆盡落在堡上,馬耀先一軍不住慘呼,他已不忍再看。

共和軍有如此利器,攻城的威力比風軍團大得多,也許獻城投降確是上策吧。他看得又是心驚又是慶幸,心中卻又刀絞般地疼痛,只不敢再多一句嘴了。

鐘禺谷看著喊聲漸漸稀疏下來的左輔堡,臉上仍然聲色不動,也不知到底想些什麽。胡仲繼撫了撫斷了的右手腕,走到他身後,輕聲道:“鐘將軍,還有一事,請鐘將軍務必上心。”

鐘禺谷回過頭道:“什麽事?”

“城中還有風軍團殘部,請鐘將軍千萬將這些人保護好,轉交我軍,大統制對風軍團極為重視。”

飛行機對共和軍來說是個秘密,其實對於風軍團以外的人來說同樣是個秘密。鐘禺谷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馬上點了點頭,道:“好吧……”哪知他還答應下來,邊上忽然有個將領急匆匆跑過來道:“鐘將軍,風軍團不從將令,不願放下武器!”

鐘禺谷皺了皺眉頭,看了胡仲繼一眼,胡仲繼也怔了怔。先前蕭子彥要出征,鐘禺谷便是想到了這一點,沒想到蕭子彥不在城上,風軍團居然依舊我行我素。他高聲喝道:“金槍班,銀槍班,跟我走!”

鐘禺谷最愛使槍,也為自己槍術自豪,因此他的親兵隊與旁人不同,全是使槍的,為金槍班和銀槍班各二十人,但他心中有個隱痛,當初在軍中練槍,先敗於楚帥,再敗於小王子,再怎麽練,總也逃不脫“軍中第三”的風評。金槍班副統領已為他一刀格斃,但這金槍班對他實是忠貞不二,仍然緊隨其後。胡仲繼正待跟上,肩頭忽然搭上一只手,他扭頭一看,卻是許寒川。

許寒川本已被鐘禺谷派兵軟禁,他是何等人物,自然知道鐘禺谷用意。先前胡仲繼要去炸毀天橋以定鐘禺谷之心,許寒川一直極為擔心他為弄巧成拙,等監視他住處的士兵全部撤離,許寒川心知鐘禺谷終於拿定主意要獻城了,這才放下心來,急急忙忙趕到城頭。一到城頭,便聽得有人稟報風軍團不遵將令,鐘禺谷率金槍班與銀槍班出發,胡仲繼也要跟去,他連忙拉住胡仲繼。胡仲繼見是他,低聲道:“許先生,風軍團仍然不肯投降……”

許寒川也低聲道:“你說過風軍團什麽事了吧?”

胡仲繼怔了怔,他聰明絕頂,馬上明白許寒川的意思。愕道:“我說錯了?”

許寒川點了點頭,嘆道:“算了,鐘將將心意已決,改不了了。”他跟隨鐘禺谷已有多年,知道鐘禺谷的心思。共和軍對風軍團如此看重,鐘禺谷絕不會讓風軍團搶了他的風頭的,此時已動了殺機。鐘禺谷這人年紀雖輕,但城府之深,手段之辣,實令人心生畏懼。現在他總算已經拿定主意要獻城,也只能放棄風軍團團了。

胡仲繼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嘆道:“是我害了他們!”風軍團雖是共和軍大敵,胡仲繼一只手也丟在風軍團的手上,心中卻實實敬佩風軍團的戰力,只盼望能將風軍團說降,哪知天下事真個不能兩全。

風軍團本來駐在城上,蕭子彥他們七架飛行機升空後,剩下的士兵都退回營中。待鐘禺谷趕到他們駐地,外面已經圍了不少東平城的守軍。這些守軍已經聽從鐘禺谷將令,將武器上繳,因此都赤手空拳的,圍在營外不敢入內。一見鐘禺谷率眾人過來,一個將領過來道:“鐘將軍,風軍團不聽命令!”

鐘禺谷沒有理他,站到風軍團營門口,金槍班與銀槍班八字排開。此時只有鐘禺谷的親兵隊還持武器,數十支黃白二色的長槍映著火把光,寒氣逼人。他高聲喝道:“風軍團中,現在誰軍銜最高?”

一個風軍團士兵提槍走到門口,道:“在下馮亦成,軍銜為伍長,見過鐘將軍。”

風軍團現在一共不過四十幾人,在此處的只有三十來個,而且連什長都走光了,現在大概也只有這個伍長軍銜最高。鐘禺谷哼了一聲,道:“軍令第三條,是什麽?”

那馮亦成昂然道:“鐘將軍,在下是帝國風軍團士兵,不知共和叛軍軍令!”

帝國軍的軍令第三條便是“軍中以軍銜為階,下不可違上,雖誤亦行。”鐘禺谷身為下將軍,當風軍團無直系長官時,他便可以向風軍團下令。但馮亦成說得不卑不亢,針鋒相對,已不承認鐘禺谷是長官了。

鐘禺谷哼了一聲,道:“不識時務,殺了!”

他只說得一句,金槍班中走出兩人,搶到門口,挺槍便向那馮亦成刺去。這馮亦成揮槍阻擋,但他槍術遠不及金槍班士兵,只走了兩招便已險象環生,只是死戰不退,那兩個金槍班士兵雖然大占上風,一時卻也攻不進去。

鐘禺谷喝道:“再上兩個!”

