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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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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太美了吧?”

寇衍冷笑道。

“我們肯幫你拿出趙晟的罪證,便算得一個有分量的條件了。你們呢?又能為我們做什麽?什麽都沒有,便一而再再而三地獅子大張口?怎麽,拜那大臉的天獅拜久了,嘴巴也長得跟它一樣大了?”

那人沈默兩秒,咽下了這句嘲諷,取出一紙文稿來。

“崇郡王已親筆致信,承諾稱帝趙梁後,開放梁、南商路事宜,允許南域商隊合法過境;邊境之地三十載互不相犯……”

“打住!”

寇衍擡手,毫不留情地譏笑道。

“你擱我這兒騙黃毛小兒呢?稱帝之後?你怎麽不直接保證死了之後不化鬼報仇呢?”

那人靜靜地看著他:

“那,南君待如何?說到這個,南君所言不也是以‘拿下南和州’為前提麽?同樣是未能兌現之事,又有誰能更理直氣壯?”

“那你大可以看著,南君拿下南和州,和你主子稱帝,究竟誰難誰易,誰前誰後。”

寇衍冷聲道。

“趙梁在南和州有駐兵吧?”

那人臉色一變。

寇衍:“想辦法讓那群武力為你們所用。然後,在接下來的動作中,一切按著南君的心意行動。”

那人似乎被氣笑了:

“你方才也說了——我們要人沒人,別說遠在南域的南和州,便是臨師城,也沒有我們可用的兵。”

寇衍:“真是這樣?那麽,這只能崇郡王無為至此,自然也就不足以成為南君的合作對象,就此別過吧。”

說罷,寇衍將凳子“滋啦”一聲,起身就要走。

就在這一瞬間,屋內門、櫃“嘭”得巨響,屋內傳來弓箭拉滿的聲響。

寇衍腳步一僵,下意識擡頭看了眼門外,然後一楞——

沒有看見姚都,卻是第一時間松了一口氣。

他緩緩轉身看向屋內:

“大人這是做什麽?人世間風景大好,活膩了麽?”

那人站在持弓侍衛中間:

“南君就在附近吧?我想,你們肯定不願讓林添靖知道這個消息。拿下了你,南君的行蹤還不容易得到麽?”

寇衍手心冒出一點冷汗,面上卻神色如常。

“別忘了你的使命。你是來找我們談生意的,不是來要我的命的。你要什麽條件?值得這樣向你的盟友大動幹戈?”

他輕笑一聲,把刀架在寇衍的脖子上:

“我家主子要的,很簡單。我剛剛已經說過了——第二十二任大祭司,交給我們!一切好商量。”

寇衍瞥了眼那見血的刀:

“那你想錯了,這事兒恐怕真沒商量。”

“為什麽?”

那人搖頭道。

“你們南域握著祭司做什麽?南域不拜天獅,拿著我們的大祭司,又不拿來拜,也不用拿來拜。你們拿來擺著好看麽?”

寇衍心道你可能還真說對了。

他嘴上道:

“那位可不是個任人揉搓的主,否則當年也不會被趙晟費盡心思地換掉。費這樣的力跟我們要他,不如自己立個聽話的。”

“不不。”

那人用刀拍了拍他的肩。

“二十二任是趙晟罪證的最好證明,他見證了祭司換任的虛偽。我們自然會換個更聽話的,不過,那也是等他跟我們回趙梁,‘自然死亡’之後的事了。嘖……把這些人帶走,然後慢慢聊。”

寇衍僵硬著身子被他們捆緊,無奈道:

“餵,這事兒真沒得聊,哥們你怎麽不信呢!”

那人道:“傳聞南君舍不得那祭司,我原先只是有些懷疑。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一個聲音冷不丁從外頭傳來。

那人瞳孔驟縮,一支利箭驟然穿破窗戶紙,直直頂進了他的大腿!

寇衍聽到那聲音,極其短暫地一楞,然後快速一掙,趁屋內人基本不及反應之時,拔刀就向他們揮去。

燭火劇烈地閃爍著,混雜著淩冽地刀風與兵器相擊的聲音。

半香後,姚都的腳穩穩當當地踩上了那人的臉。

“上君可是認識此人?”

一個文官打頭的中年男人拱手,跟在她身後問道。

“嗯。”

姚都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無視他怒目圓睜的臉。

“這位大人,眼熟啊。”

“這孫子誰啊?”

寇衍齜牙咧嘴地動了動肩背。

“捆我用的什麽粗麻繩?死疼。”

姚都收回腳,擡頭示意他們把人收了。

“趙梁天子私衛衛長。”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或許,應該加個‘前任’二字?否則怎麽一別數月,你被趙晟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南和州來了?”

