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腳是自己故意崴的？你是在開玩笑吧！”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秀秀的臉漲得通紅，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繼續開口。

“小鹿姐，本來，我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爛在心底，誰也不說，但是，我的良心會很不安的。我很擔心，你如果不知道整個事情的真像，以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那可能會吃大虧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如果說之前婚紗洩密的事情不是我故意的，但是這個‘崴腳事件’卻是我有意為之……這背後的原因，實在難以啟齒，也是我不能繼續呆在店裏的最大原因。”

一顆心慢慢地往下沈，我當然很希望自己能知道所有的事實真相，可是又非常害怕，如果真相真的一覽無遺地在面前展開，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咯咯咯！”

休息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小玉出現在我們眼前。

“小鹿姐，林醫生來了。”

心裏“咯噔”了一下，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油然而升。

我長籲了一口氣：“我馬上就過去。”

林楠卻已然從小玉背後走上前來。幾天不見，這個意氣風發的青年醫生居然一臉的憔悴，下眼臉處掛著兩個重重的黑眼圈！

我的心很疼，但是拼命忍著自己內心的澎湃，努力裝作不為所動。

“小鹿，有時間嗎？請你吃一個飯，有事跟你說。”

坐在邊上的秀秀馬上知趣地站起來往外走，被我一把拉住！

“師哥，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聊吧。”

我硬著心腸看了一眼林楠，淡淡地說。

“……現在已經很晚了，即使你不餓，秀秀和小玉也會餓的。”林楠楞了一下，委婉地說。

“小鹿姐，我和秀秀先回家了。”小玉懂事地走了進來，挽住秀秀的胳膊。

“別走，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師哥，一直以來都是你請我吃飯，這一次讓我來。”

我完全不敢看林楠失望的眼神，低頭抓起包，拉著那兩個尷尬的女孩子一起逃命似地往外走。

“小鹿姐，林醫生好象有話跟你說，他現在很難過……我和小玉還是不去吃飯了，你們看起來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好好聊。”秀秀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秀秀，你想多了。你大概不知道，我和林楠已經分手了。”我強顏歡笑。

秀秀一下子楞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我。

“想吃什麽？西餐可以嗎？走吧！你剛才想對我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我故意忽略了身後林楠失望的表情，背起包快步地走在最前面。

“MOON”的這個包廂，曾經和林楠來過很多次。

這一次，除了我和他，又多了兩個人，小玉和秀秀。

點單，上菜，一片沈默。

“肚子餓了吧，大家趕緊吃東西吧！”我故意沒心沒肺地招呼著，沒人應我。

“都這麽矜持？那好，我就不客氣了，先開動了。”

我開始用餐刀狠命地切著盤子裏的那一塊牛排，氣人的是根本就怎麽也切不動，餐刀和瓷盤之間不停地磨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令人煩躁！

“來，先喝點湯，我來幫你切。”林楠輕輕地把奶油蘑菇湯推到我面前，順勢也準備把我手中的盤子接過去。

不知為何，我突然沒來由地升起一股邪氣：“我自己會，不用你來！”

我狠命把盤子往自己的方向一奪，可憐的牛排整塊地掉在地上！脆弱的餐盤和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一剎那摔得四分五裂！

……

“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包廂的門被服務員輕輕地推開，她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向裏張望。

“麻煩你把地上的碎瓷片處理幹凈，小心傷人。”林楠很平靜地交待。

“牛排還需要重新點一塊嗎？”服務員體貼地問。

林楠回頭用詢問的眼光望向我。

“不要！不要！”我陡然提高了嗓門，尖銳的聲音在此刻沈悶的空間裏顯得特別刺耳，所有的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

服務員整理好殘局，悄悄地退了出去，包廂裏再一次恢覆了寧靜。

“我們開吃吧。”小玉碰碰秀秀的手，兩個人默契地低下頭，開始吃東西。

“叮咚！”一條微信進來。

“我們能不能到隔壁包廂裏談一談？”就坐在我身邊上林楠居然給我發了一條微信。

“有什麽事，大可以都在這裏說。”我咬咬牙，看也不看他，直接蹦出了這麽一句話。

秀秀和小玉大惑不解地擡頭望向我。

“小鹿，你非得這樣嗎？”林楠的眼眶慢慢地有些紅了。

“非得怎麽樣？”

