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許飛的述說，很多事情漸漸的清楚了。何小梅到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搞了個什麽督察隊，就是把以前的督查組擴編了一下，借口是加強對企業的監管和督查力度。何小梅是一把手，市裏又支持他，許飛是副職，會議上雖然強烈的反對，但是沒有什麽實際效果。何小梅依舊是我行我素，還找了借口，把原本的一些部門全部弄到後面這一排原來的宿舍區和放雜物平房裏。

許飛的辦公室原來也在前面三樓，何小梅也沒有動他的意思，不過許飛懶得天天那那個女人的嘴臉，幹脆搬到後面來辦公。

這個督察隊成立五個月來，園區裏的企業全都掃了一遍。園區半數以上的主力企業，都是楊帆當初以合作股份的方式拉來的資金搞起來的，企業產生的利潤區裏也是有份的。這個錢何小梅插不上手，但是她有她的辦法，就是搞個督查隊，利用手裏的監管權，開出來一票的罰單。

本來這嚴重的傷害了區裏的利益，蘇妙娥多次向市委領導反映情況，可是董中華給何小梅撐腰，市裏一直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說起來，最近區政府那邊也是漫天怨氣的！不過這個管理處，掛靠在市政府名下，本來就是代表市政府監管工業園區的，最初是監管資金的流向以及使用情況，園區建成後市政府原來的人撤回去了，只能也變成了監管企業是否違規生產，以及為園區的企業服務。

園區的企業主要是圍繞煤炭為原料進行深加工，哪能沒有一點毛病的？從技術上來說，許飛的意見是基本達標就能接受，畢竟投資環境還是最重要的。可是何小梅是來搞錢的，她才不管你投資環境好不好。這半年下來，開出的罰單真正兌現的不多，一些企業因為怕事，私下裏塞錢給何小梅，加上來的罰款，到了何小梅的指定的帳戶裏，能夠成為公家錢的，那就少的可憐了。用許飛的話來說：“這點錢都不夠發工資的。”

還有就是收取的管理費，何小梅也是變著花樣的找借口用掉。

這兩樣加起來，何小梅到園區不過半年，至少弄走了兩千萬。

“看見那輛奔馳跑車沒有，至少一百萬！”許飛憤憤不已的說著，楊帆聽著一陣淡淡的笑著，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

這個時候陳太忠敲門進來了，招手對楊帆說：“老大，出來一下，給您看點東西。”

楊帆有點詫異，對許飛打了個招呼後，笑著出來了。陳太忠把手機遞給楊帆，精彩的畫面立刻呈現在楊帆的面前。當聽到何小梅說的那句話時，楊帆撲哧一下笑了。

“不錯不錯！我還正頭疼正常途徑未必能拿下她呢，你倒好把事情辦成了。”楊帆這麽一說，陳太忠楞了一下，隨機笑著說：“我明白了，回去就找人弄成光盤！”

楊帆一聽也樂了，之前他還想著在網上傳播呢，做個種子啥。那麽幹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刻成光盤的主意不錯，到是偶趁天黑讓陳太忠他們，區裏市裏的辦公室都發一點，何小梅今後就沒臉呆在宛陵了。這麽幹的好處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

“嗯嗯，就這麽辦，你們先回去吧。”交代一聲，楊帆笑呵呵的回到辦公室，朝許飛說：“走吧，一起到園區裏去轉一轉！”

蘇妙娥和卞偉強，領著一群人在緯縣邊界的路口等到9點半，一直沒看見工業園區的人來時。蘇妙娥富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沈，朝身邊的卞偉強說：“園區那邊通知到了麽？”

卞偉強也多少有點意外的說：“辦公室的人昨天上午下班前就通知了，何小梅居然連面都不露一下，看來是沒把楊市長放在眼裏了。”

兩人正說話間，遠遠看見兩輛轎車一輛中巴前後來到。

領先的第一輛車裏下來的是招商局長吳燕，第二輛車裏大家沒看見楊帆，只看見秘書林頓時，蘇妙娥和卞偉強不約而同的問林頓：“楊市長呢？林頓你搞什麽鬼？”

吳燕在身邊笑著解釋說：“別埋怨林秘書了，一大早的楊市長給林秘書打電話，說是他先上路了，想去園區裏看一看老朋友。”

