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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旭日東升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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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亮,離得不是太遠,飛艇艙中也被映得一白。一見到這亮光,曾望谷心頭不禁一寒,登時明白了端倪,還沒說出口,那老人已叫道:“是風軍團的轟天雷!”

這正是轟天雷。雖然是在飛艇下方百餘尺的地方炸開的,對飛艇沒什麽威脅,可是這老人心中也不禁一寒。風軍團居然這麽快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並且已經到了飛艇上方,當真非同尋常。

“還是有點輕敵了。”老人輕聲嘟囔了一句。風軍團來得如此之快,當真未曾料到,但事已至此,後悔也已來不及。他站起身除下外套,緊了緊腰帶,道:“曾隊長,此間你多多費心。”

曾望谷吃了一驚,道:“木老,你要去哪裏?”

老人看了看頭頂,道:“風軍團一擊不中,定會再來第二次,我想,這回他們一定會在炸雷上安上倒鉤。”

曾望谷皺起了眉頭。如果真如這老人所言,炸雷上裝上倒鉤,那實在就是大事去矣。她擡起頭,道:“木老,你要到上面去?”

老人已將腰帶束好,伸手拿起邊上一根繩索。這繩索上已經裝好了鉤子,他把鉤子勾在腰帶上,微微一笑,道:“讓風軍團看看,老朽雖然老邁,還有幾分用處。”

※※※

“你要做什麽?”此時操縱飛行機十分困難,蕭子彥也不敢回頭。湯維正在裝轟天雷的繩套上系上幾支手弩的弩箭,道:“給轟天雷裝個倒鉤。”

不錯,這確是個好辦法。蕭子彥心中一喜,道:“好辦法!你快點弄,弄好了我馬上飛過去。”

湯維的手很是靈便,雖然在飛行機上風很大,他還是將幾支弩箭縛到了轟天雷上。他道:“好了,蕭隊官。”

蕭子彥正待將飛行機掉頭,這時從身下的雲層中突然又沖出兩架飛行機來,那是倪興武與嚴平所駕駛的飛行機,他們的技術沒有蕭子彥與洪勝東那樣高超,但努力之下,終於也趕到了。

見到那兩架飛行機,蕭子彥心中一寬。單槍匹馬要對付飛艇,他心中實在沒底,但現在同伴趕到,勝機大增。雖然在空中喊話他們也聽不到,他將飛行機的機頭拉起,繞了個大圈,伸手在空中打了個手勢,示意讓他們跟上。

此時飛艇已下降了許多,幾乎看不到了,若不是蕭子彥已記住方位,只怕倪興武和嚴平兩人發現不了。現在將轟天雷擲下去,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擊中飛艇。湯維手裏抓著那個綁上弩箭的轟天雷,緊緊盯著那塊地方,等飛行機掠過,他手臂一揚,用力將轟天雷擲了出去。雖然他想了這個主意,但實在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轟天雷破空墜落,沒入雲中,蕭子彥的飛行機卻隨之一沈,也向下落去。雲層上方氣流實在太亂,他一直在勉強支撐,到了現在,卻也沒辦法再保持平衡了。幸好他操縱飛行機的手法純熟之極,飛行機雖然斜行向下,卻仍然平平穩穩,眨眼間已沖入雲層中。他也不知方才那個轟天雷能否掛在飛艇上,心中忐忑不安。飛行機只能攜帶兩顆轟天雷,現在兩顆都已扔出去了,有沒有用卻只有天知道。

飛行機急速下降,雲層也越來越濃,耳邊的風聲直如號角一般尖嘯。飛行機這般下行時不能強行轉向,否則鉚釘和機翼盡會斷裂。下蕭子彥慢慢地把機頭扳上來,一點點把飛行機的下墜之勢減緩。但這麽做太過困難,等他終於將飛行機拉平時,已經快到雲層下沿了。透過稀疏的雲氣,看得到下方還在鏖戰,一道道火柱沖天而起。