我狠著心不去看他，故意認真地叉著水果沙拉裏的一個聖女果，可是無論怎麽叉，那個光滑圓潤的聖女果根本就不鳥我，在盤子裏滾來滾去！我又急又氣，眼淚更加是不聽使喚，一顆一顆地滴落在餐盤裏，瞬間無聲地消失在那堆五顏六色的的沙拉中！

對面兩個女孩子呆呆地看著我，一聲也不敢吭。

此刻，我的心情大概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痛苦不堪，羞憤難當！

“沒事，大家先吃飯。”林楠不落痕跡地朝我的方向推過餐巾紙盒，又對著小玉、秀秀她們苦澀地笑了笑。

桌底下，林楠悄悄地伸過手來，我就好象觸電了一樣，馬上就避開了。

整個包廂裏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空氣。

“對了，秀秀，今天下午在‘人魚婚紗’，你的事還沒有說完。”我實在太想打破這死一樣的寂靜了。

“什麽事？”小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

“這……”秀秀為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楠。

也對，是我考慮不周，只是一廂情願地想著找點話題，輕松一下現場的氣氛！但是，畢竟秀秀說的事應該屬於她的隱私，她也是鼓足勇氣才肯跟我開口的，現在面對這麽多人，叫她又如何能開得了口？

想到這點，我很抱歉地對她點了點頭，

“哦……以後再說吧。”

此刻，秀秀卻放下了手裏的餐具，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好象是下了一萬個決心似的，很艱難地開了口。

“小鹿姐，聽說你是從上大學時就開始暗戀林醫生的？”

本來正埋頭吃東西的三個人，一下子全都擡起頭望向了秀秀。

我們都不太明白，這個時候，她突然說起這事到底是為什麽？

“咳咳咳……都怪我太八卦，閑來無事時，把這件事跟秀秀說了。”小玉捂著羞紅的臉臉，根本不敢看我。

“說了就說了，本來就是事實。不過，已經都過去了。”我很刻意地這樣回答，眼角的餘光撇到林楠握著叉子的手輕輕地緊了一下。

“能和暗戀這麽多年的人走到一起，難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你怎麽舍得就這樣放棄呢？”

秀秀咬了咬牙，繼續盯著我！難道是因為她實在看不過我在林楠面前的無情無義，準備為他打抱不平嗎？

林楠不由自主地側過臉看了看我，然後感激地看了秀秀一眼，眼角有一點點亮光。

我沈默不語，不敢隨意揣測林楠的心思，而且對秀秀接下去還要追問的話覺得非常緊張。

秀秀無限同情地看看林楠，然後低下頭又繼續用餐刀切著自己盤裏的一塊面包，切得很慢，很慢。

“你們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一些往事？”

“好啊，好啊！”還沒等我和林楠有什麽表示，天真的小玉率先叫了起來，她應該也完全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急需要有個人站出來改變一下現狀。

秀秀的父親是南明學院的老師，母親在南明學院做行政工作。

南明學院的學術氣氛濃厚，當地的社會科學界聯合會每個月都會在這裏舉行一期“人文大講堂”。作為舉辦方，社會科學界聯合會會請來各地各界的知名專家到南明講課，這樣的學術講座在南明也是小有名氣，頗受歡迎。

秀秀的父親是一個一心向學的人，對“人文大講堂”一直很是推崇，所以基本上也是逢講必聽；而秀秀的母親，因為是做行政工作，每次講座都會負責做一些會場的相關會務工作。

年幼的秀秀被動地跟著隨父母，在“人文大講堂”上聽了不少講座。再長大一點，她就會主動參與幫忙，自然而然地成為“人文大講堂”的一名志願者。

秀秀念高一的那一個夏天，，她又一次來到南明學院做“人文大講堂”的志願者，這一次是在講堂的後臺幫忙管理音響、視頻什麽的 。

那一天，舉辦方邀請的專家帶過來一名年輕的助手。這個助手當時是一個在校大學生，文質彬彬，瀟灑帥氣，在後臺給專家負責課件VCR的播放事宜。年輕人認真專註的樣子好似一束陽光，閃進了秀秀的心裏！