大家都不是笨人，吳燕這麽一解釋，一起都笑了，心情一下都好了起來。人就是這樣，心裏有了底氣，膽子就壯，腰桿子就硬實。楊帆在的時候，緯縣區裏的幹部都是這個心態。

楊帆開著車子，載著許飛來到一家臺資辦的建築材料廠。車到門口的時候，還被保安攔住了。看見許飛在車上，保安的語氣就更難聽了。

“我們老板說了，該交的罰款都交了，不該交的一分錢也沒有。老板忙的很，沒時間見你們管理處的人。”

楊帆下車，朝保安笑著說：“呵呵，你去告訴你們林老板，就說一個老朋友來看他。”

保安半信半疑的看著楊帆，問道：“那你說你叫啥名字？”

許飛笑著上前說：“你不是緯縣人吧？怎麽連工業園區的締造者楊書記都不認識？”

這時候保安才一拍屁股，一臉惶恐的說：“哎呀，我只眼神太差了，怎麽沒認出您來。我們家還種著藥材呢，不是楊書記您，我連老婆都討不上。您等著，我只就去找老板！”

保安急急忙忙的交代一聲同伴，撒開腿就往裏面跑。沒過多久，高高瘦瘦的臺商林光海就出來了，老遠就加快腳步。

“楊書記啊！我可被你坑苦了，在這裏辦廠，三天兩頭的被罰款，我都準備撤資不幹了。”林光海握著楊帆的手，就是一陣牢騷發過來。

這個建築材料廠，是利用工業廢料為生產原料，成本低，市場競爭力就強。最初一年，林光海就把本錢收回來了，不過這第二年的日子隨著何小梅的來到，開始難過了。

楊帆聽了笑著安慰說：“別著急，這一年我在京城學習去了，這不就調回來了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只要你遵紀守法，沒人會為難你。”

林光海一聽這個話，立刻叫苦連天的說：“楊書記啊，你是不知道啊！上個月，我找了管理處的人，要求征用廠區後面的一塊地，手續也都辦一半了。可是工期不等人啊，我沒等手續下來就動工了，接過督察隊的人來找我，開口要罰款！這督察隊成立以來，在我這裏已經罰款了兩百萬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關門大吉了。”

楊帆一聽這個話，臉色微微一沈，回頭朝許飛看看。

許飛立刻上前說：“是有這個事情，我和督察隊那邊也打了招呼了，他們口頭上也說知道了，沒想到轉過屁股就來罰款。”

楊帆皺著眉頭問許飛：“督察隊哪來的那麽大權利？是誰給他們權利的？簡直就是在胡鬧。”說著楊帆問林光海：“他們要罰款多少？”

林光海說：“要票就五十萬，不要票二十萬。”

楊帆一聽這個，立刻就笑著說：“這麽落手的手段還在用？看來，督察隊這些人，素質還真的很差啊。何小梅是哪裏找來的這些人，一群文盲加法盲。”

這個時候有人在不遠處大聲說：“你說誰是文盲加法盲？有種就再說一句！”

楊帆一回頭，一看是之前在辦公室裏見到的那個一臉橫肉的人，不由冷笑著說：“我說管理處督察隊的人是文盲加法盲，有什麽不對麽？”

男子一聽這話，立刻一臉的猙獰，手裏拎著一根木棒，陰森森的走到楊帆面前。不過他看見許飛的時候，倒是楞了一下，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朝許飛說：“許副主任也在呢，這個在攻擊我們督察隊，你怎麽也不管一管啊！”

許飛笑著說：“說你們是文盲加法盲都是客氣的，包隊長，照我說你們就是一群流氓。”

這個叫包隊長的人立刻就不幹了，冷笑兩聲說：“喲嗬，沒看出來許副主任的膽子也壯了嘛，兄弟們，都過來看英雄了。”

呼啦一下，不遠處的一輛中巴車上，一下就下來七八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督察隊員，一人手裏拎著一根木棒。知道的，他們是督察隊的，不知道，就當他們是流氓滋事準沒錯。

林光海一下就慌了，看來一眼楊帆，發現楊書記眉頭都沒皺一下，正打算說點什麽呢。保安室裏面一下沖出來四個保安，每個人手上都拎著塑料棒子。還有一個保安幹脆拿起廣播，朝廠裏面大聲喊：“廠裏的老少爺們註意了，督察隊的人要打我們的楊書記，大家都來幫忙！聽清楚了，是帶著我們種藥材，種果樹，搞園區讓大家上班的楊書記。”