右弼堡已然陷落,但左輔堡還在帝國軍手中。馬耀先老於行伍,攻防得法,共和軍這個苦頭看來吃得不少。雖然現在仍然未能破掉飛艇,但有風軍團在空中纏鬥,左輔堡不必擔心飛艇從空中轟擊,士氣大增,登時又成了個纏鬥之勢。

現在仍然該向上麽?他擡起頭。現在倒是下方更明亮一些,往上看什麽都看不到。他定了定神,正待將飛行機的機頭拉起來,忽然從身下傳來一聲巨響,空中象炸開一朵碩大無朋的煙花,硝煙也四散。

是轟天雷!蕭子彥心中卻是一沈。這顆轟天雷是在他下方炸開的,顯然沒能炸到飛艇,看來湯維想的辦法也沒能奏效。現在身邊已經沒有轟天雷了,只能希望倪興武與嚴平他們能夠成功。

※※※

第一顆是在雲層中炸開的,下面的人看不到,但這顆轟天雷在半天裏炸開,使得戰場裏的人都怔了怔,擡頭望去。

轟天雷在空中炸成萬千點,流光溢彩,華麗非常,所有人都看著天空,一時間廝殺聲也靜了下來。

一定是風軍團攻擊得手了!馬耀先抹了把頭上的汗水,舉起手中長槍,嘶聲道:“弟兄們,風軍團已經把敵人的怪物擊毀了,這回就全看我們了!”

他喊得很是響亮,左輔堡上的士卒都發出了一聲歡呼。右弼堡遭到從空中而來的轟擊而覆滅,左輔堡的士兵們都看在眼裏,便是再膽大的人都有點心悸。從空中轟擊,這一手是風軍團的絕招,沒想到共和軍居然也有,而且擲下的炸雷比風軍團擲下時要密集得多,那時人人自危,覺得已不可能再守下去了。此時見到空中炸開的轟天雷,又聽得馬耀先的歡呼,一個個都應聲呼喝,士氣為之大振。共和軍攻勢雖強,一時間也被壓了下去。

左輔堡的神龍炮現在仍然火燙,無法填藥施放,共和軍趁這個機會已經擁上堡來。馬耀先搶步上前,一槍刺死了一個已搶到堡上的共和軍,在雉堞邊,橫槍看去。

共和軍黑壓壓的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馬耀先一直身先士卒,只顧著對付沖到跟前的敵軍士兵,現在才算看到了共和軍全軍。見此情景,他心中一寒,暗道:“方若水這人,難道把主力都遣來攻打左輔右弼二堡了?”

雖然眼下共和軍仍然攻不破左輔堡,但馬耀先也知道,左輔右弼二堡與東平城實是唇齒相依,缺一不可。現在右弼堡已破,左輔堡士氣雖盛,但如果得不到東平城的增援,肯定已經守不了多時。他看了看一邊圍著兩門神龍炮的炮手,喝道:“神龍炮怎麽樣,能再施放麽?”

那幾個炮手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道:“稟馬將軍,還得過一陣,只是……”他說話吞吞吐吐,也不知到底要說些什麽。馬耀先罵道:“什麽時候了,有屁快放!”被他罵了一句,那炮手才道:“稟將軍,只是火藥已經不夠了。”

因為有天橋運送,左輔堡儲備的彈藥並不甚多。馬耀先皺了皺眉,道:“不夠了?沒有向城裏要麽?”

那炮手又遲疑了一下才道:“要過了,不知為什麽,城裏一直沒送來。”

馬耀先只覺耳根都熱了起來。東平城的火藥儲備極多,足夠使用的,城中為何不送過來?他也不去多想,喝道:“定是你們沒說清楚。汪榮!快過來!”