講座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年輕人突然焦慮起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正安靜地坐在一邊的秀秀，他走過去，很有禮貌地說： “小妹妹，我把一件教學工具落在停車場了，等會兒教授要用到。你現在能不能幫忙盯一下電腦？”

秀秀緊張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會，但是他笑了：“很簡單，你來，我教你。”

年輕人溫柔的語氣好象一個魔咒，令人只想服從和跟隨，他手把手地教著秀秀，纖長的手指在她眼前跳舞，令她終身難忘！

初夏的那場雷陣雨完全不設防！

等年輕人拿著教學工具火急火燎地跑回後臺時，全身已經完全濕透。但是他毫不在乎，走到秀秀面前，微笑了一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我回來了，辛苦你。”

秀秀呆呆地看著他那被雨水打濕，呈半透明狀的襯衫，心裏有異樣的感動。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這個專註安靜的背影，這一刻已深深地打動了她的心。

……

秀秀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的表達能力很好，我們的思緒完全被帶到她敘述的那個夏天。

看著少年被雨水浸濕的背影，秀秀想起幾天前，為了能在父親節給他一個驚喜，她用自己的壓歲錢給父親買了一件襯衫，悄悄地藏在母親的辦公室，而父親的身高和眼前的少年一般無二。

一瞬間，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南明學院的行政樓，抓起那件淺藍的小格子襯衫，直接沖了回來。

“餵！……哥哥。”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姓甚名誰。

少年回過頭來，有些茫然地望著他。。

“你的衣服濕透了，這樣很容易感冒。這件襯衫是新的，你先換上吧！”然後，她不由分把襯衫塞進了他的手裏。

少年驚訝地接了過去，輕輕地笑了。

“哦，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秦秀秀。每個月的人文大講堂，我都會過來當志願者。”秀秀激動地自報家門。

“好。”少年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骷髏頭的鑰匙扣，

“這個鑰匙扣會不會有一些恐怖？不知道送給小姑娘是不是合適，你會害怕嗎？”

“我不怕！”秀秀興奮地接了過來，緊緊地捏在手心。

“不好意思，現在只有這個。以後，有機會，我再送一個漂亮的給你。”

……

秀秀依然每期“人文大講堂”必到，可是，那個少年再也沒有出現過！

秀秀越長越漂亮，追求者眾多，可是她從來沒有動過心，心裏只有當初的那一個認真專註少年。雖然，她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從來沒有忘記。

當年的那個少年應該也沒有想到，那一句無心的“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再送一個漂亮的給你。”卻被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一直記到現在！

……

我們都傻傻地陷入在這個純情的暗戀故事裏，無法自拔。

“後來，你們有再遇到過嗎？”小玉意猶未盡地問。

“多年以後，我無意間再一次遇到了他，但是他身邊已經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而且他也完全不認識我了。”

“應該是你長大了，變得更漂亮了，女大十八變，他就不認識了。”

“我傷心了很久，後來聽說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特別地高興，以為自己有機會了，想鼓足勇氣向他表白！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又有新的女朋友了，看得出來，他很愛她！我想也許我們之間只能算是有緣無份……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跟我說，他的女朋友不見得那麽愛他，那個人說我完全可以為自己爭取一下。”

……

“秀秀，你或者真的可以試著向他表白。畢竟在他沒有結婚前，你這麽做也無可厚非。於情於理，你也是在給自己的感情做一個交待！”我極其心疼她的付出。

“小鹿姐，你是真的這麽想嗎？”秀秀擡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

“當然是，我無條件地支持你。”

我的心有一絲絲抽痛，有些東西在心裏若明若現，也許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秀秀默然無語，好象足足過了一百年，她從包裏拿出一個骷髏頭的鑰匙扣，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微笑地看著林楠。

“林楠哥哥，當年，是不是也只有醫學院的學生才會如此不忌諱地把這樣的鑰匙扣帶在身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鹿，你別欺負林楠。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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