那人此刻被堵上了嘴,“嗚嗚”地說不清話。

“料你此刻也沒什麽好話。”

姚都拍拍手。

“帶下去!犯不著我親自問。有勞李郡守,替我好好‘關照’他。”

李昌名:“是,下官遵命,上君請寬心。天色已晚,上君可需下榻在下院中?下官以性命擔保,一切皆秘密辦下,絕不敢透露上君行蹤分毫。”

姚都不置可否,頷首道:

“此事過後,李郡守有功,南和州林氏一脈人等去除以後,官職多有空置。李郡守才能如此,屈才已久,屆時必會為你置個好去處。令郎也到了年紀,到時也可以加以歷練。”

李昌名露出一絲難掩的喜色:

“多謝上君提攜。那下榻之事……”

“不必了,時間緊迫。”

姚都道,“南和州地圖我已從郡守這裏取到,留下兩人協同處理審理那個趙梁人之事既可。”

李昌名笑意一滯,隨後拱手道:

“是、是,下官思慮不周,如此,全憑上君安排。”

姚都帶著寇衍一行走後,側頭問道:

“留人了麽?”

“就只留了明面上那幾個。”

寇衍小步跟上她,神情凝重道。

“咱們人手不夠了,正在調,會盡快就位。”

姚都點頭。

“——長赴那邊,有消息沒有?”

寇衍搖搖頭:

“上君,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姚都:“盡快讓那私衛衛長吐口,直接越過他聯系趙斏,告訴他,要人我絕不可能放。按著原定的條件談。”

寇衍:“那他們問起不放人的原因呢?”

姚都瞥了他一眼,輕飄飄道:

“暖床。”

寇衍腳底一滑:

“……是。那他們若還借口說無兵可用呢?”

姚都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趙斏的手都伸到趙晟前私衛衛長身上了。這衛長被趙晟派到南和州,心有不甘,但想必也還是個管事的,趙梁在南和州的兵,他多少能說了算。繼續從那個衛長那兒下功夫。”

“是。”

寇衍看著那地圖,“這地圖也不知真假……李郡守可信嗎?”

姚都:“保留看法。並非不能信,但也不是‘可信’。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明確的站隊。”

“墻頭草?”

寇衍“嘖”了聲。

“行了,抓緊趕路。”

姚都輕聲道,“後日就能到南和——且有得鬧騰。”

**

夜幕中,城郊一個村落一片死寂,連偶爾響起的鴉聲都被嚇得銷聲匿跡。

家家戶戶縮在屋內屏息,門窗緊閉——南和州近日不太平,指不定何時何地就冒出一夥暴徒,神神叨叨地刀劍招呼。

今夜,便輪到了這個村落。

“蹭——”

一道血跡飛濺在村落土墻上,人影一閃就消失在土墻後。

他迎面碰上一個同夥,抓住他道:

“執學呢?”

“不知啊任右侍!不是跟著你嗎?”

任進背後一層冷汗:

“放屁!推卸個屁!快找人,找不到我們就拿命交差吧!”

“這群邪氣的家夥簡直像鬼一樣,甩都甩不掉!關鍵還不知道為什麽,好幾次明明差點傷了執學,卻硬是不下手,倒像是要留著他命似的。”

任進甩了把手臂上的血,壓著聲音:

“我呸!管他怎麽想,反正執學決不能被抓了去!鑄幣司辦事,就沒有辦不成的道理,我決不允許栽在這群……噓——背後有聲音。”

程與面無表情,一步步地往後退,對面的人眼紅地提著劍抵著他的脖子,快步逼上前。

“大個兒!住手!”

一個人在他後頭喝道。

“你做什麽?不能在這裏殺了他!”

那被稱作“大個”的頭也不回:

“為什麽?!一路上咱們折損這麽多志同道合的兄弟,都是拜這下凡的神官所賜!就此殺了,他沒了寄托的肉身,不也一樣嗎!”

“你懂什麽!不依古籍之法殺去祭司肉身,神官依舊會在人間流連,為禍大梁!”

程與不動聲色,袖口遮掩下的手飛快抽出一把雙刃匕首,手頭一轉就揮向大個兒持刀的手腕!

大刀“哐當”落了地,鮮血從他的手腕炸出,大個兒捂著手臂,嘶聲力竭地痛喝一聲,撿起刀向程與不管不顧地撲來!