一個身材瘦小靈便的士兵過來道:“馬將軍,有何吩咐?”這汪榮是左輔堡的傳令兵,因為那天橋上若要輸送人員,自是越矮小越方便。

“去向鐘將軍告急,要他火速送彈藥來!”剛一說完,又小聲道:“還有,跟鐘將軍說,趁現在事猶可為,馬上開城決戰!”

現在上上之策,就是趁軍心仍然可用,孤註一擲,開城與敵軍決戰。共和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破了右弼堡,開始進攻時的銳氣卻已經消減了不少。現在左輔堡猶在,風軍團又剛剛得心,帝國軍士氣大振,趁勢沖鋒,取勝的機會依然很大。馬耀先原先覺得鐘禺谷怯戰,心中實有點看不起這個主將,但現在卻覺得說不定還是鐘禺谷的說的更對。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迎頭而上了。馬耀先有這個主意,實在已是對堅守左輔堡已沒多少信心。

汪榮行了個軍禮,道:“遵命!”他身材雖然矮小,卻極是靈便,三步兩縱便到了天橋邊。天橋只是一根鋼索,下面是幾只吊籃,主要用於運送火藥炸雷之類,運人的話,實是極不方便。但事急從權,也只能用一用。汪榮進了一個吊籃,道:“快絞!”下面幾個士兵扳動絞車,將汪榮送到東平城中。

看著暮色中天橋上那個吊籃的剪影,馬耀先突然又感到一絲欣慰。雖然共和軍兵力遠遠超過東平城守軍,也不至於象許寒川所言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敵軍確實並不是最精銳的這團。戰鬥至此,雖然帝國軍失了右弼堡,但共和軍損耗的兵力只怕更多。

現在,是最後一戰了。城中的帝國軍的精銳之師以逸待勞,開城迎擊,未始不能以少破眾。馬耀先久經行伍,戰事經歷了也不少,以前總是擔任輔助攻擊之責,獨當一面,這還是第一次。此戰若能大破共和軍,那他馬耀先的名頭恐怕也將一雷天下響,縱然比不上四相軍團指揮官,只怕也能與鐘禺谷不相上下了。

他越想越是興奮,將長槍重重往地上一擊,高聲喝道:“弟兄們,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立功就在今日了!”說罷,又沖到雉堞邊,與幾個沖上來的共和軍交戰。

那吊籃一到東平城頭,還沒停穩,汪榮一按籃框跳了出來。幾個帝國軍士兵迎上來道:“兄弟,你們那兒怎麽樣了?”汪榮也沒功夫回答,只是叫道:“我要見鐘將軍!快帶我去見鐘將軍!”

一個士兵領著他向城頭跑去。汪榮心中太急,跑得急急忙忙,差點摔了一跤,卻見鐘禺谷身披戰袍,正扶著雉堞觀戰,他搶上前去,跪倒在地道:“鐘將軍,小人馬將軍麾下汪榮,見過將軍。”說得也太急,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鐘禺谷回過頭來,冷冷看了他一眼,喝道:“馬耀先現在戰勢如何?”

汪榮一見鐘禺谷的表情,心中忽地一震,暗道:“鐘將軍在想什麽?他怎麽好象與己無關一般?”只是事態緊急,他也不多想,大聲道:“馬將軍力戰之下,擊退叛軍五輪進攻。現在堡中眾志成城,士氣高昂,但火藥炸雷快要告竭,請鐘將軍補充!”

