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執起林青的手，她全身都是涼的。

“林青！還說你沒事？”用力一握，她的手心冒出薄薄一層汗。

林青的眸光一瞬閃爍，瞧著慕離好一會兒：“你……”話要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

慕離皺起眉，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跟我回去。有什麽話之後再說。”

他將林青的手握得更緊，林青的手小小地蜷縮在他的手心，傳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走了兩步，林青突然將手甩開。

“不！我要在這兒等著……你讓我靜一靜。”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到。

小可還坐在長椅上，看著這一幕也不太明白原由，她心裏還惦記著在手術室的路曉便也沒心情多話。有錢人家的事情本來就覆雜一些，這麽些年耳濡目染她早就習慣了。

此時少有人從這裏經過，寬敞幽長的走廊一時間安靜許多，林青若是執意要留下他也不會攔著，只是想到她全身冰涼心口也一陣寒意。

原來他已經這樣在意她了。

慕離的嘴角勾出些許自嘲的笑，被林青甩開的手極自然地放回西褲口袋：“好，你要在這兒守著我沒意見，但現在必須立刻下樓吃飯。”

他只有這一個條件，說出口時心下沈寂著幾分冷笑，看似占了上風的男人其實再可憐不過。他如今已經將她放在心上不能輕易放手了，可是她呢？

林青的睫毛微顫下掃出一片陰影，她站在原地沈默片刻後向後退了兩步，此時她的腦海裏還跳躍著剛才的念頭，也許一時還揮散不去。她沒有用平時一貫請示又討好般的口吻，只是平淡地又有些心不在焉：“我不餓。”

她的話音剛落便看到慕離的眼底有戲謔蔓延開來，像是在對她無聲地嘲諷。

是啊，他終於肯關心一下自己，這原本是千年難遇的一刻，她應該清楚自己等了多久。可是如今等到了，她卻又猶豫了。

為什麽猶豫？

林青的指尖輕顫了顫，緩緩曲起，只要一想起路曉還在手術室她就覺得不安。那裏不該是路曉該躺著地方，說不定該受到懲罰的人是她才對。

“你在別扭什麽？我已經說了讓你吃過飯就回來守著，這樣還不夠？”慕離向她靠近幾步，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之下。

林青略哽咽一下，咬著唇仰起小臉：“路曉出事……和你有關系嗎？”說話時她眉頭微皺。

原來她在懷疑他，懷疑地這樣幹脆徹底。

慕離眼底有幽暗如漩渦，漸趨冰冷的目光落在林青臉上：“你以為她出意外是我做的？”

“不是嗎？”林青的口吻急切，其實她是想聽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她只想清清楚楚地聽到他說，沒錯，和我無關。

然而慕離只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薄唇抿得很緊。

她竟然在懷疑他。

只是一瞬，他覺得自己實在好笑，就算他知道了路曉在包裏放了那枚戒指又能怎樣，以他性子想捏死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何必這樣偷偷摸摸。但關鍵在於，她不信他。

他還能想起這些日子裏，這個女人整日纏在自己身邊就是為了等他相信她，她說只有信任才能回到從前。他信了。可是當他選擇相信的時候她卻抽身離去，用冰冷的口吻將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上，他從未想到，只是簡單的一句質問就像冰冷的刀鋒從心口劃過，刺得他生疼。

“你知道戒指是她放的？”慕離冷眉挑起。

林青想到還在手術室生死未蔔的路曉，眼眶微紅：“是……我猜到了。”

“是猜到，還是陳瞿東早就告訴了你？”慕離唇角一勾，肆起一抹薄笑。

他的笑容越發肆虐，眼底的猩紅也越發地明顯。也罷，如果林青真的要演了這出戲才足夠，他就奉陪到底。

林青不明白為什麽總是提起學長，眉心輕蹙：“這件事又和學長有什麽關系？只是路曉之前說過戒指的事，我昨晚看到的時候也一時沒想到真的會是她做的。”

“既然你想不到她放了戒指，是不是也沒有想到過她是為了挑撥我們才這樣做？”慕離的雙眸狹長瞇起，盯得林青莫名緊張。

林青微微垂下腦袋，口吻篤定：“路曉她是好心，你為什麽總要曲解別人的心意？”

路曉只是想讓我們和好，根本就沒有你想到那麽覆雜。

慕離冷笑一聲。

“林青，你從頭到尾就不信我。”他大手一攬將林青拉近胸口，低頭時眸光薄涼，“打一開始你就覺得這件事就是我做的，所以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去聽，是不是？”

