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果被關在水母城中已有半個多月，蒼玉派專人伺候，對她就像對待公主一樣。

兩名侍女推門進來，一人手裏捧著大紅衣裳，掛滿金銀墜飾，閃亮奪目，侍女帶著艷羨神情道：“紅果姑娘，你看，這是公子特意給你準備的，多好看啊！”

另一人道：“公子讓你試試，看合不合身，典禮的時候要穿呢。”

紅果道：“什麽典禮？我不穿。”

前一名侍女道：“就是你們的大婚典禮啊，你能嫁給公子，多麽幸運。”

紅果道：“要嫁你嫁，我才不嫁。”

另一人道：“她倒是想呢，公子可不要她。”

前一名侍女嗔道：“你難道不想，整天念叨。”邊說邊展開紅衣，要給紅果試穿。

紅果擡手把衣服打在地下，道：“你們去告訴蒼玉，快放我走，否則就算殺了我，我也絕不會嫁給他。”

侍女道：“這個我們可不敢說。”

紅果道：“那你們帶我去見他，我自己說。”

另一人道：“公子昨天剛從外面回來，現在正在練功。”

前一人道：“每天亥子兩個時辰，除了酸姐姐外，誰都不能去打擾。”

虛空中傳來蒼玉的聲音：“你們帶她來吧，小果兒不是外人，她隨時隨地都能見我。”

兩侍女大驚，急忙應聲道：“是。”

紅果跟著來到蒼玉居住的白玉殿前，距離一裏之外兩侍女就不敢再往前走，一人對紅果道：“你自己走吧，公子不說，我們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紅果仰頭四望，嘆息兩聲，想起不久前曾經來過，那時候還有金童玉女，為了逃跑去珊瑚樓偷酸的鑰匙。

蒼玉的聲音再次傳來：“小果兒，你自己進來吧，我不方便出去接你。”他的聲音變得奇怪，又尖又細，好像女子一樣。

紅果沿著白玉鋪成的街道快步而去，走進宮殿般的小樓，剛推開殿門，立時大驚，酸迎面而來，裸體微笑，身材苗條柔美，肌膚光潔如玉，私處展露無遺。

紅果臉紅道：“酸，怎麽是你？”轉身欲要離去。

對方道：“我不是酸，你再仔細看看。”

紅果回頭細瞧，見這女子雖然模樣和酸酷似，但除了左臂皮膚處閃出金黃色光影外，其他部位與常人無異，並非是由軟金泥制成，而且身材略高，頭發也沒那麽長。

對方轉身面對魔鏡，左右搖擺，欣賞著自己胴體，陶醉的上下**，道：“怎麽樣？我美不美？”

紅果疑惑道：“你到底是誰？”

對方道：“小果兒，別著急，耐心再等一會。”

不多時，殿內響起鐘聲，子時已到，對方道：“看好了。”隨著他說話，身體急速變化，胸部收縮，下體凸起，四肢變得粗壯，這副女體竟瞬間變成了男子，竟是蒼玉。

紅果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蒼玉披衣來到她跟前，道：“小果兒，今天我對你坦誠相待，讓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這麽多年來，你可是第一個。”

紅果道：“你是女人？”

蒼玉搖頭道：“我修煉陰陽幻影大法之後，亥子之間的一個時辰就會變為女體，過了子時回覆原形。怎麽樣，我的女體美不美？反正我當時發現後，即刻愛上了這副身體，所以後來才有了酸，她就是根據我的女體模樣用軟金泥制作出來的，也難怪剛才你會誤認。”

紅果道：“跟我沒關系，快放我走。”

蒼玉道：“當然有關系，我本以為自己是天下最美之人，直到後來遇到了你……”

咄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語，酸從殿外姍姍而來。

蒼玉不悅道：“你怎麽來了？”

酸道：“公子為何要這樣問？以前我想來就來，你也說過我隨時可以來的。”

蒼玉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我這裏有客人？”

酸道：“我知道，我只想問明白一件事。”

蒼玉道：“說。”

酸道：“你真的要娶她？”

蒼玉道：“不錯。”

酸道：“不行，我不同意。”

蒼玉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酸提高聲音道：“公子最喜歡的人一直是酸，酸最喜歡的人也是公子，所以公子如果要娶妻的話，也應該娶我，為什麽會是她？”

蒼玉喝道：“你先退下。”

酸恍如不聞，徑直走到紅果面前，藐視幾眼，回頭道：“公子，你看她又矮又醜，臉上還有瘢痕，哪點能比得過我？為何你會如此神魂顛倒？”

蒼玉道：“你是不會明白的。”轉頭對紅果道：“小果兒，別介意，酸的制作並不完全，我沒有給她註入女子經血，所以不通人性，愚昧顛倒，許多事情都無法了解。啊！”

