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仇在盤瓠族居地和桃仁分別後，獨自一人趕往斟尋，沒走幾天就發現小雨追蹤而來，迎上去問道：“雨兒，你怎麽來了？”

小雨喜道：“仇師兄，終於趕上你了。”

杞仇見她氣喘籲籲，面頰潮紅，比以前更加虛弱，憐惜的說道：“雨兒，你不該來的，你的身體不能再勞累了。”

小雨道：“為什麽要拋下我？”

杞仇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麽？”

小雨點頭，捂著嘴使勁咳嗽起來，張開手，全是殷紅鮮血。

杞仇驚道：“雨兒！”

小雨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天是一天。”

杞仇緊緊抱住她，無限心傷。他現在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要獨自離去，並非完全為了覆仇，也許還在逃避一個事實，“小雨會死”。

小雨道：“仇師兄，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

杞仇道：“我怎會忘？”

小雨道：“帶我去那裏吧，好嗎？”

杞仇道：“好，咱們就去。”

於是兩人跋涉多日，終南山已然在望，而小雨卻支持不住，步履虛浮，搖搖欲倒。

杞仇檢視她氣脈，發現微弱衰竭，她已精力耗盡，就算有神仙到來，恐怕也已回天乏術。

小雨勉強微笑，安慰他道：“仇師兄，對不起，我本想陪你到那裏的，看來……”

杞仇含淚搖頭，道：“雨兒，別瞎說，你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你以前不是常說要在終南山過一輩子嗎，我現在就陪你去，咱們就在那裏過一輩子。”

小雨開顏道：“真的嗎？你不再，不想報仇了？”

杞仇道：“不去了，雨兒，我以後天天陪著你。”他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的覆仇之念遠遠沒有對小雨的愛意熱切，可是為時已晚。

小雨眼角流出淚花，道：“謝謝你，仇師兄……”手臂一沈，香消玉殞。

杞仇大嚎道：“雨兒！雨兒！”聲音再大，卻再也喚不回來。

他抱著小雨遺體，腦中空蕩蕩的，仿佛自己已變成了一具驅殼，靈魂隨著小雨逝去。

不知不覺天黑下來，下起了小雨，仿佛上天也在為小雨哭泣。

冰冷的雨滴打在杞仇臉上，他回過神來，心道：“雨兒想去終南山，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帶她去。”

此時已到雍州邊境，距離終南山不算太遠，杞仇無心休息，晝夜兼行，第二天黃昏趕到，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景色依舊，人已杳然。

正神傷之時，忽聽背後有人道：“她死幾天了？”

杞仇回頭，發現是個老媼，衣衫破爛，披頭散發，脖子上掛著一串骨環，似乎是個巫女，問道：“你是誰？”

老媼道：“我叫女醜，咱們以前見過面的，不記得了？”

杞仇起身端詳，很快回想起來，數月前他們曾在安邑城中見過面，那時她就斷定小雨會死。

女醜道：“看來你記起來了。”

杞仇道：“你有何事？”

女醜道：“看來你對她感情很深。”

杞仇道：“不關你事，快走。”

女醜笑道：“你不想救活她？”

杞仇遽然道：“她還能活？”

女醜道：“當然能，就看你想不想。”

杞仇道：“我當然想。”

女醜走到小雨遺體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展開取出一粒藍色小丸，蹲下似乎想放進她的嘴裏。

杞仇攔住道：“這是什麽？”

女醜道：“這是定魂丸，可以保證她的屍體百日不腐。怎麽，不信我？你應該知道我能先知，你打算找寒浞報仇，你報不成的。”

杞仇道：“為什麽？”

女醜道：“他作惡未滿，時刻不到。”

杞仇道：“報仇不急。你能救活小雨，咱們素不相識，為什麽要幫我？”

女醜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暗中跟蹤了你們好多天，你倆真心相愛，令我十分感動，所以忍不住要幫你。”

杞仇道：“好吧，需要我做什麽？”

女醜道：“要令她覆活，說難不難，說容易嘛，也不容易，要看運氣。”

杞仇道：“怎麽說？”

女醜道：“你出身界盟，應該知道不死藥。”

杞仇道：“靈山？”

女醜道：“不錯，咱們去靈山，如果運氣好就能找到不死藥，然後救活她。”

杞仇道：“那裏有十巫守護，恐怕沒那麽容易。”

女醜道：“你害怕了？”

杞仇道：“我當然不怕，這就走。”

***

寒浞戰敗逃回斟尋，這次不但損失了數千軍隊，兒子寒澆也被殺死，令他傷痛不已。

豷怒氣沖沖，迎上來道：“父親，我要為大哥報仇，把他們全部殺光。”

寒浞道：“沈住氣，他們有了應龍，不好對付。”

豷道：“難道咱們坐以待斃？”