又有兩個金槍班士兵應聲上前。鐘禺谷對這支親兵隊極其看重,平時訓練極嚴,金槍班銀槍班的士兵槍術在軍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四槍齊出,那馮亦成哪裏還擋得住,雙肩登時中了兩槍,卻還是不退半步。他肩頭受了重傷,已無多少力量,只是那四個金槍班士兵為他氣勢震憾,出手不免緩了。猛聽得鐘禺谷喝道:“我數到三,若再不攻破,一律殺了!”

那些親兵知道鐘禺谷下令絕無更改,手中槍一緊,四支金槍齊齊刺出,幾乎同時紮進馮亦成前胸。馮亦成慘呼一聲,仰天摔倒在地,嘶聲叫道:“點火!”

金槍班與銀槍班正待沖進去,忽然耳前一亮,轟然一聲,風軍團營頂的屋頂也飛了起來。這聲音之大,靠得近的耳朵裏都震出血來,鐘禺谷措手不及,也被震得摔倒在地。邊上兩個親兵扶起他,叫道:“鐘將軍,怎麽樣了?”

鐘禺谷站起來,看著風軍團的駐地。裏面火光熊熊,煙焰沖天,大概是有人引爆了炸雷。鐘禺谷耳朵裏雖然還是嗡嗡作響,心中卻是一寬,知道飛行機不被炸毀,也被燒毀,正中下懷。他喝道:“金槍班與銀槍班退後,不要冒險!”

金槍班與銀槍班本要冒火沖進去搶救,聽得鐘禺谷此令,幾個士兵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心道:“鐘將軍真是受兵如子。”卻見鐘禺谷直直站在門口,向著營中行了一個帝國軍的軍禮,臉上仍是聲色不動。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又傳來一聲焦雷。此時左輔堡中終於被炸得偃旗息鼓,共和軍也終於攻破這個堅固的堡壘。攻城的前鋒見東平城城門大開,城頭掛出白旗,知道勝利已然到來。他們雖也知道兵力占優,卻根本沒料到勝利來得如此輕易,僅僅一戰,便將這個名列帝國十二名城之一的東平城攻拔,損失也微乎其微,不由得欣喜若狂,紛紛歡呼起來。六萬多條嗓子同時歡呼,真個是山搖地動,便是雷轟電閃也似微不足道了。

十五

裏面居然還有一個皮制的橢球,只是比外面要小一點。蕭子彥輕身一躍起,一下跳到了上面,只覺腳底熱騰騰的,比外面要硬實許多。

看來,這飛艇能夠升空,靠的便是這個內膽。蕭子彥抿起嘴,將幾支箭並攏了,深吸一口氣。

現在只消手一動,這飛艇多半就要墜落,只是想好的退路卻未必能行。如果飛艇落下的速度太快,飛行機多半也會被帶著落下去,仍是個同歸於盡。他本已決心不惜一切也要將這飛艇破壞,但事到臨頭,還是有點猶豫。

這時湯維的頭從破口處露出來,叫道:“蕭隊官,你怎麽樣?”蕭子彥正要回答,耳邊卻又響起一聲悶雷。飛艇內部中空,虛能納聲,這雷聲比外面更響了許多,便如有形有質,將他震得氣息一窒,也說不出話來。他伸手招了招,湯維也看到了,叫道:“蕭隊官,現在風更大了,快點!”

此時飛艇因為將炸雷都拋了下去,又在不斷上升,頂端重又沒入雲層。蕭子彥長籲一口氣,不再多想什麽,將幾支箭合手攏在掌心,猛地一掌打下。他用力極重,那些箭一沒入內膽中,他更待抽出來再紮幾下,哪知手中忽然一熱,那幾支箭被裏面的熱氣一頂,竟如強弓硬弩射出,將他指縫也擦得生疼,箭紮出的破口隨之發出尖利的嘯鳴。

可是飛艇卻沒有下降,只是猛地側了過來。蕭子彥立足不穩,一個踉蹌,登時摔倒。變起突然,蕭子彥心中卻不慌張,腳尖一勾,已勾住了內膽上的繩子,伸出左手抓住一根繩子,正待爬上來,誰知飛艇忽然一震,如疾矢一般直沖出去。蕭子彥只覺手臂一疼,心道:“出什麽事了?”頭卻不知撞到了哪裏,劇疼之下,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子彥才醒過來。一睜眼,眼前卻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身周罡風如刀,一陣陣尖嘯,身子如趴在火堆上。

眼睛瞎了麽?他想著,卻不知為什麽沒什麽懼意。自從當了兵,他便知道遲早便有這一天,只是死後居然會是這個樣子的,倒也沒想到。也不覺得有多少痛苦,身下軟軟的,象躺在一張不太平的床上,只是這張床東倒西歪,倒象是浮在水面上一般,還熱騰騰的。

難道這是鬼必經的烈火地獄麽?他想著,只是這烈火城獄也並不很熱,他根本感不到什麽痛苦。

“蕭隊官!”

耳邊突然響起了湯維的聲音,直到此時,意識才漸漸回到蕭子彥身上。他揉了揉眼睛,剛想站起來,湯維一把扶住他道:“不要動,當心!快抓住繩子!”

蕭子彥道:“這是哪兒?”

“還在飛艇上。”

蕭子彥吃了一驚,道:“飛艇沒有墜下?那左輔堡怎麽麽樣了?”

湯維頓了頓,道:“我也不知最終戰果如何,可是,多半陷落了。”

蕭子彥心頭一痛,不由得咳嗽起來。風軍團此番冒險出擊,全軍覆沒,最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