正說著忽見寒光一閃，酸竟抽出匕首劃向紅果脖子。

紅果毫無防備，眼看就要身首異處，危機之下，蒼玉左臂一振，把酸擊退。

酸的脖子上出現裂縫，頭顱後仰，落地翻滾，眼中露出痛苦疑惑的神情，盯著蒼玉道：“公子，你為什麽要殺我？”

蒼玉惋惜道：“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左臂用軟金泥修補過，一旦與相同體質之人碰觸，必會有一方被毀。”

酸道：“那你還能給我補好嗎？”

蒼玉道：“能。不過，我不打算那樣做。”

酸驚道：“你要怎樣？”

蒼玉道：“成於土，歸於土，接受你的宿命吧。”說著雙手運功，酸的身體開始融化，逐漸變成一灘金色白泥。

酸的頭顱尖叫道：“求求你公子，別這樣對我，你難道一點也不喜歡我了嗎？我以後都聽你的……”她的頭顱很快被白泥包圍，融入其中。

外面忽然有侍女報道：“公子！”

蒼玉怒道：“沒有我的命令，誰讓你進來的？”

那人慌道：“公子說要隨時報告神樹那邊的情況，所以……”

蒼玉道：“怎麽了？”

那人道：“不知發生何種變故，神樹底部的冥河之水竟被排擠出來，正向咱們這片海域倒灌。”

蒼玉驚起，喝道：“快！啟動水母，潛入東海深處躲避。”

那人道：“是。”說完快步離去。

蒼玉來回踱步，滿臉憂愁，喃喃自語道：“難道桃仁這小子治愈了神樹？難道他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回頭見紅果正盯著他瞧，立馬轉變笑臉道：“小果兒，你看，我為了你，連酸兒這樣的女人都不要了，你還不答應嗎？”

紅果道：“你時時處處都以自己為中心，從來不顧及別人感受，強求來的感情又有什麽意義？”

蒼玉不悅道：“強求？我可從來沒有逼迫過你。不過我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七日之後就是佳期，到時候你就是我的人了。”

***

桃仁在幽斑引領下從海底前往東海，上方海面有大團黑霧四面擴散。

幽斑道：“腥氣濃烈，這是什麽東西？”

桃仁道：“冥河之水，蒼玉從鬼蜮引來想腐蝕神樹，現在隨著神樹恢覆活力，這些全被逼出來了。”

幽斑怒道：“混賬東西！他竟敢與鬼族勾結！”回頭對一名魚人手下道：“快去稟報父親，讓他派人來處理，否則冥河混入，必會攪亂海水，好多海族就要跟著遭殃了。”

那人答應離去，幽斑又道：“蒼玉這人一直是東海中的隱患，我早就想對付他，這次咱們聯手對敵。”

他是海族太子，大海就是他的家，隨時召喚手下探路，找尋水母城並不費力，數日後，便發現了位置。

大水母的白色巨軀如小山一樣在深海中移動，傘蓋大頂發出閃閃亮光，底部無數紅色觸須隨著海水飄蕩擺動。

桃仁道：“距離越近越感覺著大，咱們怎樣進去？”

幽斑道：“兄弟不用擔心，我早就想好了。”朝後招手，對游過來的手下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那人脫下鱗衣和龜殼帽，幽斑給桃仁換上，道：“我之前作為蒼玉貴賓進去過兩次，因此他對我沒什麽戒備，過會你跟在後面，他聽說我來，必定出來迎接……”

桃仁興奮接口道：“咱們突然襲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幽斑笑道：“見機行事。蒼玉這人詭計多端，擅長幻術，咱們小心為上。”說完派人前去傳話。

蒼玉果然大張旗鼓出來迎接，見面寒暄後，引領著桃仁他們進入水母城內部。

桃仁一路見到各處輝煌裝飾和奇怪場景，恍如夢幻。

蒼玉道：“太子殿下來的正好，在下婚期將近，正準備前往邀請。”

幽斑道：“是嗎？小弟此次來，也正是要商討一下關於公子和舍妹的婚事。”

蒼玉略顯尷尬，道：“這個嘛，多謝大王和殿下厚愛，不過在下的妻子另有其人，所以……”

幽斑道：“另有其人？”

蒼玉點頭，對旁邊侍女道：“去把紅果請出來，讓太子殿下見見。”

桃仁聽到紅果的名字，全身大震，立即就要發作，幽斑暗中拉住他的手，示意不要妄動。

不多時，一個少女艷妝盛飾，鳳冠霞帔，環佩叮咚，姍姍而來，看面容正是紅果，卻神情呆滯，猶如木人。

蒼玉道：“這就是我的未婚妻子，名叫紅果。紅果，太子殿下不是外人，快來拜見。”