鐘禺谷中眼神游移不定,也不知是震驚還是欣慰。馬耀先竟然能支撐到現在,也當真令他有點吃驚。敵軍主將乃是七天將之一的方若水,許寒川說過,此人與共和軍大帥丁亨利並稱為七天將,是共和軍的勇將。鐘禺谷心高氣傲,平生也只對楚帥有幾分佩服,但他也知道輕敵為致敗之因,縱然看不起敵將,也不能妄自尊大,何況方若水兵力有六萬之多,即使此戰能擊退敵軍,東平城的損失也將大到無以覆加。

戰事如一博,兵力就是籌碼。其實不僅僅是戰爭,從小時候起,鐘禺谷就把一切都看成是賭博。賭博沒有不輸的道理,但是會賭的人知道什麽時候該收手。

現在眾寡不敵,對手的實力要遠遠強過自己,這時候的上上之策不是硬拼,而是利用手中的籌碼,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那就是這一場豪賭的勝機。因此當許寒川向自己提議獻城投降時,自己當即首肯,可是也對許寒川有了幾分忌憚。

這個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許寒川說出他的主意時,看著這人莫測高深的笑容,鐘禺谷感到一絲懼意。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馬上除掉許寒川。可是,如果當場除掉他,只怕也就斷了獻城投降這條路了。他想了許久,覺得獻城實是上上之策。既然帝國已是日薄西山,又何必為這個腐朽的皇朝陪葬?他鐘禺谷是識時務者,是豪賭中永遠的勝者,豈能因小失大。何況,許寒川以為看透自己的心思時,可自己的心思又豈能為許寒川所料?

方若水這一戰啃上了硬骨頭,定不敢再小看帝國軍,這樣自己若獻城的話這籌碼無形中又重了三分。而如果共和軍攻不破輔弼二堡,反而一戰敗退,那自己作為東平主將,為帝國就立下了一件奇功。進退皆游刃有餘,這條左右逢源之計使得當真了得,他幾乎要佩服自己了。只是戰事瞬息萬變,當共和軍從空中轟擊右弼堡,他覺得輔弼二堡轉瞬間便將失守,已是做好了獻城的準備,沒想到風軍團一出動,共和軍的空中部隊便不知去向,方若水至今仍然攻不下左輔堡,倒是讓他為難之極。

共和軍沒許寒川說的那麽強,帝國軍也沒有自己預料的那麽弱,雖然共和軍兵多,勝負之數仍然未可知,方若水一定也在焦躁不安吧。雖然這樣想著,可是鐘禺谷發現,自己盡管努力想要鎮定,心緒卻如風濤起伏,片刻不能平靜。

自己與方若水一般,一樣在焦躁不安啊。他摸著腰間金刀的刀柄,有些自嘲地想著。汪榮卻不知鐘禺谷此時在想什麽,半晌見他沒答話,已是心急如焚,又道:“鐘將軍,馬將軍告急,請鐘將軍盡快增援!”

十二

“曾隊長,方將軍發信號要求我們盡快解決左輔堡!”

小齊在前方突然大聲道。曾望谷皺眉了眉頭,道:“知道了。”

方若水準是在地面上遭遇挫折了。帝國雖然腐朽墮落,但軍隊戰鬥力卻依然不可小看。她想起出發時,方若水信誓旦旦,說什麽“我軍正義之師,兵鋒所指,所當無不披靡”之類的話來了。方將軍還是輕敵了啊,帝國軍絕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在剛結束的與蛇人之戰中,帝國軍一直擔任抗擊蛇人的主力,帝國軍士兵也都已身經百戰,即使東平城守軍並不是帝國軍中最為精銳的四相軍團,一樣不容易對付。

她看著下方。現在飛艇已降到了雲層底部,正轉向左輔堡上空。木老到了飛艇頂上還沒下來,而方才又有一顆轟天雷從上面落下來,可能就是被木老擲開的。

不愧為當年五羊城的望海三皓之一。曾望谷暗自讚嘆。她看了看下方,道:“轉向左輔堡!”

