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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挑色 簪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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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很難打嗎?”燕七問。否則為什麽不遠千裏地派兵增援?

“烏犁,山戎,鞍靼,骨貊,被譽為北塞四狼,族人皆擅騎射,弓強馬壯,體魄駭人。”燕子恪坐起身,清亮的眸子望住燕七,全未把她當孩子看,“往年這四個部族為著一畝三分地你奪我搶常年爭戰不休,北塞地區才因此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單論任何一部,皆不能對我朝邊境造成威脅,而今烏犁新王上位,野心十足有勇有謀,短短時間內竟將其餘三部族拉攏到了一起,彼此放下芥蒂一致將箭指向了我朝,這樣的實力便不容再小覷了。子忱的部下雖能征善戰,卻吃虧在人數偏少,四部合一,大軍壓境,便是燕子連弩再強勁,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燕子恪探了探肩,聲音按下去,“皇上也想在史冊上多留幾筆。”

一輩子當太平皇帝,這麽沒個性的一生如何能讓後世子孫仰望銘記?如今的太平盛世那也不是現在龍座上的那位開創的,他是承了個餘蔭,雖然聽說登基前後那幾年有些不安穩,卻都是皇族內部那些人人都清楚但就是不能說的勾當,這個當不了政功,更不能算武功,當今這位又是個好面子的,那四部聯盟撩騷天朝這種事,換了別的皇帝說不定先來個離間計什麽的把這場戰爭盡量化解了去,這位可不是,一聽要起戰那眼睛都帶放賊光的,離間個屁,智取個屁,化解個屁,打打打,犯我天朝者,甭管遠近,逮著了往死裏誅!

這位不僅好面兒,還愛虛榮,這仗不僅要打,還要打得漂亮,怎麽樣的仗才算漂亮呢?——鯨吞。特麽屎殼郎大小的蠻子國還敢來推天朝這麽大一坨……咳,特麽叫你推!直接大批量湧過去給你碾成渣!

這樣的仗才爽嘛!我們為嘛鼓勵生養啊,玩兒的就是人海戰術,玩兒的就是人多欺負人少,你不服啊,不服過來咬朕啊,朕就是這樣的漢子!

調了京師四萬給武長刀,一路過去一路還要編入地方軍,到了北塞時便能整合出一支十萬大軍來,摧枯拉朽,這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漂亮戰役。

順帶拉練一下朝廷的軍隊,長年不打仗,這些兵們的骨頭都銹了——你說勞民傷財啊?科科,打仗的錢,養軍隊的錢,年年都按著預算往下撥,超不過預算就不叫事兒,再說了,你以為大軍拉過去就光揍蠻子個鼻青臉腫就算啦?揍完了還得讓他們給錢呢!以前年年要給天朝上貢,揍完以後年年讓他們給天朝上雙倍的貢!沒錢?沒錢搶別的國家去!搶不過?搶不過就死qie!

皇上興高采烈地就把武家兄弟派出去了,今兒的迎霜宴也是送行宴,燕子恪舉薦的武家兄弟,可不得和人家狠狠喝一個,他家老二還在北塞等著增援呢,把武家兄弟喝好了,到了那邊也能力挺燕子忱——要知道,燕子忱在邊關也不是最大頭,他上頭還有人壓著呢,燕子恪要給他弟弄戰功,可不得想著法子往那邊添助力。

“我沒啥話要帶,”燕七想了想,“祖母和伯母前些日子送過去的東西和人只怕還在路上,到時那邊不會戒嚴嗎?”

“喔,我去同武大人說一聲,若是看到了便讓他幫著把東西和人帶過去。”燕子恪道。

“人太多,好帶嗎?”燕七問。

燕子恪看了看她,笑著擡手摸了摸她的腦瓜頂,順便把那朵大菊花摘了下來:“人太多,那就去兩個,我看那兩個年輕丫頭可以不必帶著了,打起仗來鬼哭神泣的,再嚇著她們。”

“好。”燕七道。

燕子恪把那綠玉般的花兒重新給她簪到耳後,一手撐在榻面上斜著身子端詳,半晌道:“從禦島回來後胖回去的現在又減下來了。”

“嗯,我一直堅持著呢。”