程與正要往旁邊一撤,左膝傳來一陣劇痛,原地踉蹌一下,刀風已至眼前——他被人猛地往後頭一拽,隨後原地一摔。

任進:“走!”

於此同時,藏在土墻後的人向大個兒飛出一箭,分路遁走。

“草……這群陰魂不散的蠢貨。”

任進拉著他閃進一個院落,“執學,可有受傷?”

程與搖頭,皺著眉撐在墻邊,看了眼他的手臂,從衣襟裏摸出一個藥瓶給他,又看了一眼,將不慎一起帶出來的一張折好的紙條塞了回去。

“多謝執學。”

任進幹脆地接過,“誒?那是……是什麽信件?”

程與抿了抿嘴,理了理衣襟,言簡意賅道:

“家書。”

“這群人真不知腦子犯什麽抽,神神叨叨地念叨什麽呢?真是虧得他們不肯對你下手,否則……”

任進止了話,嘆了口氣,“對了,執學匕首使得不錯。”

程與不知為何有些出神,聽到任進叫他,才回神微微一笑:

“小時父親教的,依稀還記得兩招。這一路,勞煩大人了。”

任進抱拳:

“奉命行事,豈敢受執學此言?上君臨行前只說分道走,護好執學,可究竟咱們要往哪邊躲?還請執學示下。”

程與:“南和。我們也往南和城去。”

“是!”

任進道,“我等既被派給執學,必定惟執學之命是從。不過,可否允許在下多言一問——咱們如今被陸派追得躲躲藏藏,全然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麽事,執學如何斷言要去南和?”

“上君在南和。”

程與提起匕首,看著它上頭緩緩滴落的血跡,拿衣角擦拭著。

“林添靖、陸派——若是趙梁也插手了,那就加上趙梁——他們最終都會在南和匯集……我有一個想法。”

任進:“什麽?”

程與將匕首歸入鞘中:

“讓陸派的人把我抓走。”

任進差點喊出來:

“什麽?!”

“反正我們要去南和,而聽上去,陸派的人也是打算把我抓去南和。既然如此,我倒不如搭他們的順風船,讓他們把我綁去南和,反倒比我們自己去快上許多。”

任進:“……”

他有片刻地懷疑,執學是否被方才那一刀嚇傻了。

程與接著道:

“一會我佯裝被他們抓住,你們象征性地且戰且退,放他們把我擄走。然後,一路上在後頭跟著他們,見機行事。如此,既不算違背上君之命,也方便你們隨時接受寇司使那邊傳來的消息,跟上上君的動向。”

任進心道這什麽餿主意?

“怎麽能這樣?執學,你這不是歪理嗎?這話拿到上君跟前說,也是要被罵得狗血淋頭的!”

程與忍不住跟著他的話想了想,嘴角抽了抽。

“……沒事,她……她現在不知道。”

他斟酌著措辭道,“只要之後我活著,她……消消氣就好了。”

任進頭皮一炸:

“那前提也得您活著啊!不成,斷不能拿執學的安危去冒險!”

“任右侍,”

程與正色道,“一路上,上君派給我們的人折損多少了?”

任進沈默了片刻。

“四人死亡,兩人重傷,還剩九人在隊,八人輕傷。”

程與:“鑄幣司的事務,我不太知情。但我也知道,像你們這樣跟著上君親入南和州者,必定是精銳之精,哪怕折損一人,也是莫大的損失。我們離南和還有幾日腳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雖說如此,”

不同於方才,任進語氣堅定道,“鑄幣司中人人並無不同,出任務折損乃是常態。此行不同於一般的任務,在此行中折損,根本算不得什麽。”

程與搖頭:

“既然有更為劃算的辦法,又何必你們拿命相搏?當初我執意與上君分道而行,便是為了拋出自己做誘餌,把更多藏在暗處的人引出來。引得越多,上君便能看得越清。好了,不是說對我惟命是從麽?按我命令行事。”

說罷,他竟然招呼也不打一聲,直接繞出圍墻沖了出去!

任進一手抓了個空:

“……”

他抓耳撓腮地覺得腦子要炸了,但理智告訴他,這位大執學所言不無道理。他現在最好是按照他說的做——

無論如何,上君那頭順利,才是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

任進咬咬牙,並指吹了兩聲哨——

緊急集合。

然後,他帶著剩下的不明所以的九人,像個病貓似的追著陸派的人撓了兩爪子,打了有史以來最窩囊的一場架,屁滾尿流地丟下他們的大執學——或許還是準君後。

然後,像是不厭其煩一般,直接自顧“跑路”了。

希望不會被上君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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