上方有木老應付,不用再擔心風軍團的炸雷,現在也可以一心對付左輔堡了。她一聲令下,幾個飛艇隊士卒當即扳動機括,飛行機開始轉向,朝著左輔堡飛去。

此時那老人卻沒有曾望谷想得那麽瀟灑。他的須發都已被露水打濕,勉強站在飛艇頂上。這飛艇是用軟皮磨光後再用羊腸線縫起,上面還上過一層黑油,既不透風也不透水,但此時沾上了一層水後卻光滑之極,幸好上面還蒙著一個繩網,否則恐怕連站都站不上。

方才從上方擲下一顆炸雷,這炸雷上綁上了許多短箭,正紮在飛艇頂上,幸虧被他及時擲去。此時他腳尖鉤在繩網上,全神貫註看著上方。在雲層中,能看到的只有丈許遠,再遠便看不清了,若是再擲下一顆炸雷來,他也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發現。

風軍團真名不虛傳,應對得當。如果風軍團全軍在此,飛艇真個如俎上魚肉,幸好只剩了三架了。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右手握住腰間短刀。

共和軍後起人才大為不弱,自己這個老頭子也不要輸給他們了。他抹了抹額頭,額上汗水和露水都混在一起。周圍雖然極是寒冷,但他額上仍然冷汗直冒。

風軍團攜帶的炸雷不多,頂多也就是兩到三個,那三架飛行機中有一架多半已經擲完,沒有多大威脅,另兩架卻還沒動過,要防的就是這兩架了。

他將腳尖勾住了繩子,忽然伏下身來,貼著飛艇蒙皮聽了聽。虛能納聲,這飛艇又是中空的,周圍極細微的聲響都能從中聽到。他年紀雖則老邁,依然耳聰目明,已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破空之聲。

那是飛行機在雲層中穿行的聲音。飛艇在雲層中一起一落,另兩架飛行機沒能發現,已是錯過路程,現在他們一定又追上來了。老人將腰間的繩子又拉了拉,冷冷一笑。

風軍團,等著吧。

他圓睜雙目,緊盯著上方。現在的風軍團已在飛艇上方了,但他們唯一的攻擊手段也只有擲擲炸雷。有自己在飛艇頂上看著,即使風軍團又在炸雷上綁些箭矢,同樣勞而無功。

他正想著,眉頭忽地一皺。頭頂上的一片雲層突然出現異樣,不住攪動,形成了一個漩渦。老人擡起頭,已是如臨大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頭頂上赫然出現兩架飛行機。

那兩架飛行機正是倪興武和嚴平。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沖出雲層追上了蕭子彥,但蕭子彥擲下炸雷後已不能保持高度,一墜而下,他們兩人倒是惶惑不安。看看方才蕭子彥投擲轟天雷的地方,雲層有些波動,也沒有什麽異樣,他們盤旋了兩圈仍然不見飛艇蹤跡,才猛然間省得那飛艇定是又降低高度了。飛行機十分靈活,可是飛艇以不變應萬變,在雲層中一升一降,居然讓風軍團摸不著影蹤,他兩人也是風軍團的老兵,大感面子受損,當即又降下來追蹤。雲層中雖然看不清周圍情形,但飛艇實在太大,倪興武與嚴平兩人又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雲層稍有變化便能覺察,追蹤而至,竟是不差分毫。

倪興武的飛行機沖在前面。在雲層中飛行十分困難,他睜大了眼睛拼命盯著前方,突然發現下面的雲層顏色有異,才警覺那正是飛艇。他興奮異常,高聲叫道:“老嚴!他們在下面!”

飛行機下降得極快,他用力一扳機頭,飛行機一下擡了起來,正要掠起,身後的副手忽然驚叫道:“上面有人!”

