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南慢條斯理的轉達了中央近期開展聲勢浩大反腐倡廉活動的會議精神，初來咋到的楊帆沒有休息便參加會議，可見當前江南省形勢之嚴峻。現在類似的案件，極少有個案，一扯就是一窩的窩案。近幾年不斷有官員利用出國考察的機會滯留國外，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前省委書記王某的兒子，就是在案發前攜款外逃，造成國家重大經濟損失。

作為管幹部的省委書記，郝南自然在這個問題上有一定的責任，至於大小那就視情況而定了。傳達完會議精神，郝南抱著手靠在椅子上，表情嚴肅的聽取省紀委書記崔小浩關於王某案子被牽涉官員的審查結果。

崔小浩匯報完畢，郝南咳嗽一聲，大家都以為他要嚴厲的表達一下心中的憤怒時，郝南居然意外的平靜的看著楊帆說：“楊帆同志又什麽要說的麽？”

一直低頭寫字的楊帆對此似乎早有準備，放下筆擡頭，不慌不忙的目光轉了一圈，然後才淡淡的說：“我剛來，對省裏的情況不了解，就不發表意見了。”

這個話實在是出乎大家的預料，尤其是郝南心裏更為苦澀。按常規，好歹要說兩句場面話，什麽郝書記帶回來的會議精神如何重要，如何堅定不移的執行中央會議精神，服從省委領導一類的話。反正意思就是不管真假，也要表達一下緊密團結在省委領導核心的周圍。

一直被郝南壓制的省委副書記省長付杜長峰，在楊帆說完的瞬間先是愕然，隨意飛快的把頭低下去。克制出想笑出來的情緒後，杜長峰才慢慢的擡頭，再看楊帆的目光就覆雜了。事情遠遠不是郝南表達出來的隱晦的暗示那樣，楊帆這個年輕人很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楊帆的真實目的是什麽，總之這個話讓杜長峰的心情好了不少。

會議結束在下班前結束，等郝南和杜長峰次第離開後，楊帆站起來拿著小本子，朝大家笑笑意思了一下先走了。這個離開的次序，讓剩下的人感覺到有點不真實，省委排名第三的副書記居如此年輕，在座的諸位不禁生出廉頗老矣的感慨。

會議室的門口，李勝利正等在那裏，看見楊帆出來，立刻領著一個看著四十來歲面容姣好的女人過來。

“楊書記，這位是辦公廳綜合二處的馬大姐。”

能夠在這個地方等著楊帆的，自然是負責安排領導生活的。馬艷紅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向領導匯報罷了。

楊帆笑了笑點點頭，主動伸手於馬艷紅握了一下說：“辛苦馬大姐了，到我辦公室去說吧。”說罷楊帆信步往樓下辦公室走去，馬艷紅搶上半步，落後楊帆半個身位。善於察言觀色的馬艷紅，敏銳的察覺到楊帆屬於一點架子都沒有的人，所以抓緊機會邊走邊匯報：“郝書記非常關心您的生活需要，親自詢問過具體的安排情況。現在別的都問題不大，就是您的辦公室是否有換一個的打算？”

這個話讓楊帆停下了，臉上的笑容依舊，但是語氣變得有點冷，淡淡的說：“不必換了，我沒有那麽多講究。”可能是沒想到楊帆的語氣突然變化，馬艷紅楞了一下，被楊帆落下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腳下加快步伐追上了上去。跟上之後，馬艷紅求援似地的看了看李勝利。

李勝利是楊帆從海濱市一直帶著的秘書，可見是鐵桿的親信。有李勝利幫忙說句話，那效果自然是不同的。李勝利朝馬艷紅笑了笑，遞過來一個“不要緊”的眼神，算是安慰了一下馬艷紅。本來這個活是輪不到馬艷紅的，不過王某出事後，正是郝南神經緊張的時候。秘書長們都有點擔心，這個時候往新來的副書記跟前走的太近了，未必是個好事。所以，事情落到了馬艷紅這個平時與人無爭的女人身上。

到了辦公室，楊帆見了裏面的裝飾，臉色也是微微的一變。這辦公室裝修的實在是太奢侈了，別的不說，但是裏面的真皮沙發，楊帆一眼就看出至少不下兩萬元一只。

“楊書記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盡管說，我立刻讓人改進。”馬艷紅倒是眼睛尖的很，連忙湊近了低聲說，楊帆搖搖頭說：“不用改了，再改又是勞民傷財。”

這句話說的有點重，一個省委副書記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說這句話，要是傳出去了，多少有點不得體的嫌疑。

馬艷紅這個瞬間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省委副書記，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

