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斬殺了兩三個留守將領，收編了江陵駐軍，提拔了一兩個低級軍官，著他們駐守江陵，只停留了一天便馬不停蹄的由陸路出發，向東追擊。永王東進，征用了所有大船，僅有的漁船雖多，但是船太小了，不堪大用。

按線報，永王大軍已到巴陵，擁兵近十萬，行軍速度便打了折扣。高適眉頭緊鎖，自己手上兵馬不過兩萬，以寡敵眾，恐難以建功，況且永王士氣正盛，麾下能人眾多，此戰極難。

高適一日行軍，已經到了監利，離巴陵不遠。但是兵力的懸殊讓高適這樣一個猛將也不得不暫時放緩了步伐。他背著手在行營大帳中來回踱著步，想著江南之地還有誰有一戰之力。也不知過了多久，營房中蠟燭燃燒殆盡，小校進來更換蠟燭時，高適大手一揮，說道：“傳閔戎過來。”

不多時親兵閔戎前來，高適道：“傳書給淮西節度使來瑱、江東節度使韋陟，讓他們二人速帶兵與我匯合，令吳郡太守李希言固守東路，不放永王兵馬過境。再傳書給河北招討使李銑，讓他沿北路南下，切斷永王和北路聯系。”

閔戎領命去了。高適又轉了幾圈，高聲道：“朋友，既然來了就不要在遮遮掩掩了。明槍暗箭，我高仲武可不怕這些。”

三個人影飛身閃入，都蒙著面，看不見面目。高適打量了一下來人，為首一人身材較高，身形瘦削，手指關節粗大，手指碩長，腰間懸著一口寶劍，看樣子擅長使劍，步履沈穩，步伐輕靈，輕身功夫也不錯。其後兩人身材較為矮小，雙眼都很大，胸前隆起有突出，不必說那是兩個女子。

高適笑道：“人都來了，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宵小之輩，不能見人？”

來人也笑了，拉下面罩“傳聞高仲武光明磊落，豪氣幹雲，在西北為將，胡兒不敢南下牧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卻是一張清瘦白凈的臉，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另外兩人，卻是面容清麗的女子，明眸皓齒，面如白玉，竟是一雙佳人。

高適若有所思“我與閣下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面吧？”

來人嘆服道：“高大人果然豪傑，有過目不忘之能。實不相瞞，小子日前曾在江陵城中見到過大人。”

高適恍然道：“對，那是我剛進城時。”口中“嘖嘖”連聲，“我早知道江陵城臥虎藏龍，沒想到是你，果真是少年英雄。”來人正是李軾和傅小蕓、顧紅衣三人。

李軾心道：此人果然了得，不過是眼光一掃就能夠發現異樣。“日前在江陵見大人殺伐決斷，果敢剛毅，在下佩服萬分，只可惜緣慳一面，這才憊夜前來，但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三位既然來此，那就有話直說吧。”

李軾見高適說話直截了當，心想如此也就不用繞彎子了，便把自己和李白分析的事宜一字不漏的告訴了高適，包括自己對藤原清河的看法以及之前碰到的來自新羅的崔辰韓、崔洪吉兩人。

高適面色凝重，沈默了片刻。李軾見他默不作聲，若有所思，也不好出聲，靜靜的坐著。

高適忽然站起，將手中書卷放在案上，沈聲道：“吾與太白兄乃是舊交，自是知曉以他的為人和抱負自然不會去幹那助紂為虐之事。本來聖上派遣藤原這個異邦人做聯絡官我就有些異議，奈何上意已決，我輩實在是無能為力。”

傅小蕓插嘴道：“既然高大人知道是那倭人作怪何不修書上表，陳述實情？”顧紅衣也道：“是啊，同為兄弟怎能互相齟齬，此時外敵當前，不應該同氣連枝共禦外敵嗎？”

高適看了一眼兩姝，心道：兩個小女子縱然清麗，也不過是個草莽英雌，哪裏知道朝堂之中的種種，此事遠非你們所能想見的那般簡單。廟堂深處，何處不是權力爭鬥？

此時他心裏種種想法卻不能說，也說不出，高適話鋒一轉“你們可知永王已經擁兵叛亂了？”原來吳郡太守李希言曾傳書給永王，詢問東巡之事，畢竟永王東巡一來兵力雄壯，聲勢盛大，二來畢竟沒有得到聖上的首肯。未經朝廷同意便領大軍到節制外的地域，便有叛亂之嫌，李希言此舉並無不妥。只是李希言自忖也是宗室後裔，乃是以平級函詢，永王自認乃是宗室嫡親，又與聖上極為親密，認為李希言有意怠慢，一怒之下竟然自立朝廷。聖上有旨意要拿下永王回京問罪。

這次中種種，李軾等人卻還未曾知曉，聽得此言不由得大吃一驚，以他所見永王並不是那種有勇無謀之人，如此一來那便與安祿山一夥無異了，況且永王下屬多有能人，怎能看不到這一節，那許多人又怎會勸解進言不了永王呢？唉，卻不知李白和雷敬言如何了？還有王思歸這個小妮子，隨著高仙琦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高適見眾人臉色，便知道他們並不知曉，繼續說道：“永王已經斬殺了監利將軍閆敬之，擅殺朝廷命官，叛亂的罪名已經做實了。聖上已經抽調人馬，圍堵永王，永王縱然兵馬雄壯，但畢竟未經過戰事，而且大半乃是受裹挾參加，並非出自本心，我各路大軍均是久經沙場的虎狼之兵，說實話，永王並無多少勝算？”

李軾見過高適在江陵的雷霆手段，只除首惡，其餘照舊，餘下兵丁也沒有不滿，反而因為脫離了幹系而高興，知道高適所言不假。況且高適本身就正氣凜然，自己也不願意殺他，本來來此的初衷已經給打消了。再換句話說，幾路大軍合圍，殺了高適對戰局影響並不大，況且也是與大勢相背離的。

李軾心裏轉了好幾個念頭，只覺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友知交受裹挾，如今戰事已展開，未知生死，另一面又是同室操戈的慘事。於大義他要加入高適平叛，於私心他則要幫助好友脫身，實在有些兩難。

高適眼光如電，似乎看穿了李軾的內心，說道：“我倒有一策。”

李軾看向高適。

“太白兄受裹挾受蒙騙乃是肯定的，我這下修書兩封，你們腳程快，武藝高強，或許能夠偷過三軍，見到李白，他見到信定然會毅然決絕的離開永王，避免大軍覆巢之禍。然則李白相助永王如今已是世人皆知，叛亂平定之後恐怕會受到株連，只是我人微言輕在升上面前並無話語權，這另一封書信乃是交給朔方節度使、平叛大元帥郭子儀，有他上書保奏，聖上或許不會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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