有人?倪興武大吃一驚。他根本沒想到在飛艇頂上居然也會有人,這飛艇到底是什麽構造?自從加入風軍團以來,他一直為這飛行機自豪。從古自今,從來還沒有這等奇特的戰具,只有傳說中遠古的神人才能在空中自由來去,甚至能造出大船,直達日月星辰。沒想到,共和軍居然也有了這種能在空中飛行的戰具,而且如此奇特,看來共和軍中當真有也有少能人。

他定睛看去,只見飛艇上真的站著一個人。這人身材矮小,又是一身黑衣,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他正待把飛行機再拉得平一些,哪知手剛一用力,耳中卻聽得“喀”一聲響。

這聲音不響,但他嚇得冒出一身冷汗,飛行機也已不聽使喚。這是機括斷裂的聲音,飛行機飛到現在也沒什麽異常,居然在這節骨眼上會出問題。他還沒回過神來,飛行機猛地一震,已是直直掉落。

完了!倪興武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但風軍團的士兵都是精挑細選,個個都非庸手,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百忙中,他回頭喝道:“阿傑,快跳出去!”

那副手阿傑還沒回過神來,倪興武已解開束腰皮帶,從飛行機中一躍而出。如果呆在飛行機裏,那是必死無疑,現在只有死裏求生,既然那共和軍能站在飛艇頂上,那自己肯定也能。如果能將飛艇奪下,那這場戰役帝國軍已是勝定了。

他動作極快,那阿傑卻沒有他這麽快,聽得倪興武的叫喊,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心道:“倪什長想什麽?”身體卻猛地一沈,才明白飛行機出了故障。他也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去解開皮帶,但手忙腳亂之下,一時間哪裏解得開,看看外面雲霧繚繞,也實在不敢往外跳。

老人正盯著那兩架飛行機,防著從飛行機上扔下炸雷,哪知道那架飛行機忽然打了個轉,有個人從飛行機上跳了出來。他也嚇了一大跳,心道:“風軍團都是瘋子麽?”現在離地一千多尺,人摔下去定是一灘肉泥,這老人第一次坐飛艇升上天空時看看下空也不由得心悸,可那風軍團士兵居然毫不猶豫跳出飛行機來,這份勇氣便令人驚駭。眼見那人要跳到飛艇上,他一把抽出腰刀,猛地沖上前去。

倪興武人在半空中,仍然盯著那架已經損壞的飛行機。阿傑到現在還沒跳出來,飛行機馬上要出了飛艇的範圍了,那時豈不是只有活活摔死?倪興武人還未落到實處,忍不住大聲叫道:“阿傑,別怕,快跳啊!”但那阿傑膽戰心驚,雖然已解開了皮帶,卻猶豫了一下。飛行機速度極快,只怔得一怔,已經斜斜落入雲中,他只來得慘叫一聲,便已看不清了。

倪興武此時才落下地來,還沒來得及傷心,眼前忽然刀光一閃,有個蒼老的聲音喝道:“去死吧!”

刀光來得極快,倪興武心知已逃不了,只來得及一低頭,刀鋒擦著皮膚掠過,割落了額前一縷頭發。他本就沒站穩,閃過這一刀,腳下一滑,人已摔倒在地,心中卻在慶幸這一跤摔得及時。他伸手抓住一根繩索,正待借力站起,拔刀還擊,眼前卻是一黑,那老人一刀走空,刀勢卻順流而下,一刀正割在倪興武臉上。這一刀極是陰毒,劃過倪興武雙眼,竟將他兩只眼睛同時割瞎。倪興武疼得慘呼一聲,拔刀還擊,但他眼既瞎了,腰刀也只是亂揮而已,剛一揮動,手臂又是一疼,竟是被那老人一刀截斷手臂,半截斷臂連同腰刀一起飛了出去。慘叫聲中,倪興武另一只手也松開了拉著的繩索,人登時從飛艇上滑了下去。

那老人斬殺了倪興武,饒是他老當益壯,亦是大大呼了兩口氣。雲層中呼吸甚是困難,若是平地上他體力不輸少年,但在這站都站不穩的飛艇頂上,他這般飛身殺人實是耗力極多。他平平了氣息,擡頭看去,卻見雲中另一架飛行機正在飛過來。

要是那架飛行機上的人再這樣孤註一擲,亡命攻擊,只怕自己也頂不住了。老人此時也有了懼意,面上卻仍是鎮定如常。風越來越大,他卻仍然直直站著,須發被風吹得飄揚,直如鬼魅。