寒浞道：“應龍在幾百年前曾幫助黃帝作戰，損耗過大，以至於不能飛升，現在沈眠雖久，真氣未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進攻，所以咱們還有時間。”

豷道：“做什麽？”

寒浞道：“我師父在哪？”

豷道：“你師父？我沒見人，只有椒來了，一直待在白玉樓下密室裏。”

寒浞道：“有沒有異狀？”

豷想了想，道：“沒什麽，只是母親去過好幾次。”

寒浞怒哼道：“我知道了，你密切監視，等椒離開就立即告訴我。”

豷道：“他現在就不在，早晨剛出去，銅枝來，似乎受了傷，椒陪他出去采藥了。”

寒浞喜道：“天助我也。”

說完徑直來到密室，敲門，裏面傳來碧靈聖嬰的聲音，道：“回來了，快進來。”

寒浞推門進去，道：“師父，是我。”

室內昏黑，只看到一個微光小綠點在角落裏發音道：“是浞兒啊，戰況如何？”

寒浞道：“少康請了應龍出山，我失敗了。”

碧靈聖嬰漫應道：“哦。”

寒浞又道：“我聽說金環道人從鬼王那裏借兵，又籠絡了不少域外蠻族，正聚集數萬兵力，向中原開進。”

碧靈聖嬰道：“也許他有對付應龍的法子。”

寒浞道：“也許有，不過我現在該怎麽辦？金環少康，這兩邊我都不是對手。”

碧靈聖嬰道：“你怕金環會搶你的寶座？”

寒浞道：“是的，所以我想請師父幫忙。”他點燃油燈，碧靈聖嬰的第二元神展現在眼前，一只綠皮小蝗蟲，肚皮鼓動，待在泥盆裏呼扇著翅膀。

碧靈聖嬰道：“我的千足大化神功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完成，現在只能忍耐。”

寒浞疑慮道：“七七四十九天？”

碧靈聖嬰不悅道：“我從數年前就已開始修煉此功，現在第一元神雖毀，但本體不滅，只要成功，不止恢覆原先能力，還會變得更強，到時候就誰也不怕了。”

寒浞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說，你的所有真元都藏在這個，呵，這個身體裏面，對嗎？”

碧靈聖嬰道：“對，怎麽了？啊！”他忽見寒浞打開了泥盆蓋子，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寒意，聲音變形，道：“你要做什麽？”

寒浞神情異樣，道：“師父，現在形勢危急，我恐怕等不了四十九天，所以……”

碧靈聖嬰此時對他的心思已完全了然，怒道：“畜生，別忘了是誰成就了你！當初你本是寒國一介庶民，我教你武功法術，送你來中原，給你打點一切，讓你從一無所有，幾年內成為後羿最信任的大臣，又幫你除掉後羿，成為中原共主，這些你難道全忘了？要是沒有我，你能有今天？”

寒浞冷笑道：“不錯，師父，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本是寒國一介庶民，你闖入我家中，逼我加入聖嬰門，害得我被人逐出家園，兒子夭折，妻女離散，現在又整日霸占著玄狐，我忍你忍到現在，終於可以出這一口惡氣了。”

碧靈聖嬰慌道：“浞兒，你不要亂來，為師最器重的弟子就是你，以後聖嬰門門主的位子肯定是你的。”

寒浞道：“以後？我現在就要。”說著單手把綠皮小蝗蟲抓了起來。

碧靈聖嬰大叫道：“木童子，椒，快來人！”

木童子從地下鉆出，見了眼前情況呀呀大叫道：“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哇！”

寒浞揮手扔出四把小金劍插在木童子四周，喝道：“敢動，我就發動劍陣，把你削成碎片。”

木童子不敢叫。

寒浞一口把碧靈聖嬰吞入腹中，他的聲音隔著肚皮傳來：“寒浞！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早晚要殺了你。”

寒浞哼道：“下輩子吧。”凝聚真氣，把碧靈聖嬰的元神融合進體內，霎時間，腹中熾熱，真氣膨脹亂竄，寒浞大喜，知道碧靈聖嬰說的不錯，真元果然沒有損失，他急忙盤坐運功，幾個時辰後才勉強控制得住。

木童子叫道：“你成功了，快把劍陣撤開吧。”

寒浞睜眼長舒口氣，雙手向天外推，轟隆一聲，密室被打開數丈方圓的大洞，陽光直射進來，他哈哈大笑起身，招手把金劍收回，對木童子道：“現在師父已死，他的功力大部分都轉移到了我身上，所以我就是你的新主人，明白嗎？”

木童子點頭。

寒浞又道：“你馬上去告訴椒和銅枝，就說師父練功出了岔子，導致形神皆滅，臨終前把聖嬰門門主的位子傳給了我，快去！”

木童子道：“遵命。”說完鉆入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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