這一聲廣播之後可算是出來大事情了，這廠裏的喇叭就夾在廠區中間的大樓上，一嗓子喊下來，廠裏一下湧出上百人不說，馬路對面的一家場子的工人，也不知道怎麽也沖出來了上百人。兩三百號人手裏的家夥也都五花八門的，有的拿扁擔，有的那木棒，有的拿板磚，最搞笑還有幾個拿著雞蛋和西紅柿出來的大媽大叔，估計是廠裏食堂的人。

什麽叫群眾的力量？這就是群眾的力量！十幾個督察隊員，被兩三百號人圍在中間，手裏的棒子早就丟下了，一個一個的面色慘白的。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楊書記是何許人也，怎麽一出現這些平時老實巴交的山民，就有膽子聚眾毆打管理人員呢？

楊帆在緯縣的威信太高了，眾人看見楊帆的時候，一個一個都在喊：“楊書記，楊書記！”

楊帆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一幕，群眾都是非常現實的，他們關心的都是身邊的事情。每年家裏的收入，每天飯桌上吃的是啥。誰能給他們帶來好處，心裏都清楚的很。

“MD，也不看看是什麽地方，敢在緯縣動楊書記，打死他們！”不知道是哪個沖動家夥喊了這麽一句，頓時群情激憤，一時間大家都在罵這些督察隊的人。食堂裏的大叔大媽們，更是不擔心雞蛋和西紅柿的殺傷力，直接就是劈頭蓋臉的砸了一地的。

擔心鬧出事情群體事情來，楊帆連忙從保安室裏搬把椅子出來，站在椅子上朝兩三百群眾拱手致意。

“大家都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楊帆這一喊，眾人立刻都安靜下來了，楊帆這才接著說：“大家相信我麽？”

“相信！”所有人都扯開嗓子喊！

楊帆笑著又說：“大家相信我會在緯縣被人打麽？”

“不信！不想活的才敢在緯縣動您。”所有都快活的笑了起來。

楊帆這才接著說：“既然我沒有任何危險，大家就不能因為我耽誤工作了，都回去吧。別讓老板有借口扣工資嘛！”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臺商林光海這個時候也有點激動了，也搬把椅子站起來大聲喊：“今天大家不但不扣工資，到場的每個員工，加發三十塊的獎金！”

楊帆這個時候一臉嚴肅，冷笑著一揮手說：“大家都聽清楚了，今後沒有區委和相關主管部門的聯合通知，任何人到廠裏來罰款，你們只管給我打出去，管理處不能維護企業的利益，還要來幹什麽？”

楊帆這話，立刻引起一片熱烈的掌聲。這段時間，督察隊這些人，在園區裏橫行霸道的，屢次發生沖突打人事件。之前是沒人敢管，也沒敢出頭，現在楊帆出現了，振臂一呼之下，眾人自然有了膽氣。也都知道，以前對貪官汙吏絕不手軟的楊書記，絕對會放過這些人。

蘇妙娥等人開著車子到園區來找楊帆，沒想到這剛進園區，就看見大路上圍了幾百號人。

“不會出什麽事情吧？”蘇妙娥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匆匆下車一看，發現是楊帆在中間對大家說話時，立刻就放心了。在緯縣，楊帆走到哪群眾不是歡聲一片？歷任一把手，哪個能比楊帆在群眾中的威信？

楊帆也看見蘇妙娥他們了，立刻對大家喊：“都散了，都散了。回去好好幹活，別給讓老板說我們緯縣都是刁民。把老板都嚇走了，我看你們上哪掙工資去。”

眾人又是一片哄笑，紛紛散了。臨走的時候，不少人還不忘記叫一聲：“楊書記再見！”

這時候在看包隊長他們，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不少人腦袋臉上都是蛋清蛋黃西紅柿。楊帆也懶得看他們了，直接朝蘇妙娥他們走了過來。蘇妙娥也加快腳步，走到楊帆面前緊緊的握手之後說：“楊市長，終於把您給盼回來了！”

握著昔日同事的手，楊帆也頗為感慨的說：“大家都好麽！”

一番見面之後，再看督察隊的人，已經都跑光了。楊帆就是要讓他們去報信，之前發現也沒攔著他們。

站在廠門口，楊帆看著一地的狼藉場面，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說：“同志們啊！緯縣的大好局面，是大家費盡了心血幹出來的。如今園區裏的企業，很多都心生去意，大家難道心裏不覺得慚愧麽？要我說，只要有一家企業搬走了，就是我們區委班子的失職。企業相信我們，來緯縣投資，我們就要給人家創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不管是什麽人，不管這些人有什麽背景，只要他們幹擾了企業的正常生產，我們就必須毫不留情與之進行鬥爭。”