嚴平那架飛行機本與倪興武同時下來,但他離這飛艇還有一段距離。他操縱飛行機的技術較倪興武又稍遜一分,雲中風大得異乎尋常,本待與倪興武同時攻擊,卻被一陣風吹得失了平穩,差點便掉下去。待他重新將飛行機拉平,倪興武已被格斃。

難道對付不了這飛艇麽?嚴平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此時卻也惘然若失。飛行機對付飛艇,平生還是第一次。七架飛行機升空,三架新手駕駛的多半到不了這個高度,到了這地方的四架中又已折了兩架,技術最好的蕭子彥那一架卻也不知去向。

也許該舍身撞擊?這念頭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本來就是九死一生,如果擊不落飛艇,即使逃生回去,也難以面對地面的弟兄。他也知道,如果一開始就存同歸於盡之心,這飛艇只怕早就被攻破了。這主意在上天時他就想到,別人也未必就不知道,只是真正有勇氣做的人太少了。

一定要有人做,這是最後的希望了。他咬咬牙,喝道:“小朱,今天我們把命交待在這裏吧。”

那副手本也在盯著下方的飛艇,忽然聽得嚴平這麽說,嚇了一跳,道:“嚴長官,你說什麽?”

嚴平將飛行機轉了個圈,對準了飛艇,喝道:“把轟天雷的引火帽拔了,就放在飛行機裏!”

小朱驚道:“什麽?”

“同歸於盡!”

小朱嚇得魂飛魄散,尖聲叫道:“不要啊!嚴長官,我們再想個好辦法吧,不要這麽做!”

嚴平怒道:“閉嘴!”他調好方向,猛地向飛艇沖去,身後小朱已說不出話來,只是尖聲大叫,聲音已帶哭腔。

老人調勻了呼吸,盯著剩下的那架飛行機。

不知他們又要想出什麽主意來。他只覺一顆心臟都似乎要跳出喉嚨,在這一千多尺的高空與人交手,是平生所未有的經驗。將方才那個亡命攻擊的風軍團士兵擊斃,他信心已是大增。現在他已有些習慣在飛艇上行動,何況身上還呆著一根繩子,就算摔下去也仍然可以爬起來,那些風軍團士兵即使再次亡命跳上來,他也有信心將其擊斃。

風越來越大,周圍的雲團此起彼伏,真如大海上一葉小舟。老人深深呼了口氣,身體蹲著。風太大了,不這樣只怕難以保持身體平衡。現在還剩最後一架飛行機,把這架解決掉,便無後顧之憂,可以一舉擊破左輔堡了。他剛定了定神,猛然間睜大了眼。

那艘飛行機直直向飛艇沖了過來!

他們是要同歸於盡了!老人一想明白這點,只覺腦子裏“嗡”地一下,頭也大一圈。他想過七八種風軍團可能的攻擊方法,也想到過敵人萬一要同歸於盡該怎麽辦,可眼前敵人真個用上這最後一招,他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在空中相撞,飛行機雖然不算太大,卻也非人力所能抵擋。他重重一咬牙,喝道:“好漢子!”

遙遠的少年時的熱血,似乎又在血管中流淌。老人蹲下身,一手按在飛艇的蒙皮上。蒙皮隨著風不住起伏,他已將呼吸也調整得起起伏的頻率一致。飛艇的蒙皮本就是用鞣制得很好的牛羊皮制成,彈性韌性都很強,現在他整個身體便如搭在弦上的一支利箭,隨時都可射出。

風軍團能這般不顧一切地進攻,自己一個老者還怕得什麽?一瞬間少年時的理想與抱負又湧上心頭。在那久遠的日子裏,他也曾經是個熱血少年,也曾想過要建功立業,為萬世開太平。這個理想直到現在才可能成為現實,也許,今天,也到了自己犧牲的時候的。

來吧。他的左手緊緊抓住繩索,右手的腰刀後手握著舉到胸前。風軍團既然敢同歸於盡,那自己也能!