“安安不是沒毅力的人。”燕子恪笑笑,一歪身倒在了枕上,這是要睡了,喝了那麽多的酒,難為他撐到了現在。

燕七離了半緣居,不緊不慢地穿過後花園回了坐夏居。

安安不是沒有毅力的人——燕子恪這是察覺了,禦島上明明已經瘦了,一回了府又胖回去,如今又瘦了,如果燕七一直堅持著減肥,沒理由忽胖忽瘦。

原還道是府裏沒有泳池可游水,鍛煉力度不強才又使孩子胖回去了些……燕子恪也並未睡著,一手支著頭歪在榻上,眼睛望著月洞窗下的鸚鵡水仙,水仙也歪著頭望著他。

有人想讓孩子胖著。

攻擊外表這樣的手段,只能是女人的風格。

能讓孩子從小胖到大的女人,家裏無非就那麽幾個。

“安安。”水仙嘆了口氣,從架子上飛下來落到梅花幾上,明目張膽地伸了一只爪子慢慢地泡進燕子恪喝了一半的醒酒茶杯子裏。

坐夏居正自熱鬧,幾個丫頭正給燕七挑明兒出門登高要穿的衣服,燕七近日一瘦再瘦,所有的衣服都肥了出來,丫頭們近期的工作就是天天給她的衣服收腰收邊。

“黃的是不能穿了,免得明日跟菊花撞了色,這件寶藍的和那件紫的倒是和菊花的色兒正襯,一件明兒穿,一件後日府裏請宴的時候穿。”烹雲一邊收拾一邊道,“姑娘也該漸漸打扮起來了,合該做幾身鮮亮的衣服,且看五姑娘上身兒的不是紅就是粉,往哪兒一站都比旁人醒目。”

“姑娘膚色白,穿什麽色都好看。”煮雨把熏籠架上,往裏挾了幾塊菊花香餅。

烹雲把紫色那件衣服又收了起來:“後日府裏頭請宴,紫色的衣服還是黯了些,不若就穿那條大紅灑金石榴裙……”

話才說了一半,就見個小丫頭子進來通稟:“大太太讓人送了後日賞菊宴時給姑娘穿的新衣服和首飾來。”

烹雲煮雨欣喜地一記對視,過節的時候有新衣服穿,對於女孩子們來說當然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更何況居然還有新首飾!

待抱春居的嬤嬤將新衣服新首飾放下,烹雲煮雨看著卻又說不出話來。

菊瓣黃的袷衫,雪青色的裙兒,料子倒是一等一的好,素絲面兒繡著疏枝淡影幾株白垂絲菊,從顏色到花紋無不透著淡雅清致。首飾也打得漂亮,銀累絲抱頭菊一套四支的小簪子,花瓣和葉兒打得又薄又細,花心中間嵌著黃豆大的紅寶,微微一動連花帶葉就顫作了一團,看著活潑又俏皮。

可好看是好看,後日穿戴起來,往菊花叢中一站便不見了。

大太太賞下來的,不穿也得穿。

“這又是何必……”煮雨不平地咬著嘴唇,“府裏難得辦一回宴。”

燕府好些年沒辦過這樣的大宴,哪個姑娘不希望在自家的地盤上光彩照人一回?

姑娘膚色白,穿著這樣顏色的衣服,更顯得淡成了一汪水兒。

“我看挺好。”燕七不以為意,“這衣服自帶隱身功能,不耐煩應酬了就遁回來歇著,旁人還不易發現。”

煮雨不懂什麽隱身功能,就覺得自家姑娘吃了悶虧,賭氣從櫃子裏扯出一條大紅絳子來放熏籠上熏:“後個兒腰裏就紮這個!這個醒目!”

……這什麽配色套路啊……

燕七倒是理解燕大太太的心思,後天辦宴,不為別的,專為著給燕二姑娘相對象,屆時請來的各家太太也都要相看她的,家裏五個姑娘,自是要把她這個主角給突顯出來才是,只怕連燕五後天都不會穿太艷麗的衣服,非要挑剔的話……大概也就是這衣服顏色過於清淡了些,又是節下又是請宴,總得穿得鮮嫩些才好,比如燕二如穿大紅,其餘四個穿桃紅水紅粉紅什麽的就好了,不至於顏色差了這麽多。

燕七又不真的是十二歲的小孩子,自是不會在意這個,讓烹雲把新給的這套衣服拿去熨了,後天就準備穿它了。

看著到了晚飯時候,就從屋裏出來往前頭去,先進了燕小九的院子,隔窗看見正坐在案前提筆寫東西,便在窗口處站定,向著裏頭紙上掃了一眼,見原來是在畫畫兒,燕九少爺挑的選修課之一便是畫藝,且很有幾分天賦,據說入學第一年參加畫藝比賽就拿了個第三名。