紅果盈盈上前，深深作揖，桃仁想要喊叫，拼命忍住。

幽斑笑道：“果然是人間絕色，也只有這樣的美人才能配得上公子。”

蒼玉本以為他會因拒婚而生氣，沒想到如此釋然，大喜道：“太子殿下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幽斑拍手道：“把禮物擡上來。”

兩名手下擡來方形大盒，幽斑親自打開，取出一塊徑長尺許的圓形石頭，通體黝黑，光芒內蘊，他說道：“這是我們海族至寶靈犀墨玉，本來是作為舍妹的定親之禮，現在只能恭賀公子大婚了。”

蒼玉喜道：“慚愧慚愧。”上前雙手接過來，正在查看，忽然砰地一聲，墨玉爆炸，變成黑霧，立時雙眼迷蒙，頭腦眩暈，氣息不暢。

幽斑大喊道：“桃仁！”

桃仁早已上前拉住紅果，轉身逃離，幽斑帶著從人在後面護衛，眾人沖出了水母城。

這塊墨玉其實是海底大烏賊的毒汁凝結而成，具有麻痹作用。蒼玉及其手下全都中招倒下，他本人運氣調息許久才恢覆過來，見紅果被搶走，頓時怒氣填胸，立即追出。

桃仁見紅果神志癡呆，擔憂道：“幽斑大哥，她這是怎麽了？”

幽斑道：“蒼玉經常從各地擄掠俊男美女，碰到不順從的，就施加幻術控制，你按住她神庭穴運氣試試。”

桃仁依言照辦，果然奏效，紅果悠悠醒來，乍見桃仁，咕噥道：“咦？我又做夢了。”

幽斑笑道：“你這位師妹迷糊得很呢。”

桃仁道：“紅果，我們剛救你出來，現在已經逃離水母城了。”

剛說完，就見大團黃影籠罩上空，蒼玉的聲音從後傳來：“逃？沒那麽容易！”

幽斑驚道：“不好！快散開。”

黃影卻緊隨紅果，呼哧一聲，把她和桃仁完全包裹了進去。

兩人相擁，在漫天黃沙中翻滾，眼前出現一座宏偉土堡，一排排房舍，一道道土墻，縱橫綿延，高處重疊如山，龍卷風陣陣襲來。

紅果緊拉桃仁的手，道：“你果然來救我了，我就知道。”

桃仁道：“這是什麽地方？多半又是蒼玉的幻術。”

蒼玉的聲音再次傳來：“這可不是幻術，這是黃沙迷堡陣，你們困在裏面，如果沒有我的指引，一輩子也休想出來。小果兒，愛妻，別怕，我馬上就來接你。”

紅果大聲道：“不要！”

蒼玉道：“那我就先殺了他。”突然從虛空中現身，落在兩人身後，揮舞長刀橫削桃仁。

桃仁在他剛才說話時就已在凝神戒備，這時展開五鳳羽衣，雙掌聚氣全力出擊。鳳翅吹散了周圍沙暴，蒼玉無處遁形，被正面擊中，淩空倒翻出去。

蒼玉偷襲不成，大怒道：“好！既然這樣，你們就待在裏面等死吧。”說完消失不見。

紅果道：“苦桃仁，你的功力又長了！”

桃仁道：“估計是樹靈賜福的緣故。”

兩人四處探查，裏面除了黃沙土屋一無所有，空氣異常幹燥，不多時就口渴難耐。

桃仁道：“這樣下去，咱倆早晚得渴死。”

紅果思索道：“不一定，這陣法我似乎見過，跟我走。”

她領著桃仁往西南角走，一刻鐘後，海水湧現，卻只有方圓幾丈範圍，其他地域依舊是黃沙滾滾，海水黃沙共處一地，卻毫不混淆，景象離奇之極。

兩人鉆入水中，桃仁打開分水海螺，頓感舒適。

紅果道：“他這個黃沙陣法原本是一幅畫，蒼玉曾讓我看過，我記得當時傳言你死了，我哭時淚水變成火焰，無意中燒毀了一角。”

桃仁指著周圍道：“這裏就是你燒壞的地方？”

紅果道：“看來是了，燒掉之後黃沙消失，海水才能湧進來。不過這陣法門道很多，我記性不好，咱們依舊出不去。”

桃仁安慰道：“沒事的，幽斑大哥是海族太子，他一定會想辦法來救咱們的。”

紅果點頭道：“出不去也沒關系，只要能見到你我就很高興了。”

桃仁凝望著她道：“酸紅果，這陣子你受苦了，我應該早來的。”

紅果道：“現在也不晚啊，你好像也經歷了不少事，給我說說吧。”

桃仁道：“好。”

兩人許久不見，一談起來就忘了時間，所有的困境也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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