楊帆這話，多少是帶有一點批評性質的意思。楊帆的心裏，也確實對緯縣區委的工作有不滿的情緒在內。

當然楊帆的批評非常的含蓄，也算是給兩套班子留足了面子。

蘇妙娥多少有點慚愧的解釋說：“區委多次向市委反應情況，可是董中華……書記沒有明確的表態，我們也很為難。”蘇妙娥心裏激動，差點直呼董中華的名字了。

楊帆笑著點點頭說：“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這也不能算是對企業的難處不聞不問的理由吧。好了，事情都過去了。現在大家和我一起到管理處去。”

說著楊帆在前面帶路，剛走到半路上，遠遠的就看見何小梅的奔馳車開看過來。

楊帆連車都不停，直接開進了管理處的院子內。何小梅也只好灰溜溜的跟了回來。這宛陵市內，何小梅對楊帆可謂是又恨又怕又有點幻想。

楊帆在院子裏等何小梅下車後，站在三層樓的臺階上，等何小梅走到跟前後，楊帆冷笑著說：“何主任，你的工作很出色嘛？督察隊為市裏創收了多少？”

打人不打臉，楊帆對著何小梅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這個忌諱。心裏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就是來扇耳光來了。要不是看著這麽多人在現場，楊帆真的能一個耳光扇過去。

“那個，那個，我也是為了加強園區的管理嘛。”何小梅不知道怎麽搞的，看見楊帆說話就結巴。

“督察隊人手一條棒子，你就是這樣加強管理的？我現在以主管副市長的身份宣布兩個決定。第一，督察隊立刻解散，無關人員一個不留。第二，鑒於接到眾多關於管理處負面材料，何小梅同志暫時停止主任的工作，回去等候下一步的處理通知。管理處的工作，暫時由許飛同志負責。”

剛才在車上，楊帆已經看了卞偉強送上來的材料，不要看內容，單單看那十幾頁的打印紙，就足以做這個決定了。

何小梅沒想到，楊帆回來的第一刀就砍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心裏是又羞又憤，不由梗著脖子沖著楊帆喊：“我的任命是市委董書記下達的，你沒有權利這麽處置。”

何小梅話裏多少有另一層意思，她老爸現在是省長了，楊帆你多少要看著一點吧？

楊帆連聲冷笑說：“好，到你辦公室裏去說吧。”說著楊帆直接在前面走上樓，何小梅怯怯的回頭看看一幹人等，也趕緊跟上去。

楊帆推開何小梅的辦公室時，裏頭一個小白臉正躺在沙發上，腿翹在辦公桌上抽煙。楊帆冷冷的站在門口沒說話，何小梅一臉羞愧的進來，沖那個小白臉大聲喊：“滾，立刻給老娘滾。”說著何小梅還擡腳就踹，一點都沒有之前還算淑女的形象了。小白臉嚇的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說：“幹什麽嘛？幹什麽嘛？用完了就扔啊！”

楊帆等何小梅把門帶上了，這才從包裏摸出一疊材料來，往何小梅的面前一丟說：“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了再決定，是按照我的決定辦，還是讓我把材料上交給市委領導。”

楊帆回到緯縣的第一天，砍出的第一刀居然是針對省長女兒。有趣的是，何小梅居然灰溜溜的走人了。當天上午就收拾東西回市裏去了。連個屁都沒放。這一點要好好感謝卞偉強準備的那些材料，楊帆要不是看在何少華的存在，早就直接遞交紀委了。

督察隊的人，更是灰溜溜的卷鋪蓋滾到公安局去了，因為很多人在園區裏都涉及了鬥毆事件。楊帆暫時不能把何小梅搞到位，難道還不能收拾這些小蝦米？沈寧接到通知，在門口早就等著這些人了，出去一個拷一個。

何小梅弄錢的賬戶，也乖乖的交給楊帆。即便是這樣，一些企業的錢還是沒辦法完全補上的。現在又不是楊帆乘勝追擊的時機，只好和區裏商量了一下，按照比例，先退還一部分。其他的，日後慢慢以別的形式找補回去。

楊帆回來的消息，在緯縣立刻就引起了轟動，那些在廠區上班的人，回家之後口口相傳，把當時楊帆說話的場面說的或靈活現的。尤其是說到楊帆那一句“你們只管給我打出去”時，學話的人學著楊帆很有氣勢的一揮手，立刻會引發一陣快意的笑聲。

這件事情在市裏也引起很大的轟動，因為何小梅是何少華的女兒。

很多人都以幸災樂禍的目光，等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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