“具體的勝利跟馬大姐商量著來吧，我到郝書記那裏去坐一坐。”楊帆交代一句，做出了一件讓兩套班子很多人猜測不已的決定。

郝南對於楊帆的來訪有點意外，這個時候楊帆應該下班去安頓了。楊帆的聲音在門口傳來的時候，郝南立刻站了起來，走到裏間的門口朝正在和秘書說話的楊帆招呼：“進來進來，小姜，以後楊書記任何時候來我都馬上見。”

這句話讓秘書姜燮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堆起一臉的笑容說：“我知道了，楊書記請。”

郝南的辦公室豪華程度與楊帆的辦公室相仿，剛才沒有仔細看辦公室打定楊帆，沒有感覺到兩個辦公室有什麽太大的差別，唯一能發現的就是郝南的辦公室裏沙發是紅木的，仿古式樣，看起來也便宜不了。

郝南緊緊的握著楊帆的手，一副親熱的不行的樣子，拉著楊帆坐下，從茶幾下拿出一包特供煙遞給楊帆一支說：“怎麽沒先去安頓呢？”

郝南的心情不錯，原因就是楊帆沒有先去安頓，而是先到這裏來。眼下郝南在江南省的控制力，有點風雨飄搖的意思。這個時候楊帆要是能站出來，旗幟鮮明的支持他，對於在騷亂之後快速的穩定大局，那是很有裨益的。

“我就一個人，沒什麽好安頓的。”楊帆淡淡的笑了笑，算是承了郝南關心的情。

郝南微微一沈吟，神色嚴峻語氣低沈的說：“不瞞你說，王偉男的事情出來後，省委很被動。中央首長對於這個事情的發生深感痛心，並且嚴厲的批評了我。你能到江南省來接這個燙手的位置，坦率的說我是有私心的，眼下這個位置不好做啊，但是換別人來坐，我恐怕晚上覺都睡不穩。”

這個事情無疑不是郝南能決定的，進京之前郝南見過一次祝東風，兩人一番談話都，祝東風給郝南出的這個主意。這個主意的關鍵點，就是要借重陳老爺子在紀委系統超人的威信。別看陳老爺子退了，可是出來說兩句話，對於郝南位置的穩固很有幫助。一些想借機搞事情的人，看到陳老爺子出來說話了，立刻變的縮頭縮腦的，有的人幹脆偃旗息鼓。

郝南能夠說這些話，算是掏心窩子的意思了。楊帆聽了微微思慮了一番，徐徐說：“郝書記，我既然來了，很多事情就不用多解釋了。我剛到，很多情況還不了解。我想需要一個過程來熟悉情況，這個過程和今後一段時間我的工作安排有關。”

郝南聽到了最想聽的話，楊帆含蓄的表達了自己原則上對郝南的支持。

“談談你打算怎麽展開工作吧。”郝南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煙草帶來的神經上的快感，讓他渾身為之輕輕是松弛下來。

“我想先從信訪工作入手！”楊帆說出自己的想法後，郝南多少有點意外的看了楊帆一眼說：“怎麽想起來從這裏展開？”

楊帆露出思索狀，沈吟了一番說：“信訪是監督機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如果全省每一個信訪工作者，都能做到人盡其責，實際上很多現象都是可以避免的。實際上呢？權利在信訪這種監督機制面前，反而呈現出一種強勢。我們的信訪工作者們，又有幾個能做到人盡其責？”

楊帆這個話說的郝南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今年年初南山市發生了一件惡劣的信訪事件，幾個上訪的百姓被當地政府定性為影響政府的正常工作，其頻繁的上訪構成了敲詐政府的事實。以上理由導致三個上訪群眾被拘留，關了兩個月才因為上級部門的介入而釋放。

楊帆明顯是做足了功課的，不然不會從這個點上入手。郝南當初在聽說這個事情後也非常的震驚，嚴令紀委介入調查，最後查出南山市政府三名官員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

“如果政府部門的領導，在群眾上訪後處理結果能讓群眾滿意，群眾吃飽了沒事頻頻上訪麽？”楊帆說著露出一種嚴厲的眼神，狠狠的掐掉手裏的煙頭接著說：“我認為應該明確信訪責任的制度，對於遲遲不能解決的信訪問題，不能采取粗暴的態度。應該向全社會公開，采取聽證會的制度結合法律手段來處理。如果是幹部的問題，紀律部門和司法部門堅決介入。對於那些阻撓群眾向上反映心聲的公務員，堅決給與嚴肅處理。”

這個時候郝南的心裏其實很不是味道，楊帆這個選擇，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可以挑剔的。實際上是一種回避矛盾的聰明選擇，要抓信訪工作，楊帆就必須下基層。既然下基層，順其自然的就避開了省城這個敏感的時間段。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的，那麽楊帆的潛臺詞就是支持，但是有限度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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