他也真是後知後覺，繞了這麽大一圈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根本不曾信他。她口口聲聲求著自己的信任，卻連丁點信任也不肯施舍給他。這樣，公平嗎？

可是這世上哪裏有公平，在愛情面前，我們永遠都渺小到微不足道。

“不……不是這樣！”林青驚慌地擡頭去尋找他的眸子，卻只能從那裏看到戲謔和冷嘲。

“林青，在你心裏我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慕離的笑意更濃，卻不達眼底，“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

他刻意咬準了最後兩個字的音節，那雙眸子似要將林青看穿。

“不、不是的，我只是害怕……”林青沒有說完，緊緊咬住了嘴唇。她想解釋，但話到嘴邊怎樣也說不出來。

她會這樣想並非沒有道理，昨晚她在書房門口佇立許久，透過厚厚的房門還是聽到了慕離打電話的聲音。他的每一句話都低沈薄怒，甚至能讓人聯想到他駭人的表情，那時林青親耳聽到路曉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似乎口吻夾雜著某種陰冷。

現在全部都串聯了起來，讓林青嬌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路曉會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室全都是因為她……全都是因為她愛著的這個男人。

“害怕？”慕離更覺好笑，“林青，你有什麽好怕的？被我趕出了家門，淋雨重病在床，甚至跳江的時候都不怕，現在卻因為這種小事就覺得害怕？你的固執哪兒去了？”

他的話字字誅心，一刀一刀割開了她的血肉。

慕離一手還摟著林青的腰，一手已探入林青的衣內。她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襯衫，以前慕離說她穿這個藍色很好看。

那只大手在她柔軟的前胸狠狠捏了一把，紅暈褪去時留下了一片淤青，他下手很重，但林青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狠絕。她想，自己早已分不清心裏住著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了。

那張俊美的臉龐無限靠近，直探入她的眼底：“林青，你現在怕嗎？”這樣冷如閻羅的他，怕嗎？

林青被他捏得吃痛，暗暗咬著唇沒有開口，她的臉頰浮現起一抹潮紅，男人炙熱的氣息悉數噴在她的眉心。

也許她是愛著他的，但她還不夠愛。慕離在心底勾出一抹冷笑。

“要懷疑就懷疑地徹底，你這樣我會以為你又不懷疑我了。”慕離眼角藏著鋒芒，“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我派人去做的，怎麽樣，是不是很合你意？”

他越這樣林青就越心慌，她仰起那張小臉時眸中已有淺淺的濕潤，雖然只是一層薄薄的迷霧一般，卻已經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林青越發地沈默，那些在胸口湧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她是不是做錯了？雖然只是一瞬的疑慮，但也代表了對他的不信任，她不該這麽沖動。

慕離曲解了她的沈默，良久薄唇微張：“好，既然這樣，我走。”如果一定要變成今天的局面，他倒寧願變回剛剛失去的記憶的慕離，沒有任何羈絆。

至少那個時候的他足夠狠心。

林青的腰突然失去了那道力量，她的雙臂垂在空中顯得可笑，慕離已背對著她走向走廊盡頭的電梯，每一步都無比沈重卻沒有回頭。

看著他頎長的身形林青雙唇微顫了顫，那句讓他留下的話始終沒有喊出口。

“林青？”小可這時才終於敢出聲，她看一眼手術指示燈鮮紅的字體，又看一眼林青，“你不追上去嗎？說不定是誤會慕軍長了。”

剛才在一旁默默看了許久，她覺得慕離眼底的感情不是假的。能那樣深情看著林青的男人，怎麽會做出對林青的朋友不利的事？更何況誰都知道慕軍長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果他真的要路曉死，也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

林青全身像灌了鉛一樣沈重，她怔怔地望著慕離的身影，她在做什麽？為什麽要對他無端地懷疑？

昨晚他在哪裏做了什麽，她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才對！可是剛才竟然問了他那麽愚蠢的問題，他還特地上來找他，說要帶她吃飯……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好好在一起吃過一頓飯了，林青輕閉上眼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實在太久太久，久到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冷漠的男人，漸漸忘記他曾經是多麽地溫柔。

這個念頭閃過，林青的雙腿不由自主向慕離追趕過去，她跑過去用小小的身子擋在了電梯前，一雙眼睛睜得明亮。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才……”林青正要開口，身後的電梯叮的一聲響了，從裏面走出一個臉色陰郁的男人。男人見到擋在電梯門口的林青微微一怔，繼而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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