畫的是未央村一景,青磚大瓦房的農家小院兒,院外頭一株歪脖兒老槐樹,黃了滿樹的葉子,樹下戳著個木頭人兒。

“別把我畫胖啊。”燕七道。

燕九少爺慢吞吞擡眸白她一眼,放下筆轉身去洗手。

“明兒你穿什麽顏色的衣裳?”燕七問,“咱倆還穿姐弟裝啊。”

燕九少爺壓根兒不理故意逗他的他無聊的姐,洗了手也不擦,就從屋裏出來,然後慢悠悠將手一甩,飛他姐一臉水星子。

“害什麽羞啊。”燕七抹了把臉。

初九一早天還沒亮,燕七從外頭鍛煉回來就直接進了坐夏居的廚房,雖然天亮得越來越晚,她還是堅持著早早起來出門去水府游上一個小時的泳,再跑上一個小時的步,水溫雖然很涼,但她也早習慣了,前世長年生活在深山老林,冬天都是跳進湖面上的冰窟窿裏游水的。

隨著這具肉身越來越長大,前世的身體機能似乎也跟著一點點覆蘇了,再加上每天騎射社上魔鬼教頭武長戈對她的魔鬼式訓練,如今這具身體的協調性和反應能力也在漸漸地跟上她的意識。

燕七承認,是雲端的出現讓她不得不重拾前世的能力用以防備,盡管這一世修習了武學的他已讓她望塵莫及。

紮進小廚房,是說好了今天登山要給崔晞帶她親手做的青卷的。在書院的烹飪課上燕七還專門請教過烹飪先生青卷的做法,回家練了幾次已是熟了,天才剛擦亮便做得了兩大盤子,分別裝進兩個梅花攢心食盒裏,拿了其中一個食盒交給煮雨:“送去半緣居。”

回房沐浴更衣,果然穿了烹雲給挑的寶藍色千層紗的裙子,如今瘦了許多,不必再穿齊胸褥裙的款式來掩蓋體型,上頭穿一件玉色的縐紗袷衫,沿著斜襟緣用金線繡著一溜兒金絲菊,頭發簡單綰成單螺,為著留有餘地簪菊。

昨兒燕子恪給她簪的那朵綠牡丹,回來後便放進註了水的玻璃碗裏養了起來,也就只能賞得一兩日。

先要去上房請安,路過燕九少爺的院子,見那貨穿了件玉色絲袍,外頭罩的是寶藍半臂,嘴裏說著不要身體還是誠實的。

當然,換作平時,那貨必不肯這麽穿,只不過今日是要舉家外出,大房三房皆父母兒女齊上陣,二房只他們姐弟倆,才更要顯出手足同心來。

到了上房,見只來了燕子恪,這位昨兒歇在半緣居,今兒就一個人先過來了,正坐在臨窗的條炕上喝早茶,燕七姐弟第二個到的,進屋先給燕子恪請安,老太爺去了外書房練字,老太太還在內間梳頭,正有丫頭捧了一盤子才剪下來的帶露菊花進去,老太太挑了朵絳紅的留下了,剩下的讓丫頭端了給各房送去,那丫頭就端出來給燕七挑,燕子恪在旁邊向著盤子裏掃了一眼,伸指點了點那朵由火紅漸變為金黃的雙色菊道:“這個給小七。”又點了點旁邊黃成個大繡球的:“這個給小九。”

燕九少爺:“……”

燕七剛把雙色菊簪上,燕大太太帶著長房的孩子們便邁進來了,相互一陣招呼請安,端花的丫頭就趕緊上前請大太太並幾個姑娘挑花。

大太太先看了眼燕七頭上,笑著挑了朵通體大紅的給了燕五姑娘,又挑了朵金紅的給了燕二姑娘,再挑了朵黃紫相間的雙色菊給了燕六姑娘,自己則只挑了朵淡粉的,笑吟吟地才要說話,卻見燕四少爺沒心沒肺地把丫頭手裏的花盤拽過去,低頭在裏頭挑:“我給七妹重新挑個鮮艷的,二姐五妹的都那麽紅,倒顯不出七妹的來了。”

燕大太太臉上的笑意就僵了一僵,悄悄睨向坐在窗邊的丈夫,見正自端著盅子喝茶,而坐在他旁邊的燕九少爺,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燕大太太收回目光,聽見燕七和燕四少爺道:“不用啦,這朵就挺好的,大伯幫我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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