小朱還在亂叫,嚴平卻似充耳不聞,緊盯著飛艇。雲氣彌漫,風大得似乎要把人撕成碎片,他已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拼命把握著方向。風實在太大了,雲層翻飛如奔馬,稍不當心就會被風吹得偏向一方。他也知道自己一股作氣時能這麽做,一旦心平靜下來,多半便沒了勇氣。

十丈,五丈,四丈,三丈……

飛艇在眼中的輪廓越來越大,他大吼道:“小朱,給我轟天雷!”

小朱已經嚇得幾乎瘋了,但嚴平一聲怒喝,他下意識地一個轟天雷遞給他。嚴平一手接過,手腕一翻,轟天雷夾到腋下,伸手拔掉了引火帽。引線是套在一根貼著轟天雷表面的細管中的,並不怕風,“滋滋”的燃燒聲卻出乎意料地響。小朱一聽到這聲音,已經嚇得呆住了,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嚴平也不禁閉住了眼。

還有多久?飛行機雖然快如閃電,他卻仍然嫌太慢了點。他已有必死之心,可是當死就在眼前時,他還是覺得害怕。

英雄真不是那麽好當的。他苦笑了一下,又將腋下的轟天雷夾得緊一些。

當飛行機距飛艇已不到兩丈時,老人突然一躍而起,猛地撲向直沖而來的飛行機。飛艇的蒙皮彈性很強,這老人身體本就極其靈活,這一躍直如利箭,猛地撞在直沖而來的飛行機上。

十三

“曾隊長,下方又有一架飛行機上來了!”

曾望谷也已看到了這架飛行機。她坐在座位上,道:“不必管他,向方將軍發信號,我們立刻攻擊左輔堡。”

方才有一架飛行機墜落,她也看到了。她知道這老人武功策略皆有過人之處,有他居上策應,已無後顧之憂,現在最大的問題倒是方若水一方。方若水至今仍然未能攻下左輔堡,恐怕有些焦躁不安了。她自負箭術無雙,可此番還沒能射中一個,這一架飛行機就算趕到,亦是孤掌難鳴,何況這般上來正可以讓他們嘗嘗破空弩的滋味。

這架飛行機正是蕭子彥的。蕭子彥扔下的兩顆轟天雷寸功未建,也知道已沒什麽攻擊手段了,但這般退回去卻心有不甘,還是升上來看看究竟。

此時飛艇的吊艙已經降到了雲層以下,頂部還在雲層中。方向則轉向左輔堡一方,看樣子又要動手了。蕭子彥心急如焚,手中握著機括,心中卻是一片茫然。湯維在他身後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這個隊官一上天空,便如換了個人,現在也大有瘋狂之意。他還是第一次實戰,便親眼看到洪勝東與倪興武他們墜機身亡。這些方才還有說有笑的同袍轉瞬間便丟了性命,他簡直懷疑這會不會是真的。

飛行機打了個盤旋,此時已與飛艇處在同一高度。湯維已見過從飛艇中射出箭來,正在擔心,忽然從飛艇中接連射出兩支箭來。

這兩支箭速度之快,猶在飛行機之上,又是正對著飛行機射來,準頭之佳,不啻於平地上發出。湯維驚得“啊”了一聲,飛行機卻是一側,那兩支箭從機腹下穿過,落了個空。湯維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雲層中忽然又傳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極是響亮,湯維也聽出來了,正是嚴平的副手發出的。他心中一沈,還沒回過神來,一團黑影忽然一閃而過。

那是一架破損的飛行機,但不知為什麽卻系著一根長繩。湯維莫名其妙,叫道:“蕭隊官,你看!”

嚴平也死了。蕭子彥心中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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